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長亭外

群峰托送著寒氣，一輪明月立在山頂。

透過清澈緩流的暗雲，看見夜空的點點繁星，雲在移動，看起來卻是月亮在走。

高山絕頂之上，松樹的輪廓像孤獨的野鶴一樣在高處站立着。

街市上人煙稀少，馬兒噴涌著白氣，不時不耐煩地踢打石面。

李泰檢查好馬兒的鞍靠，回過頭檢查行李，將繩結紮得更緊。

「嘩啦嘩啦…！」

甲葉子聲響。

李泰回過頭看見唐雲，她又恢復了胡狼的那身打扮，不過身上的盔甲似乎經過了改良，外形更加凹凸有致，結構也更加緊湊。

歐若妙陪在她的身邊，手裏提着一個包袱。

「你們來了…！」李泰按了按包裹，轉身跳下馬車。

歐若妙會意地點點頭，身手把包袱遞給李泰。

李泰：「阿飛他…」

「催什麼催…！」歐若飛裹了一身狐裘，頭上帶着四方火龍帽，拐著就來了。

李泰忍住笑，「你這是穿了多少？」

歐若飛扯了扯衣領，「這叫未雨綢繆…廢什麼話！快些上車趕路…」

「嗯…」唐雲偷偷扯了扯歐若妙的衣袖。

「咳咳…！」歐若妙輕輕咳嗽了一聲。

歐若飛撇撇嘴，回過頭，「又怎麼了？」

歐若妙：「大哥，你答應過的事，竟忘了？」

歐若飛立起眉毛，「我答應什麼了…？我…好好好…」

他不耐煩地抬起一隻胳膊，「趕緊地，完事好上路…」

歐若妙微笑着推了推唐雲。

唐雲扭扭捏捏上前，身手抱住歐若飛的肩膀，額角僵硬地靠在歐若飛的胸口。

兩個人木偶似地碰在一起，別提多尷尬了。

歐若飛拉下唐雲的手，「上車…」

唐雲面無表情，逃似地跳上馬車。

歐若飛回過頭看着歐若妙，「我們走了之後，萬事都要小心…」

「我知道…！」歐若妙滿眼不舍，「你們要保重…！早些回來…！」

歐若飛轉過身，握住李泰的手，跟着跳上馬車。

「李大哥…！」歐若妙低聲呼喊。

李泰努力不讓自己做出悲傷的表情，「分離只是暫時的，我們會回來的…！」

「嗯嗯…！」歐若妙雙目含淚點了點頭。

「駕…！」唐雲揚鞭打馬，馬車粼粼而走，漸行漸遠漸，緩緩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妙…回去吧…」薛先走出門口站在歐若妙的身後。

歐若妙偷偷拭去眼淚，輕輕轉身，點了點頭。

「嗒嗒嗒…！」馬車在凍土上不緊不慢地行走着，唐雲百無聊賴地趕車一聲不吭。

李泰歐若飛對面而坐，懸掛的燈籠將車廂照的忽明忽暗，氣氛靜得有些尷尬。

「咳咳…！」車廂里傳出一聲輕輕的咳嗽。

歐若飛閉了眼睛養神。

李泰不安地望向四周，卻沒有發現是誰在咳嗽。

過了好一會兒。

「咳咳…！」那咳嗽聲又響了起來。

歐若飛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李泰左看右看，「唐雲，你不舒服嗎？」

唐雲一語不發，不理他。

李泰回過頭，拉開車簾，窗外是黑洞洞的一片黑暗，乾冷的寒風巨獸的皮膚般舔在他的臉上，讓他遍體生寒。

「咳咳…！」

「是誰？！」李泰低聲呼喊。

歐若飛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你叫什麼？打擾我睡覺！」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李泰越發不安了。

