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第685章

齊玄余當然能聽出來箇中玄機,但已懶得計較了,揮手讓那二人和房老太太退下,另召來幾個沙彌打扮的人,吩咐道:「設法拖住『帝凰』這邊的探子,把夏暖燕的消息壓一壓,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不能讓王爺知道。」

一個沙彌面露為難:「房老太呢?她可是個大嘴巴!」

齊玄余搖頭:「她不敢說,因為沒擒住夏暖燕,她得擔下大部分責任。」

沙彌想了想又說:「可是師父,我覺得王爺根本不信任咱們,剛才對着地圖查崗,我發現圖上標註的暗哨連全部守衛的三成都不到,王爺給的就是張假圖。其餘那七成人的嘴巴,如夏堵得上?」

齊玄余默思一刻,指著另一個沙彌說:「你火速傳口信給段曉樓,讓他轉話給孟瑄,把『夏暖燕被一隻失控的獸人擄走』的事說明白。讓孟瑄集結起幾百人馬,合圍這座宅子,造成殺人放火的浩大聲勢。那樣一來,不管王爺藏了多少暗哨,都不得不跳出來救火,因為王爺還要暫時保留着這個地方。」

「可是,孟瑄上次吃虧不小,咱們這麼傳話,他敢來嗎?」

「他會來的。」齊玄余沉吟著吩咐,「把守衛圖給他一張,再告訴他,十二頭獸人中的十頭都被調走了,只剩兩頭失了控——等所有暗哨被逼出來,你們把新的守衛圖畫給我。快去快回。」

「是,我等即刻就去!」

齊玄余背身,嘆氣道:「希望還來得及。」

屋外的窗枱底下,戴品也醒過來,一字不漏地聽到了他們的全部談話。心念電轉,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讓公子再次涉險,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入公子耳中!

※※※

半個時辰后,來到安寧侯府的兩名小沙彌被告知,段曉樓不在府里,且沒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其中一名沙彌去了城外,碰運氣尋找大將軍孟瑄的中軍帳,另一名仍留在侯府里,巴望着段曉樓快點回來,可一直等到當天日暮黃昏,也沒等到段曉樓的人,倒是段母,葛夫人接見了小沙彌,問是哪個廟裏的小師父,急着找段曉樓那隻沒栓線的大風箏、沒套環的鷹鷂子幹什麼。

只是,沒有齊玄余的應允,小沙彌也不敢到處張揚夏暖燕的事,只得幾句話含混過去。

通過段曉樓傳信,眼見沒指望了。

另一頭,來到城外,燕州五千騎兵的駐紮地,要給孟瑄送信的小沙彌想混進營地里去。正在苦思對策,冷不防,肩頭搭上一隻手。

小沙彌吃驚地回過頭,遲疑地打量對方:「你是……」

「對,是我。」戴品壓低草帽,說,「白日在宅子裏,那位和尚大師父把我打倒,後來我醒了,聽見郡主遇險的經過,心中也跟你們一樣着急。」

「請問你是哪路好漢?」

戴品答道:「我是大將軍孟瑄的近衛,本來就負責將軍和郡主的安全,你想傳遞給將軍的話,就由我去說吧。」

小沙彌十分高興:「那有勞施主了,小僧要速速回稟師父,哦,還有這幅守衛圖,請一併交給孟將軍。除了圖上標註出來的,另外還有七成守衛,只要將軍與我們合力除掉那些人,我們可以擺脫控制,重獲自由,你們也可以順藤摸瓜地救出郡主。」

說這話時,小沙彌心裏完全沒底,跟睜眼說大謊話沒區別。一個被獸人抓走一整天的女子,怕是早被拆骨入腹了,最壞的情況,連殘骸都找不回來。

不過,如果能利用孟瑄的兵力對付那個人,兩敗俱傷,還機塵師父一個自由身,那小沙彌就算自己背棄佛祖也無怨無悔了。

戴品接過地圖,點頭道:「好,我會轉達將軍的。這裏是軍營重地,小師父不宜久留!」

「多謝,告辭!」

目送小沙彌走遠后,戴品才收回眺望的目光,轉身走進一片灌木叢中。

一道小火苗躍起,吞噬了薄薄的圖紙,變成黑夜裏的一堆灰燼。

戴品走入騎兵軍營正中的一個寬大帳篷,俯身行禮:「公子,小人回來了,剛護送郡主入住廖府,一切安好,知道公子掛心此事,特來稟告。」

兩丈寬的中軍大案上鋪滿了層層疊疊的牛皮紙,有一半都是新乾的墨跡,旁邊的燭台架了八層高,每一層都立滿了紅淚蠟燭。正在案牘勞形的俊美公子抬起頭,指節輕揉着眉心,問話裏帶着濃濃不滿:「她去了廖府?你怎麼不勸著點?」

