第四百三十七章 拜訪（二）
車君月將手裏提着的幾個紅色紙包遞了過去，尹氏忙雙手接了，連聲道謝：「這怎麼好意思呢？薛幕令真是太想着我們母子了！」
「我早就想來看看你們的，只是一直有事不得空。前陣子我還去過金昌茶局，和金掌柜說話的時候還提起過你呢。」
「我倒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着他了。」尹氏把東西放下后又坐下了。
「你兒子的書念得可好？」
「馬馬虎虎吧。」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倒真想見一見他。」
「他和住在這附近的幾個夥伴出去玩了，恐怕午飯都不會回來吃的。您專程過來看他，他卻不在，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改天吧，改天我領他到陳梁府上去給您拜年。」尹氏含笑道。
「也好。」
「對了，我剛才忘記關門了，您先坐坐，我去關了門就回來……」尹氏剛起身，車君月便說道：「門我已經關了，還拴上了，你就不必去了。」尹氏哦了一聲，顯得有點失望：「是嗎？那真是多謝您了……不過我還是得去把門栓拉開，不然一會兒我家那小子就進不來門了。你們稍坐坐，我去去就來……」
「你是打算去換燈籠的嗎？」車君月抄起手來，冷冷地瞥著尹氏的後背道。
尹氏的身子僵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勉強帶着幾絲笑容道：「您這話我聽不太懂了，燈籠我今早已經換過了，我為什麼還要去換？」
車君月拿手指了指屋樑上掛着的幾個燈籠道：「這些個燈籠都有不同的意思，譬如兔子燈籠是家裏不見客，蓮花燈籠是客人可以上門，荷花燈籠是子時有約，我說的不錯吧？」
尹氏一臉鎮定道：「竟有這麼多門道？這是陳梁府上的規矩嗎？我這裏的燈籠雖然多，但只是因為我喜歡燈籠，沒有別的意思。」
「你家那位婆婆早不在了吧？可憐的老人家可能早就被埋進了土裏。在死之前，大概都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招來這樣的禍事吧。」
「您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明白了……」
「像您這模樣的人——」車君月上下打量著尹氏道，「生得溫柔又可憐，很容易喚起旁人的同情和憐憫。沒人會懷疑上你，只會認為你是個遭逢不幸的女人而已。老天爺給了你一副好面具，你也好好地利用了這副面具。我說的可有錯？」
尹氏嘴角滑出一絲笑，慢慢地走回了椅子旁，從容地坐下了。她一開口，連語調都變了：「看來薛幕令並非誠心上門拜年啊……那麼說吧，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的兒子也不在這裏了吧？」沁雪一走進門就看出來了。
「對，他已經不在這裏了。他走了，我讓人把他送走了。」
「他不是你的兒子，只是你找來幫你演戲的對嗎？」
「沒錯，」尹氏向沁雪投來一瞥含着笑意的目光，「他不是我親生的兒子，我從來沒有生過孩子，他是我撿回來的。」
「為了演好你這個楚楚可憐的母親的角色，你真是煞費苦心呢。從很早之前你就為你自己找了這麼一個護身符，並且一直帶着，還帶到了鹿城裏。你隨時把他準備在身邊，必要的時候就拿他出來做擋箭牌。你真的很幸運，每一次都成功地騙過了所有人。我當時也完全被你給騙過去了。」
「那你後來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呢？」
沁雪笑了笑：「因為那種香氣。」
「香氣？」
「留在金昌茶局賬本上的香氣，以及留在陳梁府密室中的手札上的香氣，那種香氣奇特又清淡，不細心的人是不會發現的。它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我相信是同一個人留下的。所以，我又把目光重新轉回到了金昌茶局上。我細想了金昌茶局一案涉及的每一個人，慢慢地，就把你給理出來了。當我發現你才是最關鍵的那個人物時，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尹氏也笑了：「那件事已經過去好久了，你一提起我還真有點懷念以前住在茶局裏的日子，真是悠閑又寧靜。要是沒有馬盛兄弟倆那件事的話……」
「金昌茶局的轉折點就在這兩兄弟身上，對吧？」沁雪接過了她的話，「你設局想害他們倆，好使陛下身邊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但結果卻沒有如你所願，他們沒被立刻定罪，還讓金昌茶局也被盯上了。這時候，你就決定要棄車保帥了。」
尹氏輕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本來以為一切會很順利，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馬盛兩兄弟那麼能抗。受了那麼多酷刑了依舊不肯認罪。最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和那位白湖殿下也插手其中，唉，這就很難辦了。你們把我逼得只能棄車保帥了。要知道金昌茶局是我一手辦起來的，我花了很多功夫在裏面。當我要下決心犧牲它的時候，我也是很心痛的。」
「但你一點都不心疼被你犧牲掉的那位夫君。」
「他？」尹氏不屑地搖了搖頭，「他算不得什麼。他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他跟了我好幾年，知道我的脾氣。事情一敗他就想跑，我沒給他那樣的機會。因為我知道只要他閉嘴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確實，」沁雪點點頭，「他閉嘴了，剩下的事情就可以盡由你來編了，反正金掌柜又不知情。那個時候，沒人懷疑過你，你非常地安全。你懂得如何利用別人對孩子的同情心來為自己謀利，這一招用得是十分高明。」
尹氏眼中的笑意沉沉道：「多謝誇獎。」
「可惜，」沁雪搖搖頭，帶點惋惜的口吻說道，「金昌茶局終究是倒了，這對你來說是一筆相當大的損失。茶局是你的老窩，你在這裏售賣各種消息和情報。絕大多數都是真的，這樣可以幫你積攢名氣。只是在必要的時候，你才會放出假消息，就譬如你賣給馬盛的那條假消息，又譬如你當初賣給陳梁王的那條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