「神經病…！」歐若飛縮了縮肩膀，再次閉上眼睛。

李泰不敢再問，他瞪着眼睛，仔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咳咳…！」咳嗽聲又來了。

李泰這次聽清楚了，聲音就在他的身後，就在他身後的行李堆里。

他小心伸出手，拉開一個包袱，果不其然，露出了唐玉的臉。

「你…！」李泰驚呆了。

「看什麼看？！還不把我拉出來…！」唐玉掙扎著伸出一隻手。

李泰架住她的肩膀把她拖了出來。

唐玉爬起身一把搶過歐若飛頭上的帽子，跟着開始扒他身上的狐裘。

歐若飛連連掙扎，「喂！我這還沒捂熱乎呢？！」

唐玉：「少廢話！趕緊還給我…！」

李泰怔怔地看着二人打鬧，「玉兒，你…你怎麼來了？！」

唐玉戴了帽子，裹了狐裘，身體一歪，摔在李泰身邊，「我怎麼就不能來…不對啊！這麼大的事，你居然瞞着我…」

李泰：「我…我哪有…」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講…！？」唐玉假裝生氣。

李泰轉轉眼珠，「你是怎麼知道的？」

唐玉扭過臉去，「你管我怎麼知道的…」

李泰看向歐若飛，「阿飛？！」

歐若飛不耐煩地沉了口氣，「她非要跟着你，怪我嘍…」

「你…！」李泰焦躁起來。

「怎麼？！我來了你不樂意？！」唐玉盯緊了他。

「樂意………！！」李泰靠回車廂，悶聲回應。

唐玉：「哼！你們這點事還能瞞得了我嗎？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想出趟遠門了，整天悶在山莊里，悶都悶死了…」

唐玉小鳥似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車廂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歐若飛卻像是什麼都沒聽見，閉着眼睛如同老僧入定。

唐玉停止了言語，抓住李泰的臂膀，甜蜜地靠在他的肩頭。

李泰有些尷尬，他輕輕推了推唐玉，指了指閉目養神的歐若飛。

唐玉不依不饒，手裏反而抓得更緊了。

「停車…！」歐若飛突然開口了。

「吁…！」唐雲扯住韁繩，馬兒重踏了幾步制動馬車。

歐若飛二話不說，翻身跳下馬車。

李泰驚奇不已，他掀開車窗的布簾，向外看去，之間路邊的草亭中掛着一盞橙黃的燈籠，燈籠下的木桌旁，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唐玉看見那個影子，見鬼似地縮了回來，「是我哥！他不是來帶我回去的吧？！」

李泰心下甚慰，「你呀，還是呆在家裏才讓人放心…」

「你也想讓我走啊？！」唐玉滿臉委屈。

李泰擠出微笑，「我肯定捨不得你呀…！」

唐玉憂心忡忡，靠在他的身上，仔細傾聽着外面的動靜。

歐若飛款款走入涼亭，跟唐傲對面而坐。

「走的那麼急？」唐傲把起酒壺，斟滿了歐若飛面前的酒杯。

歐若飛並不客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唐傲跟着滿飲了，「我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喝酒了…」

歐若飛伸出手。

唐傲將酒壺遞過。

歐若飛跟着斟滿了二人的酒杯，「我記不得了…」

唐傲轉動酒杯，看着酒水在燈光下的虛幻反光，「有些事，還是記不得的好…這樣…心中便沒有了負擔…」

歐若飛：「我有什麼負擔？」

唐傲：「你的負擔，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歐若飛：「就是你這種無聊的含蓄，惹人生厭…」

「呵呵呵…」唐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些事…說與不說…對你來說…都沒什麼分別…」

歐若飛厭惡地躲開他的眸子，跟着喝乾了杯中酒。

唐傲：「有些你該知道的事…你知道…有些你不該知道的…你也知道…卻又假裝不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

歐若飛：「所以你講的話都是廢話…」

唐傲笑了，他接過酒壺斟酒，「是…全都是廢話…或許…這茫茫塵世…對你來說…也不過是喳喳噪音罷了…」

歐若飛輕哼一聲，「拍馬屁的廢話就不要說了…」

唐傲：「玉兒在車上…」

歐若飛：「是…」

唐傲：「替我好好照顧她…」

歐若飛：「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她…」

二人好一陣沉默。

歐若飛卻開口了，「你最近有沒有別的事務…」

唐傲點了點酒杯。

歐若飛大口喝乾了杯中酒，將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唐傲滿飲了，「我嗎？最近只忙着成親…」

歐若飛：「鑄劍山莊…」

唐傲：「我自會照看…」

歐若飛倏地站起身，「很好…」

唐傲也跟着站起，「不送…」

歐若飛緊走幾步，跳上馬車。

馬車琳琳而動，很快消失在了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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