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顏枚的小心思

第395章 顏枚的小心思

自從顏枚單獨執掌屯駐石邑的兵馬後,這個年輕人好似感覺重擔在肩,絲毫不敢有所疏忽,每日裏都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同行同練,極得將士之心。

石邑就在郡治元氏北邊不遠處,顏良在視察了幾次之後,對自家侄兒也愈加放心,多次在人言稱老顏家也出了個麒麟兒。

不過稱讚歸稱讚,是否能擔當大任還是要拿實戰成績說話。

這一次以先鋒之任隨同顏良進山剿匪,便是顏枚獨掌一營后,所經歷的最重要戰事。

與其他諸營不同,石邑營設置的初衷便是為了應付對黑山之間的複雜地形,從而專門訓練一支擅于山地作戰的強兵。

這一點在攻打房山王當所部,以及上艾之戰時便初顯成效。

當然,山地行軍,攀爬山坡都是額外的訓練項目,作為一支討逆營中的步兵,結陣攻守更是不可忽略的基本功。

由於要配合山坡上的弓弩手進行遠程打擊,所以山坡下的步陣採取了與當日上艾之戰背靠甘陶水時類似的戰術。

最前方是清一色的長槊兵,在長槊兵的中間間雜着戟兵與刀盾兵進行協同防守。

當左校等賊兵頭目高聲嚎叫着為自己打氣,欲要列陣前沖時,在討逆營步兵陣的後方的指揮官,石邑營督顏枚則一臉冷靜。

甚至,還有空胡思亂想。

他想起了前些時日,好友畢軌從東郡回來時,給他捎帶來的信。

信用樟木盒所裝,用紅綢包裹,寫在一張極為潔白的左伯紙上。

寫信的人自然是顏枚朝思暮想的畢家女郎,雖然顏枚與畢家女郎只是從陽武到長垣之間的路途中有機會相識相交,但少年人懵懂的愛情無疑是最為熾熱最為珍貴。

那段並不算太長的交往裏,二人雖未到私定終身的地步,但也早已經傾心相許。

信中畢家女郎只是言及在東郡的日子雖有父母相伴,但始終覺得不夠安生,只因去年末時曹操發兵東郡,一度圍住了東郡郡治濮陽城。

更言及每每為父親大人憂心的同時,也不免挂念遠在常山的兄長畢軌,以及他的枚郎君。

畢家女郎還說了她已經在向母親學習烹飪女紅,以待日後能夠成功操持起一個小家庭。

雖然信中沒說及他二人的婚事,但字裏行間都是非君不嫁的意思。

收到信函后,顏枚心裏自然激動不已。

他雖然今年才一十九歲,但因為父母在他年少時相繼故去,讓他比之尋常少年要早熟得多。

同時,自幼失怙的經歷,也讓他更渴盼組成自己的小家庭。

雖說仲父、叔父待自己都親如己出,但那畢竟不太一樣。

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顏枚也不免感嘆自己命運多舛。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心儀的女郎,更兩情相悅,怎能讓他不心急。

自那之後,顏枚也曾旁敲側擊地過問叔父,何時能為他遣人求親。

他原以為畢軌是叔父的親近吏,叔父定然會贊同此事,沒想到叔父卻告訴他此事不急,且稍待些時日。

少年人的心思是敏銳多疑的,尤其是熱戀中的少年。

顏枚不免便有些胡思亂想,想着難道叔父不同意這門親事?

不應當啊!

畢昭先年前南下時,自己讓他帶信給畢家女郎,叔父明顯是知道的,但卻並未阻止,顯見得並不反對。

又或者,以為自己年紀尚淺?

年紀輕這也應當不是理由,這年頭十五六結婚的一抓一大把,即便是士族結婚要稍晚一些,但本族子弟到了十八九結婚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思來想去,顏枚覺得唯一的理由,大概是自己功業未立了。

畢竟自己剛剛被委任獨掌一營,尚無多少拿得出手的功績,這個曲軍候與營督更多也是承了叔父的蔭澤。

如軍中年輕一輩里,夏侯衡、衛恂等人的能耐都不遜於自己,若是公平相處,他們未必便會比自己職務軍階更低了。

所以說,這一戰,他顏枚必須要建立大功勛。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顏枚更是想好了,待此戰之後,自己當以本次所建功勛,正式懇請叔父為自己主持婚事。

想必,自己有了拿得出手的功業,叔父也不會再度阻擾了吧!

