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影帝黃文炳(一)
這幾日燥熱得很,王倫帶着兄弟們白天圍野鴨子,晚上躲水泡子,掏蝦蟹、玩泥巴、打水仗,紈絝子弟醜態盡顯,蚊蟲的侵擾讓王倫深感憂慮,本地人紅腫包,自己人被咬卻連片起反應,王倫再三嚴令要喝熱水,都嫌麻煩,尋訪藥方內服外敷,把全身裹了細泥也是個好辦法。
信使看着眼前兩個泥巴滿身的頑童,一直憋著笑,俄而王倫讓他下去休息,明早帶路去大牢。
「黃文炳捉到了張順一家,今晚他要突審。」
朱武道:「後悔玩過了吧?」
「讓我自己查,這仇何年月能報?現在有了狗,美哉美哉。」
「你也別忘乎所以,我看那黃通判可不簡單,別把他當蠢人。」
「可他想攀我這條路子啊?有什麼不能理解的。蔡九也當他是個玩物罷了,連主僕都不如。」
朱武道:「但願我是多慮了,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你留在這裏看場子,應對突發情況,我帶呂方、周通去。」
結束泥巴浴,二人洗凈了身體,濃濃的薄荷香味,朱武留下,王倫回黃府。
近了房門,一丫鬟從屋裏逃出來,言給王倫掛好了新蚊帳。目光隨着那丫鬟消失在轉角盡頭,黃佛子哪門子善人?一點不了解年輕人的苦悶!
「哥,你回來了。」鄰屋探出一個小腦袋,王希孟的。
「剛回來,沒見你六哥?」
「吃壞肚子了,走痢疾。」
「嗨,明天我有事去江州,府里的人手,你幫我看好,切記。」
「得嘞,去你的吧。」
翌日一早,黃佛子陪吃早飯,笑問:「昨日的溫柔鄉可滿意?」
王倫收了筷子,快速咀嚼,拿老子耍開心吧?你這美人計的預算也太摳了!「蚊帳不錯,昨晚沒被咬。」
「蚊帳?」黃佛子啞然失笑,「確實不錯,是州城名家侯裁縫手藝。」
「哧溜~哧溜~侯裁縫?!」
「對啊,本地很多大戶人家置辦喜事,被褥衣裳等物都是尋他縫製,大男人,手都比婦人巧。」
王倫咂咂嘴,「給個我地址,我去找他裁兩身今秋流行款。」
……
等到了呂方、周通帶着人來接駕,王倫一行趕往州城,近了南城王倫看着奇怪,說是軍營吧不像軍營,更像是監獄,繞到正門一看也沒守衛,門匾上廣寧監三字。
「哎、哎,老丈,這廣寧監是什麼地方?」
「員外,是本州的銅錢監啊!」
居然是錢監?王倫又望了一眼,腦補高牆鐵絲網,裏面水深火熱,「這好像沒人啊?」
「正是暑熱,休工三個月。」
「也是哈,這天氣冶鍊是有點要命,恁知道這裏面的工匠都去哪了嗎?」難得的鑄幣工匠,好機會啊!不拐跑幾戶,不是王倫的作風!
老丈翻一眼:「忙着各自生計,員外問這些,不是有所圖吧?」
王倫一直腰板:「沒錯,老丈!我就是朝廷派來暗訪各處錢監的,有沒有貪瀆,有沒有謊報,有沒有拖欠匠人工錢!」
「啊?」老丈有些懵,「那新來的翁提點…」
「好,我知道恁的隱情,這裏太扎眼,談話多有不便,呂方你陪老丈走一趟,完事後直接回營。」
王倫耳語一番呂方,別了老丈繼續辦正事,趕到江州大牢,黃文炳的一審口供已經出來了,舉著笑嘻嘻朝王倫邀功:「王員外,這些人比泥鰍還滑,你還打算追嗎?」
「怎麼,又逃了嗎?」
「對,以我估計,逃去蘄州的可能較大,黃州也說不定,那裏有一夥賊人,累次滋擾場務,當地兵力不濟,還曾請蔡相公支軍清剿。」
「之後呢?」
黃文炳笑:「淮南西路帥司的事兒,怎麼好越界過問。再說那裏地形複雜,非精銳大軍不可得,勞神費力,就由他們自決吧!」
王倫道:「那說說黃通判查出了什麼有用的?」
「當時王員外帶兵突襲揭陽鎮,李俊一夥就在揭陽嶺,你要是早一步掃蕩,就能擒獲他了!那賊可能受了傷。」
「剛打下穆家莊,知縣就來哭喊阻擋,我還怎麼趁勝追擊?揭陽嶺我這幫外地兵又不熟,沒本地配合怎麼搜?你也是說笑。」
黃文炳道:「也是這個理,那蘄州更難以跋涉,王員外準備如何?」
接過遞來的口供,是張順聽到的消息,以及當天庄內的情形,說的很詳細,攜帶大批財物很是亮眼。
「看來都招了啊?」
「這張順現在有家有口,有正當營生,沒必要為李俊等人擋刀,漁行的人我也提審了,他經常整日泡在漁行,沒功夫為非作歹。」
王倫交還供詞:「既然坦白了,那就把他們都放了?」
「不,」黃文炳笑道:「這個張順或許可以利用一下,引來賊人救他!」
「哈哈哈~」王倫捧腹大笑,把黃文炳笑懵了。
「王員外何故發笑?」
「黃通判你聰明怎麼反被聰明誤?這都幾天了,是個人都知道江州進駐了大軍,誰會傻了吧唧來救人?你不如把他們放了,暗中監視再圖利用!」
黃文炳捻著山羊鬍,「也是哦,那我這就把他們放了。」
「慢著,你名聲不太好,即便放了他們,也會讓人心存疑惑,不如我來唱紅臉,你唱黑臉。」
黃文炳搖頭道:「罷了,隨你。」
王倫和黃文炳在牢房合演了一出大戲,烘托出了王倫秉直剛正的形象,先放了張順一家老小,再放了張順,派了一人尾隨住處。
「忙了一宿,黃通判辛勞了,走吧,犒勞你一下!想吃點什麼?」
黃文炳咽下回家二字,道:「也沒什麼,前後兩個時辰爾,那李俊一夥,就這麼算了?」
「急什麼,邊吃邊談嘛!」
王倫拉了黃文炳去潯陽樓,早就想來這裏了!天映江闊萬里藍,胸中激蕩想寫詩,黃文炳在牆上揮毫,王倫對着千帆歇斯底里乾嚎!
黃文炳收了筆勢:「王員外唱得是家鄉小調嗎?聽着挺有氣勢。」
「你想學嗎?」
「算了,來不了那麼粗獷的。」
「有沒有想過換個人投靠?」
黃文炳又笑:「要我說實話嗎?我可當不了賬房先生。改投易幟可落不得好下場。蔡家九子,前途廣闊得多啊,總能熬到一個身份。」
王倫道:「那是我多想了,畢竟我和太尉還隔着一層。」
「哈哈,世道如此,君且寬心。」
……
和黃文炳這一頓酒並沒有什麼進展,出了樓王倫非要去西城找裁縫,偌大的鋪子,人進人出,都是富貴人家。這位侯裁縫黑瘦手長,在布案上飛快比劃,尺走片畫,描出輪廓,大剪流動,衣片兒現形。
王倫默不作聲看了好一會,黃文炳晃着扇子到處走:「真是好手藝,等我娶親,一定要請到家裏做活。」
「你還沒婚娶!」
「正妻前年病死了,這地方有點傷人。」
侯裁縫直起身子:「黃通判,我不接你活計,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