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記憶片段（二）

另外這一天，他發現Vicky表面上看起來對其他人漠不關心的，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準備離開寫字樓的時候，她提到了他冒然行動的事情。

「你下次再這樣衝動，萬一遇到了不好的情況，陶老先生那邊該如何向你家裏人交代？」

Vicky如是說。

被咖啡浸濕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圓形的水漬印記，程度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抱歉，而也正是在這一瞬間，他腦海里突然捕捉到什麼，致使他立即再看向那水漬。

印記……

Vicky會去找常以威，純屬臨時起意。

Vicky很鎮定，她雖然對某些事情的走向比較懊惱——在常以威公寓留下的痕迹導致她被划入嫌疑名單內——但她似乎又很有信心，自己提供的那些證明，足以為自己洗清嫌疑。

程度想知道關於她前去公寓的真相，於此同時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急於一時。

既然調查結果出來了，Vicky與常以威和喬晴娜的失蹤無關，那他的重心，確實不能過多放在Vicky身上。

但他還是沒有直接了當告訴Vicky這個調查結果，進去的時候，延續了先前的審訊工作。

「你想想，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會如此惦記着五年前的聖誕節、還會可能記恨常以威的？」程度並沒有直接回答歐陽浩森的疑問，而是再拋出了一個問題。

「不是多了去了嗎？」歐陽浩森想也不想的回答，但話剛說出口，方覺得不對勁，於是又改了答案：「許伊伊？！」

當他自己脫口而出這個名字時，歐陽浩森幾乎是瞪圓了雙眼，驚詫不已的樣子。

程度沖他點點頭。

而這時候，一旁安靜得出奇的Vicky突然開口了，「那……他們還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

程度有些吃驚Vicky擔憂的重點，但當下並沒有深究，他如實告訴Vicky他的推斷，照理說這倆失蹤的人相對準確的失蹤事件是三天前，而依照連環殺手K的習慣，應該會先折磨他們一段時間，玩夠了才會考慮動手……不過……

「我推測，連環殺手K想要給我們展示兇案現場的時間，將會是幾天後的聖誕節，所以他們現在還活着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我們如果沒有辦法在聖誕節前找到他們，他們十有八九就會是今年聖誕節，連環殺手K送出的「禮物」。」程度說道。

「也就是說，還有機會，對嗎？」Vicky問道，這一瞬間，程度居然在她眼裏發現了焦急的情緒，這又讓他意外不已。

現在回想起來，Vicky那時候是真的擔憂常以威和喬晴娜吧？看到「gift」，她便知道了連環殺手K傳遞過來的意思，所以她才會急着過去確認情況。

只是那連環殺手K並沒有讓她有機會找到常以威，相反來說，這還可能是個陷阱。

監控錄像里，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仔細辨認，從那個人的肢體微動作上可以了解到，他是故意要路過她身旁的。

那麼，那個時候，連環殺手K就已經知道許伊伊還活着了？

不對……

如果是這樣，後來K綁走羅微微做人質，還那麼大費周章地與自己這邊確認消息，就說不通了……

難道是說，那個時候K其實是在試探。K不知道許伊伊是否還活着，只不過Vicky身上的某些特點激起了他對許伊伊的記憶？

如果說K想確認一些事情，因此設計了這個陷阱等著Vicky前去「給他」答案，而如果Vicky走進了他的圈套里，那麼K還需要確認的一點是，許伊伊到底還活着……

「世界上總有那麼些奇怪的人，寧願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也不願意正常做個人。」Vicky望着遠處的河面，嘆了口氣，似乎在回答歐陽浩森的問題。