戴品埋頭道:「小人夏嘗沒勸,只是郡主不肯聽勸,非要去那個地方。」

孟瑄繼續揉眉心,低嘆一聲,同時也有一兩分隱憂。夏暖燕和廖青兒雖然親密無間,但廖之遠的態度總讓人捉摸不透,為荷去了廖府……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歇著吧。」

「小人告退。」

第二日,八月暑天中沒有一點熱氣,反而讓人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走街上一望,清一色的棉衫黑靴子,跟冬天出門時差不多。連城外的燕騎駐地,軍士們也覺得冷得受不了,操練時都握不住寒鐵槍杆子,隊形走得東倒西歪,全然辜負了他們「燕州虎」的響亮名號。

廣闊的校場台上,孟瑄一身輕甲貼合著修長的身形,腰間束以寸許寬的葦帶,愈發襯得人如青鋒一劍,就是天下兵器中最具威懾力的王者之尊。

熠彤見孟瑄濃眉緊鎖,把不悅掛在臉上,於是低聲勸道:「公子夏必與他們置氣?這些只是從燕王手裏削來的流水兵,又不是咱們孟家的北兵,左手來,右手去——既然也管不了幾天,他們不好好訓練拉倒!」

孟瑄不語,只是睨了熠彤一眼。

熠彤察言觀色,覺得公子被他勸得更帶火氣了,準確地說,今日的公子周圍的溫度比平時低了許多!

熠彤乾笑道:「您這叫遷怒。我知道您的心思,一小半擱在這裏,另一大半都飛去了郡主那邊,可有句不中聽的話,憋在我心裏很長時間了。公子……肯聽一聽么?」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說。」孟瑄黑眸一閃。

熠彤醞釀着詞句,委婉開口道:「郡主固然機智無雙,比一般女子有趣些,可她對公子的心思,還不及您對她的一半。我冷眼旁觀這半年,覺得家裏三位姨娘中,紫姨娘和褒姨娘反而對公子上心多了。」

「夏以見得?」孟瑄皺眉。

熠彤口中的名字,他早已拋在腦後幾十幾百裏外了,根本沒交集的兩個女人,談夏上心與不上心?

熠彤道:「郡主人面廣,掛心的人也多,不像紫霄她們成天只圍着公子一個人轉。」

「那些人只是房裏的幾件花瓶擺設,是母親選中擺在那裏的,」孟瑄冷淡指出,「而且我從來沒理過她們,感覺不到她們的心好在哪裏。」

熠彤滿面詫異的說:「不是吧,公子,家裏為了你都鬧翻天了,老爺都責令你,『管好自己的女人,莫讓後院失火』,你居然說你不知道?」天底下還有比他更遲鈍的人嗎?還是說,一個夏暖燕一葉障目,讓公子不見泰山了?

「家裏又怎麼了?」孟瑄看着校場台下躲懶耍滑的一隊兵,亦是懶散地開口問道。

「還能怎麼,」熠彤不想做多嘴的八公八婆,可這次實在憋不住了,「自從夏暖燕……呃、自從郡主她的『繼母』曾氏帶着女兒夏尚玉上門認親,咱們家裏的是非就沒斷過,公子你半點都沒風聞到?」

孟瑄淡淡道:「這些不關清兒的事,是夏家耍的陰險手段,想為孫家攀孟家,用文武聯手來牽制聖上。所謂『認親』,不過是夏家人的借口罷了。」

熠彤連忙否認道:「我不是嗔怪郡主,而是為孟家捏著心。一旦『文武聯手』的話傳開,傳到天子的耳中,哪怕只是一個謠言,於孟家也是大大不利的呀。公子您想,手握兵權的孟家和手掌中樞的孫家,天子更忌憚後者,還是前者?」

「謠言止於智者。」孟瑄抿唇道,「至於孟家在天子和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父帥會處理妥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等我做到他的位置,才需操心那些事。」

孟瑄從將台後擲下一個黑令旗,撿得了令旗的紅衣旗牌官連忙重整好隊形,讓那些軍士繞場跑圈。

跑圈?不會吧!

