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可不是,一天到晚挑刺,嫌這嫌那,這沒意思,那也不好玩……還說自己在坐牢……拜託,她這是住院養病,又不是在總統套房開party,哪來那麼多樂趣……」
「人家是千金小姐,天生好命,誰叫我們出身拼不過人家,只能忍着唄。」
「你說她都那樣了,還不好好調養身子,動不動就拉着她媽媽,說要給人好看……那個人好像跟她有天大仇恨似的,一小時能念個三四遍……」
「誰啊,這麼厲害!」
「好像叫楚……楚翹吧……」
……
楚翹放下搭在門把上的手,踮着腳尖折回屋裏,恍恍惚惚,一顆心都提到了半空中。
照顧她的醫護人員只知道她姓楚,封景霆也從不在人前叫她的名字,所以大家都不會往她身上想。
但楚翹自己心裏清楚啊。
她何德何能,竟然被沈清清至死不渝的惦記,做個小月子都還想着如何報復她。
楚翹坐回床上,心緒千迴百轉,飄飄蕩蕩落不了地。
要說對沈清清住院有什麼看法,沒有一點點幸災樂禍,那是不可能的。
可也就那麼偷偷小樂了一下,樂過之後,更多的是擔憂。
這裏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何況她們住在同一棟樓,抬頭不見低頭見,沈清清要是能下床走動了,保不齊就在哪個地方碰到了。
上次在電梯不就是,她難得一次出門,就倒霉撞見沈清清。
聽護工的口氣,沈清清那麼恨她,該不會以為,是她給狗仔爆的料吧。
最糟糕的設想,也是最符合沈清清狹隘心胸的可能了。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得想辦法自保,不能坐以待斃了。
楚翹倏地站起身,幾步走到窗前,拉着半掩的窗帘察看外面的情況。
這片高級病區住的都是在社會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重要人士,安保也做得格外嚴格,每天都能看到穿制服的保安在樓下巡視。
別說人了,一隻小動物跑進來,都能很快被他們發現。
所以,楚翹懷疑,封景霆可能是故意放了水,把狗仔放了進來。
不然,一個大活人,不是這裏的病人,也沒有家屬臨時探視證,是怎麼越過那些人潛進來的。
封景霆對付沈清清的心思很明顯,也沒想過避開她,甚至,楚翹隱隱有種他在她面前炫耀求誇獎的錯覺。
她果然是被封景霆折騰得精分了,竟然會產生這種匪夷所思的想法。
最鬱悶的是,沈清清住進來了,他依然沒有放自己走的意思,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和沈清清撞上。
陷入沉思中,聽到門開的聲音,楚翹不自覺抬頭。
封景霆閑步走進來,一身雅緻的白色休閑西服,俊美如玉的臉龐,還有結實修長的四肢,那深邃中帶着邪肆狂傲的眼神,無一不是誘惑女人的殺手鐧。
一看到他,楚翹就下意識緊張起來,後背抵著窗戶,像個罰站的孩子,不敢動一步。
他提着兩盒便當,心情似乎不錯,進來以後,還不忘搭把手帶上門。
他也不看她,而是徑自坐在沙發上,卷著袖子打開了其中一盒便當,拆開筷子就大快朵頤。
男人吃飯的樣子格外優雅,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嘴唇上下蠕動的節奏很均勻,特別賞心悅目。
便當很漂亮,用色澤淡雅的原木製成,外頭還刻有精美的花紋,顯得非常有格調,一看就是出自高檔餐廳。
飯菜內容也很豐富,綠油油的青菜,白生生的竹筍,紅嫩嫩的蝦肉,還有香噴噴的排骨,不算特別名貴的菜肴,但勝在營養豐富,葷素搭配出來的顏色也很贊,讓人忍不住食慾大開。
更重要的是,這飯菜做得很美味,比醫院的營養餐好太多。男人一打開便當,那股濃濃的香味撲鼻而來,分分鐘挑戰人的嗅覺和食慾。
楚翹的舌頭在口腔里壓了壓,喉嚨暗暗往下滑動,將一大把口水吞回肚子裏。
過分!這幾道菜都是她最愛吃的,他是故意的,用食物麻痹她誘惑她。
楚翹不自覺摸了摸肚子,昨天吃得不多,早上也沒怎麼吃,現在還真有點餓了。
他這樣赤果果誘惑她,其心險惡,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撲上去搶奪他的飯盒。