「那麼你呢？」程度聽過後，突然來了興趣，追問起來。

「我？」Vicky本來已經打算轉過身去找工作人員，這時候正好聽到程度的問題，詫異地回過頭來確認。

程度提眉用以示意。

「可以選擇的話，我會選擇站在陽光之下，正義而平凡地過活。」Vicky道。

「他讓你找到他，讓你開始遊戲，然後呢？」Vicky說着，頓了頓，大家跟上了她的思路，但此刻她的問題，大家也都還答不上來。

Vicky直視程度，接着自己的話繼續說道，「他在一步步引你入局。」

第一次遭遇趙忠良的襲擊以後，他就被Vicky列入了需要被保護的對象名單中。她這麼分析著，為他擔憂，但現在想起來……其實那個最應該被保護的人，是她自己。

這樣想着，他頓時覺得，Vicky未免也有點善良得可愛了。

是啊，她要心中沒有善意，怎麼會捨得放棄最終引出連環殺手K的機會？

「我不過是善於發現一些細節，主要的推敲工作，還是得唐隊自己來做。」Vicky補充著，她有些不耐煩於程度的死纏不放，但明面上不想表現出來。

「說吧，為什麼進來警局，為什麼對這個案子感興趣，我很想知道。」程度嘆了口氣，再次問起這個問題。

這時候他乾脆將汽車熄了火，這讓Vicky煩悶而錯愕。遠處的嘈雜聲，聽着她頭疼，而她也猜到了接下來身邊這個人，一定會讓她更感到頭疼。

「還有，Vicky……這個名字，真的是你的么？」

程度的問題，一個比一個份量重，他所懷疑的，可能已經接近真相，只差眼前和他共處車內的人親自承認。

「不然呢？」

Vicky不緊不慌，微笑着回過頭來迎上他的視線。

讓Vicky如此自信的，是她認定了程度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質疑。

事實也如此，程度懷疑她是許伊伊，但差一個證據。

「行吧……」程度和她僵持了五秒，隨後妥協下來。

他此行的重點，其實不是這個事情。剛才那些，他權當順道試試她。

既然她不肯承認，那就等她願意承認的時候，讓她親口告訴他

最終記憶定格在天台上的黃昏。他抱着Vicky乘坐直升飛機前來醫院的時候，他透過飛機的窗，看了一眼倒映着火燒雲的星河國際金融中心大樓——太震撼了。

接着，程度再退了退，將記憶拉回到Vicky沒有暈倒以前……他其實很慶幸，如果沒有這些驚險的遭遇，到現在他還沒有機會，和她一起看夕陽……還……親了她一下。

想到這一幕，程度側過一些臉來看向熟睡中的Vicky，雖然只能看到她背對着自己的後腦勺，但他也感覺到安心和滿足。

未來的日子，他可不會這樣馬馬虎虎了……有些事情，有了它變好的意義。

而程度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側卧在病床上的Vicky，緩緩地睜開了她的眼睛，目光靜靜地投在與她視線相平的地方。

夜逐漸地深，而她的眼眸里的複雜也逐漸地演變成了鋒利的光，凌厲而寒冷。

Vicky向來都是這樣，讓人猜不透。

等這個事情結束了，他再想辦法讓她自己開口好了。

畢竟……

關於她藏着的事情，他已經有了可以做文章的證據，眼下沒有那個細究的時間，而等到這個任務完成以後，他還能夠去細查關於她的過去……到時候總有辦法讓她自己開口。

可程度沒有想到，在這之後，事態急劇變化，讓人措手不及……

你是公職人員，應該知道不可感情用事

但公職人員再怎樣也是人啊

每個人心裏，都存在向光的一面和陰暗的一面，掌控好心中這個光影天平，是衡量一個人人性的？？所以心中的這個黑白天平，總是向陽光的的這一面傾斜

阿孟，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

其實你沒必要來的

什麼叫做沒必要

要不然我們來比試一下？

你存心找茬是吧？

阿孟，我聽說你在水房的時候，從水下逃離的

你既然不會游泳，怎麼出去的哇

要你管！

Vicky把你帶出去的吧

程度這一句話突然很認真

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心裏莫名其妙地有點酸澀。

轟——！！

摩天大樓巨大的熒光屏轟然墜落，引起了人群中劇烈的騷亂。

凄厲的尖叫聲從人群中炸開，驚恐的人群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飛射出去。緊接着，成片的建築搖搖欲墜，發出陣陣無力的呻吟。飯店，電影院，百貨商場……巨大的鋼鐵如同垂死的生命，彷彿在下一秒，便會轟然隕落。

「轟隆——！！」

一聲巨響，摩天大樓的樓頂衝出了一股熾熱的波浪，伴隨着驚天動地的巨響，滾滾濃煙如同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一般，騰空而起，伴隨着猩紅色的火焰妖艷綻放，彷彿朵朵妖嬈艷麗的彼岸花，爭奇鬥豔。

猛烈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成片的房屋接連不斷地坍塌，碎裂的鋼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倉皇逃竄的人群。殷紅的血光四處飛濺，濺到了支離破碎的玻璃幕牆上，流淌到了四分五裂的柏油馬路上，彷彿盛開的紅薔薇，妖艷奪目。

城市，搖搖欲墜。火光，彷彿衝破天幕。

他低着頭，嘴邊只是一成不變的一抹弧度，睫毛蓋住了他眼裏的情緒，那抹弧度似是凝固在他嘴角，逐漸僵硬。好像有些什麼，從他眼裏要滑落，卻終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