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之前,她和封景霆只要多說了兩句話,張媽都會有事沒事地從她嘴裏套話,似乎是老爺子派來的卧底,可為何這次卻如此主動讓她給封景霆送宵夜。
孤男寡女,張媽難道不怕他們出什麼事。
除非,張媽本就有所圖謀,所以一點都不擔心。
張媽。
楚翹恨恨念著這兩個字,一時火氣直湧上心頭。
她換了身乾淨衣服,顧不上她身子的不適,直奔張媽房間。
門沒鎖,她一推就開了。
「你在湯里加了料,為什麼?」
楚翹很肯定的質問。
而張媽似乎也沒想過否認,抬眼看着楚翹,笑了笑,認真的說。
「少爺喜歡你。」
張媽說得異常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鎮定,讓楚翹感到可怕。
「他喜歡我?你們就幫着他助紂為虐。」
她是人,不是隨意一件用完就能扔的衣服。
「你已經是少爺的女人了,就要一心一意對少爺好。」
「所以呢,我被他寵幸,就應該感恩戴德匍匐在他腳下,對他無條件服從,他把我養在一個見不到人的山裏面,高興了來逗一逗,不高興了就任我自生自滅,我不能有怨言,也不可以期望太多,因為這就是我的命,我被奪去了清白,我該認命,你們是這樣想的吧。」
張媽並不說話,只是沉默擰著眉頭。
但在楚翹看來,她的沉默就是默認。
楚翹笑了。
「你們打算把我算作他的第幾號妃子,或者,連妃子都算不上,只是個暖床的侍妾。」
話里濃濃的譏諷,讓張媽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楚翹小姐,你多慮了,我只是想增進你和少爺的感情,用的方法過激了,如果冒犯你了,我給你賠禮道歉。」
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楚翹眉眼儘是一片冷然。
「如果你的女兒也被人這樣對待,別人一句道歉就想了事,你也答應嗎?」
張媽似是有所觸動,抬眼看了看楚翹,又訝異又疑惑。
能夠成為少爺的女人,是件天大的喜事,為何她竟如此介懷。
而且,不依不饒地追着她聲討。
「你告訴我,你怎麼做,我照着你的意思做,可好?」
話里滿是譏誚。
張媽被楚翹問得不知說什麼是好了,只能冒出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木已成舟,再說該與不該已無用,倒不如向前看,跟少爺好好相處,能和少爺在一起,也是你的造化,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也只有少爺能護得住你。」
楚翹呵呵笑了兩聲,像聽笑話一樣。
她不知該為張媽鼓掌,還是替自己感到悲哀。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覺得,只要跟封景霆有了關係,都是高攀,所以要識趣,不能任性。
離奇的憤怒,怒過了極點,腦子反而清醒下來,人也冷靜了。
罐子已經摔破,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反正她失去的,已經回不去了。
令她不齒的是,封家的人用如此卑劣的方法對付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他們不覺得羞愧嗎。
她一個平凡女生,何德何能,竟讓他們這般處心積慮。
此刻,楚翹最想知道的是:「他有沒有參與?」
或者說,他知不知道。
因為,那碗酒釀圓子,是他餵給她吃的。
如果他不喂她,昨晚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可是,她不吃,他自己也會吃,那湯水本就是給他做的。
楚翹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
他,到底知不知情。
而張媽的回答更加模稜兩可。
「你和少爺之間的事,自然是你們自己去解決。」
說完,管家進來了,見到楚翹在屋裏愣了一下,沖她問了好,便對張媽道。
「張媽,車子準備好了,可以離開了。」
「好的。」
終於可以走了,張媽也是輕鬆地吁了一口長氣。
當初老太爺找到她,交代她任務時,她就十分為難,很想推辭掉。可她是封家的老人了,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見證少爺長大的,熟知少爺的喜好,老太爺非要她走這一趟,無奈之下,她只能照辦。