「二三子!前排列陣!隨我殺常山兵!」

對面賊人的一聲大吼,把胡思亂想中的顏枚拉回現實之中。

他看到一支賊兵從分開兩旁的賊兵盾牌手中間擠了過來,然後在兩軍中間的陣地上展佈陣型。

先前在紅土嶺下的戰鬥時,顏枚也受到了顏良的指示沒有盡全力,只是投入了半數兵力勉強與賊兵維持均勢。

但是在這一處無名山坡之下,顏良卻下令要儘可能地消磨黑山賊的戰力,所以顏枚也不再留手,列出了完整的長槊陣應對。

對於長槊這種經過改良的長柄武器,顏枚顯得信心十足。

比起用途更為寬泛的戟,與鋒刃更短更扁平的矛,槊的優勢在於鋒刃狹長,功能簡潔,更適合於刺擊。

根據槊的特性,討逆營將士們在日常訓練之中,更鑽研出新的戰法。

眼下,駐馬於步陣中央的顏枚按捺住心中的緊張情緒,依次號令道:「長槊手,第一排,平舉!」

「第二排,踏前半步,平舉!」

「第三排及以後,拄槊待命!」

自顏枚以下的各級軍官從曲軍候到屯長,從屯長到伯長,從伯長到隊率,一級一級將命令大聲複述傳達下去。

隨着命令傳達到前線,第一排的長槊手把長槊平舉了起來,第二排的長槊手踏前半步,與第一排的同袍錯開半個身位,也把長槊給平舉向前。

得益於討逆營新換裝的武器步兵長槊長達兩丈,可以讓前後排的士卒彼此之間更容易協同作戰。

只消前後排的長槊兵錯開半個身位站立,第二排的戰士也能憑藉武器的長度夠到前排的敵人,而由於前後交錯,並不會影響彼此的刺擊出手。

如此一來,正面的長槊陣便憑空密了一倍,再加上後幾排的長槊直指向天,遠望觀之討逆營山坡下的陣勢便如同一頭受到威脅滿含防備的刺蝟。

那些好不容易冒着漫天箭雨排開人群來到前方的黑山步卒看到面前那一桿桿如同鋼鐵叢林般的槊刃,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

