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為師為長一生摯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為師為長一生摯友

()宮千聿靜靜看着翎,一直靜靜看着,看着翎低頭不語,看着翎的身影漸漸變得不那麼清晰。

夕陽落盡餘輝,宮千聿才長長舒了口氣,一動之下,不知何時停留在肩上的蝴蝶翩然而飛。

「罷了。」

一聲罷了,究竟放下多少心頭事,又有多少畢生的遺憾,恐怕只有宮千聿自己才知道。有些事可以揮揮手便罷,有些事,又豈是一句罷了,就能真正了解?

然而,一聲罷了,他仍舊要付出多少代價,他此刻,卻不得知。

「谷內不便過夜。」宮千聿此刻的話突然少得可憐,彷彿剛才一番,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言辭。

「宮千聿,我知道說這話有些過分……」翎躊躇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帶着青偃,日後再妥善解決。你們可以暫時住在……宮外。」宮千聿轉身,背對着翎的臉上露出些許落寞。就算是住在宮裏又有何妨呢?他皇宮裏的人,不比涅天多多少。然而,他缺的不是住處,而是……立場,他算什麼,怎能讓翎住在宮中。

兩人一前一後慢步谷中,如今谷中已經靜寂了。避世的人,就算是心中仍有不舍,但也必須接受這樣的環境。一入了夜便早早睡去,以便不在寂靜的深夜中回顧往事,或許也是因為,早早睡去,可以讓著平淡的日子真如流水一般迅速滑過。

兩人一路誰也不再開口說話,似乎話已經說完了,再多一句都算多餘。

山谷出口,一抹青色的身影不知等了多久,手上一直握著出鞘的利劍,彷彿那劍,早就與手掌融為一體。

「青偃哥哥,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龍月哀求的聲音幾近哭泣。

多少日子以來,她遠遠望着青偃,望着十五月圓那不屬於神性的悲傷,望着他只為了一個念頭,拚命練武什麼也不顧。

她聽老臣們說,她與他從小青梅竹馬。她那時太小,沒有切實的記憶,但是,在她腦海中,仍舊有一個溫暖的影子。她確定,青偃曾經陪伴過她,她心中那一直無法忘懷的溫暖,就是青偃。

可是,青偃哥哥,你何時肯再回頭看我一眼?

「龍月,你明知不可能。」青偃只是眼望着遠遠走進的白色身影,始終沒有回過頭。

「為什麼?你也明知不可能,不是仍舊執迷不悟?她不會愛你,那你在她身邊,你算什麼?」龍月上前一步,就想像從前一樣扯住青偃的衣袖,但是還未觸到,就已經不敢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青偃,已經不再像剛剛相逢之時那麼寵愛她?又是從什麼時候,青偃第一次揮開她的手。她日日看着他,卻不記得,青偃什麼時候變了。

「算什麼都無所謂,你回去,莫要他們憑白擔心你。」饒是龍月如此激烈的語言,青偃的話,仍舊清冷如常。

「青偃哥哥,他們也會擔心你。」龍月仍舊嘗試着,如果青偃不肯帶她一起走,他會不會留下來?哪怕,希望如此渺茫。

「他們會習慣的。」

「你……」龍月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眼見着有人走進了,不再為了這沒結果的事糾纏下去。

「北堂翎,你會嫁給青偃哥哥嗎?」

翎跟在宮千聿身後,遙遙也看見了青偃與龍月兩人似在交談什麼,但是,以她所見,青偃背對着龍月,而龍月也未有什麼動作,她絕對想不到兩人是在爭執。

她一心只在思索著,如何能夠將事情處理的兩全其美,如何能不傷害任何一個人。

直到臨近,她也沒去注意青偃和龍月究竟在說些什麼,就像不會去注意腳下是否有石子一樣。

「你說什麼?」停了半晌,翎才恍然,抬頭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龍月。方才,龍月在對她說話?不能怪她,龍月的聲音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也不覺得龍月會對她說話。如若不是恍惚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是不會搭話的。

「龍月!回去!」青偃突然擋在龍月面前,臉上終於露出憤怒的神色,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句話。

龍月一把掰開青偃試圖阻止她的手,憤然道:「我問你,會不會嫁給青偃哥哥!」

「不會。」翎答得利落乾脆,彷彿這答案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青偃的手抖了一下,繼而無力,不再抓着龍月,緩緩垂下。

「那你憑什麼帶他走?你把青偃哥哥當成什麼?!他為了你……」

「為師為長,為一生摯友。」翎果斷打斷了龍月的話,青偃為她付出多少,她明白,不用任何人揭青偃的傷疤來提醒她。青偃為她付出的一切她都記得,但是,愛不是等價便能換的,她希望青偃也能明白。

她本不欲與青偃說明這些,有些事,說明了太傷人,青偃是單純,但他不傻。

一把抓住龍月揚起的手腕,根本無視她手中寒光凜冽的匕首,一個沒了武功的人,一個沒了武功且與她不甚親厚的人,豈能傷得了她?