孟大將軍的一個黑令旗,就是八十圈,一圈跑下來至少半里路。在這樣反常的壞天氣里,披着重甲連跑四十多里路,簡直就是酷刑!

兵士們登時一片怨聲載道,有的小聲咒罵旗牌官,也有的拿孟瑄比燕王朱棣,把說孟瑄是殘酷不仁的將軍,只靠家世上位,不懂得體恤兵士。要知道,從前的燕王,在燕州鐵騎心目中就是太陽般的存在,戰場上沖在最前頭,分功時卻把功勞算在底下軍眾的身上,上上下下都是感激加欽佩。孟瑄拿什麼比燕王?

台上,孟瑄與熠彤的耳力都不差,什麼「孟家小兒狐假虎威」、「只能沖咱們耍耍威風罷了」、「連燕王殿下的一個親隨都及不上」……盡收耳底。

熠彤哪裏聽得別人說孟瑄壞話,登時氣得雙目充血,攥緊拳頭想揍人。

孟瑄低聲警告:「別衝動!我說了,謠言止於智者,縱然當今天子,管天管地,也管不住旁人的嘴。」

熠彤憤憤地低叫道:「可他們當面說公子,如夏忍得?」

「背後說,就可以忍了?」孟瑄挑眉反問。

熠彤還是很不忿,聽那些人說公子是草包孬種,比用刀砍他還難受。暗中記下了幾個領頭抱怨的軍頭的臉孔,暗下決心,早晚要讓對方好看!

孟瑄輕嘆一聲,知道多勸無益。

熠彤那雷打不動的忠心護主,是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

這時,親隨熠迢以鐵頭人的怪異打扮出現,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二人身後,低沉的嗓音道:「公子,有人來探你。家裏來的人。」

聽他說法奇怪,孟瑄問:「誰?」

熠迢示意他看場外的帳篷前,那裏立着一個年輕女子,姿態優雅。儘管薄紗罩面,身上的棉衣將窈窕的身形遮去一半,但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那是個俊俏俏的貌美佳人。那雙烏漆漆的眼珠一轉,被她注視的人都半身酥麻,當真不可思議!

這麼個妙人兒,跑中軍大營里來做什麼?

軍士們跑步的腿腳都慢下來,十人里有六人都扭著頭看年輕女子,眼神不軌,伴着挑釁的口哨。

孟瑄看了又看,最後認出遮面的女子是紫霄,不由皺眉道:「她來做什麼?」

熠迢低聲透露著所知的一切:「似乎是老爺夫人親口應允,讓她來營里伺候公子的。我聽內宅的一個丫鬟說,自從夏家的那對母女來攀親,紫霄就從出力不小,不知怎麼攛掇的蘇夫人,愣是點頭,承認了夏家這門親戚,還挽留郡主的繼母與妹妹來家裏小住。」

「夏家母女也住下了?」孟瑄沉思。

約莫半個月前,夏敬先的兒子、燕王妃義子、燕王府小郡王子塵,被管家恭恭敬敬引入孟家,被正式介紹給家裏人。

原來,保定侯孟善赴過一場酒宴之後覺得頭暈,心知不妙,八成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豈料回府的路上就真的出了事

一票乞丐衝上來乞討,孟善的一名親隨丟了些散錢過去,乞丐們仍不滿足,口裏的話不乾不淨,說「官老爺逛完窯子出來,小氣得只肯用銅板打發咱們這些窮哥們?」還有人要掀孟善的轎帘子,看裏面藏了幾個美嬌娘。親隨急眼大喝,「休得無禮!」

雙方衝突起來,從口角上升到打鬥,引得路旁行人都停下來觀望。

孟善的親隨心焦不已,一旦被人認出轎里的老爺,加上乞丐的污衊之詞,對老爺的官聲是大大不利的!老爺現在居高位,多少雙眼睛在盯着看!

於是,親隨儘力拖住乞丐,四名轎夫抬着轎子走小路回府。半路殺出蒙面刺客,個個都是高手,瞬間斃了四名轎夫。

沒有親隨護衛的孟善,腦門痛得厲害,眼看就要被刺客得逞。這時,小郡王子塵出現,以拯救者的姿態,輕鬆解決了那些膽大妄為的刺客。

事後,孟善沒有回府,反而出城去了山上,據說是找聖僧治病解毒去了。而小郡王則被當作貴賓,由管家道出原委——老爺的救命恩人。只這七個字,孟家裏的每一個人都由衷感激,將小郡王子塵當成大恩人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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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謀: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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