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1章 一個鍋，大家傳
張見道親自動刀子審訊，親衛們都見怪不怪了，這是他的愛好，或者說是嗜好。他一個一個挨個兒審訊完了，坐在無人處若有所思，從人上前問個話，都被瞪走了。
隔了一會兒，那從人又小心翼翼回來了，離著五六步遠不敢接近，咽下口水不知如何張口。
「又來幹什麼！」
從人急作揖道，「承旨，是掌書記周蕃言來了。」
「他來幹什麼？又來替薛昂打聽消息？」
從人低首，「這些小的不敢問。」
「來了也好，有個頂鍋的！你去回他，叫他稍待，我換了衣裳就來！」
從人欣喜，小跑着離開，返回前堂見了等候的周蕃言，告知此事。周蕃言鬆了一口氣，內心拿捏不準這位張承旨，跟隨從人步入內堂等候，片刻就有茶水奉上。周蕃言品之，覺得酣純回味……
吱呀門一開，張見道進來了，周蕃言急放下茶盞起身，「張承旨，冒昧前來，希望恁不要怪罪。」
張見道笑笑，「我哪裏會怪罪，咱們也算是同路人呀！坐下說話吧！」
周蕃言禮畢拂衣坐下，張見道順勢言，「近來可收到你岳父的書信啊？」
「近來沒有，最近的一封也是二月初一的信了。」
「信中可言朝廷的消息？」
呃？周蕃言聽這話搞笑，我岳父的消息來源，怎麼能跟你這內官相比啊！你到來問我？「不曾提起，只言一些瑣事，都是家中私事。」
張見道身子往後靠靠，「看來一切如舊啊！真真懷念在京里的日子！原先個呢，一年到頭總是在內宮裏轉悠，盼望着去宮外走走，後來官職升上來，可以藉著出宮採買的時候，走一走轉一轉，卻日益渴望外城，甚至是京城以外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這一次終於出來了，卻叫我悔青了腸子，恨不得辭了這些營生，長出一對翅膀飛回京去！」
周蕃言意外，很是意外張見道跟他說這些個幹嘛！這是喝多了嘴上沒把門了嗎？也沒聞到酒味兒啊……
張見道突然回頭盯視他，「蕃言，你覺得呢？」
「我…」
「你想不想現在就回京，管他身後天塌地陷？」
周蕃言咽下口水，「張承旨，恁這話的意思是？」
「你在渡口邊見到的那些寨兵，已經被王賊蠱惑成功了，現在是死心塌地的賊兵了！」
「這不會吧！這才幾天！」
「跑來投降的幾個寨兵，我已經細細審訊過了，你是不相信我的判斷嗎？」
「不不，我只是覺得，太令人意外了！那些寨兵與他並無瓜葛啊！他又無財帛動人心，那隻能是承旨所言，妖言惑眾了！賊首王倫，果然非同一般的厲害啊！」
張見道接話，「若是讓此獠走脫，蟄伏個一兩年，又能鬧出這種大陣仗來！你信不信？」
「我信啊！能蠱惑一個十萬之眾，就能蠱惑另一個十萬！官軍要跟在他後邊收拾殘局，這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都是國帛啊！」
張見道點點頭，「那麼問題來了，現在的王賊有這幾百死忠，想南逃的話無人可擋，我們該怎麼堵截消滅他呢？」
周蕃言愣一下，「幾百人而已，難道圍不住嗎？」
張見道攤手，「薛資政的舉動讓人很意外啊~」說這話慢悠悠，好似讓周蕃言體味這句話的內涵。
周蕃言確實在思量：薛資政故意放走王倫？別搞笑了好伐？薛資政吃錯藥了啊！幫王賊能有什麼好處！靠着刷他的戰功，一直陞官嗎？此一敗仗雖然春秋筆法推給了兩個無能的副將，但，打仗不是兒戲，焉知沒有更大的禍患？
「掌書記？」
「奧奧~承旨有話請講！」
「薛資政肯定是一心為公的，大夥都看的明白，時運不濟出了點小差錯而已。」
「是極是極，只是庸將誤事！」
「那你看誰人帶兵合適？」
唔……周蕃言又被問住：我哪裏知道啊！薛資政挑的人，可是駐守帥司的最強人選了！就這樣還不明不白敗了，我一個個小小謄抄公文的，哪裏敢亂說！
張見道又遞話，「現在明白了吧？手裏的人挑不出來，怎麼圍住王倫這個禍根？若是讓他逃走，那咱們所有人都要吃瓜落！」
「啊！是這樣啊！那隻能，只能調兵了？」
「許帥臨行前把帥司交給薛資政主掌，這麼重要的決定還是交給他定奪吧！孰輕孰重我等不能亂語啊！」
啊……原來是這樣！周蕃言終於明白張見道的意圖，這是要從前線調兵，但他沒有調兵之權，只能通過自己之口告訴薛昂，事情緊急萬分，必要亡羊補牢！
……
「這個張見道！真是鬼賊鬼賊的！這是要讓我擔責任！從前線調兵說的容易！怎麼調啊！調誰啊？都在圍着臨沂城，綠着眼睛等破城，衝進去好好搜刮一波！十萬大金幣！誰人不想往自己兜里揣！天天往上做夢都在想這個吧！這個時候往回要兵，怎麼要！怎麼開口！二流的不行，一流的肯來嗎？」
雖然薛昂卧於榻上，但這個發脾氣的音量，根本不像是個病人啊！周蕃言離著有三步遠，可以明顯嗅到薛昂的口臭了……真是夠夠的了！
氣鼓鼓的薛昂罵了一通，膝蓋支撐著胳膊肘，胳膊托著額頭，坐在那裏不吭聲，周蕃言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良久，薛昂放下胳膊道，「前線的兵，肯定是動不了，即便捉拿的是王倫，可以封侯拜將也不好使！那隻能動前營的兵力了，出令梅展移營，封住王倫南逃的路！」
周蕃言吃驚，「資政！這樣一來，前營豈不是難保？」天天抄送公文的他，知道前營是個什麼戰況，一直與賊兵冰雪前寨來回拉鋸，曾經的前寨左寨二十餘處寨子，在反覆易手下，只存六座！薛昂就曾經分析過，梅展保持現狀，就是對前線作戰的最大幫助！不求突破，但求保持現狀！
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現在的你卻要人家移營？這不是飲鴆止渴嗎？
薛昂卻有另一番想法，「蕃言！前營對壘的賊兵，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要明面上他那裏不動，賊兵又如何得知這裏的情況？只消把命令送過去，相信梅將軍一定會妥當處置的。」
「屬下還是覺得…」
「你我都不懂軍事，何不把權力交給梅將軍呢？曉以利害，他能做到便做了，做不到再上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