雖說銅頭率領的盾牌手們有盾牌遮護,但無奈於兵器的限制難以對討逆營步陣造成威脅。

而跟隨在其後的長兵剛剛排眾而出,面對如此嚴密的陣型,他們也不敢輕易上前。

左校大聲叫嚷着,欲要讓本部步卒在盾牌手讓出的狹窄地帶裏布下進攻陣型。

然而在行進過程中做出這種複雜操作本就非黑山賊所長,更何況左校帶領的部眾前前後後行動不一,眼下跟隨他來到最前方的人數不過是一半上下。

待左校花費了老大力氣,賊兵們才在討逆營陣前佈設出粗陋的橫陣。

左校見左右氣勢不振,大聲呼喝道:「不過是比方才我等擊退的常山兵更多些槍矛,只消用盾牌擋住矛刺,搶到近前便能擊出破綻。」

這時候,賊兵後方中軍處見前頭許久沒有動靜,便擂起了聲聲戰鼓,顯然是在催迫前方交戰。

左校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道:「隨我!殺敵!」

隨着他的嘶吼,賊兵的步陣動了起來,走在最前方的多是左校的親信,也是賊兵中最為悍勇的那一批。

一名名叫刀疤的賊人小頭目帶着人走在最前,他一臉橫肉面帶兇相,額頭上有一條直拉到面頰的刀疤,他的諢號也因此而來。

刀疤從賊多年,各種兵刃都能耍一耍,眼下為了對付長兵列陣選擇了左手持盾右手執刀。

他的盾牌可不是銅頭率領的盾兵所用粗製濫造的貨色,而是官造作坊製作的精良貨色,在中間嵴線上鑲了一層鐵片加固,曾經多次為他抵擋了敵人刀槍劍戟。

他的刀也是某地武庫中的上好卅鍊鋼刀,曾經在沙場之中多次砍斷了敵人的兵器,砍下了敵人的腦袋。

以他多年刀頭舔血的經驗,對付長兵只需要用盾牌或者刀劍格擋開對方的第一波刺擊,然後迅速靠上去,進入對方長兵器的死角,便能輕鬆料理了敵人。

只不過,眼前的槍陣卻要比往常更密集,讓他也覺得有些棘手。

由於他沖得最靠前,對面第一排的長槊兵有三人一左一中一右同時對準他刺來。

對於真正的好手而言,並不是最懼怕敵人出手,而是擔心敵人始終伺機待發,因為出了手的敵人就有跡可循,可以見招拆招,而沒有出手的敵人才最為可怕。

見到三支閃耀着寒芒的槊刃刺來,刀疤往左側稍稍一個錯步,避開最右邊的那支長槊,再用手中盾牌橫向一拍,拍開了左邊和中間的兩支長槊。

由於他出手十分及時,三支長槊一支落空,另兩支則沒有完全發上力,被他盪開一邊,得以閃出一小片空檔。

刀疤見機便要施展他運用得十分純屬的技巧,用盾牌護住身體揉身向前。

過往裏他通過這一招便能迅速破開局面,不是將長兵斬殺當場,便是逼其放開武器後撤。

然而面前的長槊手絲毫沒有慌張,只是按照日常訓練的動作,按部就班地往回收槊。

在第一排長槊手收回武器的空檔里,站在第二排的長槊手則從稍後一些的位置探出了武器,刺向了刀疤的前進方向。

刀疤若是仍舊保持往前的沖勢,無異於自己撞上敵人的鋒刃,雖然他用盾牌護住了大部分的身體,但從後排刺出的長槊卻十分刁鑽,直奔他沒有被盾牌遮住的面門而來。

刀疤忙貓腰抬盾去格擋,只聽啵地一聲,槊刃刺在盾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那股大力透到了刀疤持盾的手臂上,讓他前進的身形稍稍一滯。

就在刀疤被這麼一阻的時候,先前第一排長槊手收回去的長槊又刺了出來。

這一回,刀疤就沒那麼從容不迫了,連連閃身後撤,方才險之又險地退開到安全距離上。

剛才的幾下交手只是在剎那之間,端的是兔起鶻落,旁人還未看清楚,就已經交手了好幾下。

刀疤剛才的沖勢被阻,多年來積累下的凶性被激發出來,張開那張滿含臭氣的大嘴朝前方「啊」地大叫了一聲。

隨着那聲兇相畢露的吼叫,刀疤又持着刀盾迎著鋼鐵叢林衝去。

這一回因為身邊左右又更多同伴一起沖陣,所以並未發生三支長槊同時刺向他一人的情形,然而依舊有兩支長槊朝他招呼了過來。

刀疤依舊一個閃身讓過右側那支長槊,用盾牌拍開左側的長槊,然後故技重施往前竄去。

有個剛才那一次試探,這一次刀疤的速度更快,也更堅決。

而對面的長槊陣也不變應萬變,由第二排的長槊兵刺出一槊為袍澤補防。

刀疤對此早有預料,這一回卻沒有貓腰抬盾,而是在十分狹小的空間內往左側擰身,讓開長槊的鋒刃,更抬起蓄勢待發的右手環刀,一刀劈向了槊桿。

刀疤對他手上這柄卅鍊鋼刀十分有信心,獲得多年一直悉心保養,每天哪怕自己不洗臉,都不會忘了把刀擦拭一遍。

而這柄卅鍊鋼刀也沒有辜負過他的厚望,以之劈砍尋常的矛戟木柲,即便外邊裹着竹皮,也會在他的大力劈砍之下一刀兩斷。

只消劈斷了對方的武器,難不成對面的常山兵還能用沒了矛頭的木杆子給他撓痒痒么?

然而,世上的事情總會有那麼一兩樁意外發生。

刀疤傾注渾身力氣的這一刀雖然成功劈在了對手的槊桿之上,但並沒有發生他意料之中的一刀兩斷。

只聽「噹」地一巨聲,刀頭在槊桿上帶出一溜火花,槊桿被劈得向下沉了下去,但依舊完好無損。

在那一瞬間,刀疤有些發愣,為何自己劈向木柲,卻感覺是劈在了金鐵之上。

就在刀疤稍稍一愣神的時候,第一排的槊兵已經收回了長槊,又挺槊朝他刺來。

刀疤一陣慌亂地左右閃避格擋,在付出肩膀上被槊刃擦過的代價之後才退了回來。

在退後的時候,刀疤仍舊不忘盯着對方的槊刃看,向看看到底有何鬼怪。

他貫注心神的打量下,看見對方的槊刃比一般的長矛更長,而且槊刃的後方更有一截相連的套筒,其長度與槊刃的長度也相差彷彿。

因為槊刃后的套筒漆成了與包裹木柲的麻布一樣的黑色,所以剛才刀疤竟然沒有發現。

刀疤從手感上感覺到,那套筒也是精鐵打造,他不免在心裏大罵了一聲:「常山兵何其富哉!怎矛杆子也套了鐵。」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三國求生手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三國求生手冊
上一章下一章

第395章 顏枚的小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