其實,她也是逼不得已。
這包袱背得太沉重,她早就想卸下了。
只是,臨走時,她送了楚翹一句話。
「少爺並非你看到的那樣,人與人的相處,要用心。」
楚翹卻已經沒心情聽進去了。
頭又開始痛了,暈暈的,她現在只想回屋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想了。
封景霆是有心還是無意,不重要了。
他不顧她的意思再次強迫她。
這才是不可辨駁的事實。
不想見,偏又遇見,這是他的家,他的地方,他出現在任何地方,她都不會意外,哪怕,是她的房間。
進屋,看到他坐在自己床上,楚翹抬腳往外走。
沒走幾步,就被他大力拽了回來,本就力量懸殊,身體又有些不適,楚翹毫無還手之力,在他的強勢緊逼下,搖搖晃晃跌坐在了床上。
她捂著額頭,只覺得腦袋越來越脹痛了,還有點發熱。
說出來的話也是有氣無力。
「我現在不太舒服,想睡一覺,有什麼話,等我醒了再說。」
但在封景霆眼裏,楚翹這番作態是在抗拒他,排斥他。
「我說過,不要跟張媽有來往,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對張媽,封景霆是一肚子惱火,可他暫時還不能動她,不然就等於跟老爺子宣戰,他只能先把人送走。
所以,楚翹避開他去找張媽,讓他很不爽。
有什麼事,她可以當面問他,找張媽,難道就能聽到她想要的答案。
「我不找她,找你?那你告訴我,昨晚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喝了那碗酒釀圓子,就一點意識都沒了,醒來之後,更是」
難以啟齒。
楚翹別過了頭,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她不想問的,也不想面對,可封景霆就是有把人逼瘋的能耐,滿腔的委屈和憤怒無從訴說,卻也壓抑不住,可又使不出太多力氣去吵去鬧,更是打不過他,只能冷冷看着他,用冰冷偽裝自己,以免受更多的傷害。
而封景霆不容她逃避,他彎腰,低頭看着她,兩手捧住她的臉,不輕不重,卻十分堅決地扭過她的頭,迫她正視他。
「昨晚,我們兩情相悅,沒有強迫,也沒有爭執。」
這是顧左右而言他,轉移焦點。
楚翹笑了。
「兩情相悅?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的笑毫無溫度,更像是嘲笑。
此時的楚翹表情異常的冷漠,也讓他不知忽然間不知該如何靠近了。
看着這樣的楚翹,封景霆也有點惱。
「張媽已經被我解僱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是嗎?」楚翹不信,嗤笑了一聲,像極了封景霆一貫的表情,「要是你爺爺下次派個趙媽,李媽,孫媽,你又該怎麼辦。」
封景霆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對楚翹用上了一輩子的耐性。
「不會再有。」
他斷然否定。
楚翹依然不信,她又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準笑!」
這時候,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笑。
他湊過去,含住她的唇,想用熾熱的吻融化她,讓她倒在懷裏任他予取予求,而不是胡思亂想,對他猜忌懷疑。
然而,懷裏的人兒一點反應都沒有。
任他如何熱吻,唇齒間如何糾纏着她,她就像沒有靈魂的瓷娃娃一樣,無動於衷,面目冷涼,沒有一絲暖度,眉宇間是讓人心慌的漠然。
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令封景霆展現出難得一見的煩躁。
「事情已經發生,你想追究,又能挽回什麼,你能做的,就是接受。」
楚翹終於抬了抬眼皮:「那我殺了你,再對着你的屍體磕頭賠罪,可好?」
聲音像是從地底最深處滲出的甘泉,雖清甜,卻也涼透了脾胃。
封景霆有些惱火。
這丫頭也太固執了,已經發生了,認命不就是了,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選擇了。
然而,她存心讓他為難,又道。
「張媽是你爺爺派來的,就算你事先並不知情,你敢說,這事與你爺爺無關?」
封景霆壓下心頭的煩躁,吐出一口濁氣,一瞬不瞬盯住她,耐著性子道。
「楚翹,你要搞清楚,那是我爺爺,你難道希望我跟他打起來。」
他,不可能跟自己的爺爺作對,就算要做點什麼,也不是現在。