「青偃,走。」翎冷聲說完,毫不客氣將龍月甩在一旁,大步向著谷口走去。

她不用虛偽的去問青偃是否願意跟她走,她也不會因為這裏有一個人愛着青偃,就以為青偃好為理由,將他留在這裏。

青偃是個獨立的人,她相信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意味着什麼。

青偃愣了一下,將龍月從地上扶起來,宛如一個兄長一般,替她輕輕拍去裙上的泥土。用乾淨的手背擦了擦她滿是淚痕的臉,眼中絲毫沒有因為她突然襲擊翎而怪罪她。

「龍月,好好照顧自己,你早已不是個孩子了,不要再任性。」

溫柔的話語,卻伴着決然而去的腳步,青偃的選擇,從來未曾改變。

「青偃哥哥,你還會回來嗎?」

身後傳來龍月近乎悲鳴的呼喊,青偃沒有再停下,甚至沒有遲疑過。輕輕搖了搖頭,但他知道,龍月不可能看見如此輕微的動作。

還會回來嗎?應該不會,不,是肯定不會再回來了。他的親人,他的族人,卻重不過眼前這個人,他挂念的,只有這個人。

此生,他都不會再回來,生,不會,死,恐怕也無法被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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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和青偃被安排住進曾經君無默的府邸,此刻這個府邸,只有君非一個主人。官職低微卻仍舊住着昔日龐大的府邸,君非也有幾分自知,忙前忙后,將兩人奉座上賓,安排的妥妥噹噹。

洗盡一身風塵僕僕,甚是沒胃口隨意吃了幾口飯,翎有些無措起來。

雖然是寄人籬下,但也不會給她造成什麼不自在,她不自在的,是如何去面對青偃。

一氣之下把青偃帶出了山谷,事後想想,當時無非是氣惱龍月那番話。

明知道是不能揭的傷,明知道不能阻止,龍月仍舊要將問題問個明白,她可曾想過,她這番作為,除了傷害青偃,什麼也結果也得不到。

她氣惱龍月的不懂事,她氣惱龍月對青偃的傷害,但是如今想想,五十步笑百步,她又何嘗不是在傷害?

青偃的心思,她很久以前就已經明了,青偃要的是什麼,她一早就知道。

縱然知道,她仍舊能說出,為師為長,為一生摯友這樣的鬼話。雖然是她心中所想,但是,這絕不是青偃想聽的。

就算是什麼都明白,誰又願意去聽實話呢?

如此一來,反而是翎顯得更加不淡然,眼看着飯菜都已經變了些顏色,她仍舊遲遲不願招呼下人進來收拾,告訴別人,晚膳已經結束。

不過,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如今時候,也容不得她做縮頭烏龜。

想着,翎招呼了人進來,而她自己,則翻身一躍上了屋頂,懶洋洋躺在琉璃瓦上,看着那還剩一絲陰影便要圓了的月亮。

衣炔聲輕不可聞,但是翎知道,是青偃來了。好不容易相聚卻避著不肯見面,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翎,什麼時候出發回北列?」青偃輕功落下,坐在翎身邊,開口卻是這麼一句。

翎有些錯愕看了看青偃,他什麼時候變得急性子了?她以為,青偃是來找她敘舊的。

轉過頭用下巴指了指月亮,「等它圓過了之後。」十五月圓,她雖然不知道,當時在弒天之時,為何一到了那一天就睡一整晚,但是,她的時間,因這個月圓,一向是以月來劃分的。

「青偃,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葯,可以讓我在十五月圓的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夜?」翎輕輕問出。

當年她除了封內力的葯,又何嘗沒試過讓自己睡過去。可是,再厲害的迷藥迷香,都困不住她,反而是十五過了之後才大睡兩天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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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戀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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