楚翹微笑。
「那我們,也無話可說了,我要睡了,請自便。」
「楚翹,適可而止,我的耐心有限。」
封景霆本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能夠忍着脾氣跟她談這麼久已經是他少有的耐心了,但,顯然她不領情,他也無需客氣了。
「女人,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如何順從我,服侍我,這就是你今後生活的全部。」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又為了他生了兒子,這輩子,她就必須為他是從。
男人囂張又霸道無比的宣言,讓楚翹想生氣都覺得無力了,腦仁兒更疼了,臉熱熱的,有點燙。
她想,她可能病了,被這傢伙氣病了。
口好乾,楚翹往茶几那邊走,準備倒杯水喝。
封景霆不甘被她冷落,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
「去哪裏?沒想通,哪裏都不準去。」
楚翹此時很不舒服,腦袋又漲又疼,臉上也熱得不正常,她已經沒心情跟他討論他所謂的服從言論了。
剛想張口說點什麼,眼前陡然一片暈乎,身子也是軟得要命,她兩腿一顫,就要倒下。
封景霆眼疾手快,及時接住她的身體。
見她迷迷糊糊,雙眼也閉上了,他喊她名字,她也沒反應,只是一個勁地喃喃,囈語不斷,卻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拍她的臉,封景霆發覺她臉上有些燙,心頭驀然一驚。
他用額頭抵住她的,她那過熱的體溫也傳給了他。
發燒了。
封景霆趕緊把她抱到床上,又將郝嬸和小玉叫進來照顧,自己則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出了屋。
主子一走,小玉也放開了,她摸著楚翹的額頭,咋咋呼呼道:「小姐怎麼一大早就發燒了,昨天還好好的.」
郝嬸是看到楚翹昨晚進了少主房間就再也沒出來,又細緻入微地發現她高領衫下露出的一點點紅痕,隱約猜到兩人發生了什麼,也不好多說,便板着臉打斷了小玉的喋喋不休,叫她去打水找冰袋。
小玉見向來和善的郝嬸臉色有點不好,心裏怕怕的,得了令,小狗腿似的奔出屋辦事去了。
郝嬸坐在床邊,趁沒人在,趕緊給楚翹換了一件寬鬆的衣服,方便給她擦身子退熱。
可把楚翹的外衣退下,看到她遍佈全身各處,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紅痕,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仍是不由得驚了。
老臉也是一臉,
這個少爺,也太粗魯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女孩子像花一樣嬌弱,那經得住這樣狂風暴雨的折騰,難怪發燒了。
出於對女性的同情,第一次,郝嬸對封景霆產生了一點點抱怨的情緒。
給楚翹擦完了身子,又在她額頭敷上了冰袋,郝嬸便叫小玉在屋裏守着。
「每個半小時換一次冰袋,如果體溫又升了,馬上叫我。」
她還要去看着小少爺,怕那些傭人粗手粗腳,照顧不過來。
急欲圖表現的小玉拚命點頭。
「恩恩。」
拍胸脯,格外有幹勁
昏昏沉沉的,睡了多久,楚翹一點概念也沒有。
身體還是很綿軟,有些疲乏,眼皮子也是格外沉重,費了半天勁,楚翹才從床上爬起來。
「小玉,小玉。」
第一反應,就是喊她在這裏勉強還算可以依賴,不會坑她的人。
然而,喊了半天,小玉才進來。
小玉端著一盆水,聽到楚翹的叫聲,面色一喜,趕緊加快腳步走到床前。
「你總算醒了,我們可擔心死了,少爺還說,你只要睜眼了,就馬上通知他。」
小玉太興奮,以致忘了封景霆後來警告的話,她給忘了。
封景霆當時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不準告訴楚翹。
「楚翹小姐,你怎麼了!」
小玉擔憂的呼喚使得楚翹從怔愣中回過神。
看到小玉滿懷關切的模樣,楚翹扯起嘴角苦笑地搖了搖頭。
小玉人也算忠厚,可是沒用,膽子比自己還小,指望她,還不如自己。
「封景霆呢?」
不想打聽他的動向,但又不得不打聽,因為他是她最大的危機。
「你病了沒多久少爺就出去了,還沒回。」
沒回啊。
沒回就好,一輩子不回都沒關係。
只要不見他,困在哪裏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