眼睛時不時瞟向那盒還沒打開的便當,楚翹心裏莫名湧起一股子怨念。
是給她吃的吧!為什麼不叫她吃呢?就不信他一個人吃得下兩份。
他肯定是在等她,等着她示弱,向他臣服,求饒。
為了一頓飯就向男人屈服,楚翹,你太沒出息了。
忍着,等出去了,逛大排檔,想吃什麼都有。
為了將注意力從香噴噴的飯菜上移開,楚翹只能硬著頭皮轉移話題。
「沈清清流產是你爆的料吧,其實,你可以用別的更隱晦,更高明的辦法,你這樣昭然若揭,沈清清只會把賬算到我頭上。」
原本還有些氣來着,聽到女孩的話,封景霆不怒反笑。
「不管用什麼方法,以沈清清的個性,她都會記在你頭上,還有,這麼low的點子,你覺得我會做?」
「這麼說,不是你?」
楚翹深表懷疑。
封景霆冷哼:「就沈清清那種招搖過市的性格,在外面得罪的人還少了。」
「是嗎?」
男人不動聲色的表情太有欺騙性了,楚翹被他一句話說得,又感覺不是他了。
沈清清在外頭的人緣確實不好,主動接近她的都是因為她的身份,沒幾個真心對她。
筷子在飯菜里撥了又撥,封景霆有一口沒一口,半天才挑了塊蝦仁吃下,銳利的目光卻動輒掃向乖乖站着的緘默女孩。
「看到你的對頭麻煩纏身,是不是很爽?」
爽?是啊,爽得快要瘋了,想把他殺掉再自殺有木有!
沈清清更恨她,麻煩也會更多。
以這位大小姐睚眥必報的性子,她覺得往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了。
楚翹嘴邊的笑意難掩苦澀的滋味,話語中帶着一抹淡淡的嘲諷。
「你就不怕你二叔二嬸找上你爸媽,要他們好好管教你。」
封景霆冷笑,「他們就算想管,也要有那個美國時間。」
沈清清在他眼裏,就只是個跟他沾了點親的女人。這女人還有些煩,動不動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要不是他不打女人,有時候真想給她一腳,讓她滾到西伯利亞去。
說起來,也怪楚翹自己沒本事。
就這麼個仗着家裏有點權勢就耀武揚威的蠢貨,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還被欺負得慘兮兮。
要不是他出手,這丫頭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問題。
思及此,封景霆更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了,看楚翹的眼神都帶着些怒其不爭,爛泥扶不上牆的嫌棄。
「你好像跟她差不多大,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市長千金,而你,什麼都沒有。你拿什麼跟她斗。不值錢的自尊?還是廉價的驕傲?就憑着那股子掉到地上都沒人撿的骨氣,被她整得毫無反擊之力,還不了手。那晚的苦頭,沒吃夠?她耍耍嘴皮子,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邊,而你,什麼都不是,沒人相信你。」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男人的話句句誅心,彷彿一把把尖刀在她身體上刺下一個個疼痛難當的血窟窿。
楚翹捂著耳朵,拚命搖著腦袋,眼圈因憤怒充血而微微發紅,看封景霆像看仇人一樣。
「這就受不了了,我還沒做什麼。我要是再做點什麼,你不是要瘋掉了。」
封景霆從不覺得自己變態,可在楚翹面前,他就忍不住想用狠話刺激她,看她跳腳。
這樣,他才會感到痛快。
這種在女人那裏得到的心理痛快,是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鮮少體驗到的情緒,新鮮的同時,又有些抵觸。
他不快樂,從未真正開懷過。
他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只要有錢,女人和愛情,都可以買賣。
一直都是這樣度過的,也曾受過傷,但從未改變,直到遇見楚翹。
就那麼點賊膽,還敢跟他玩陽奉陰違,不聽話,欠收拾,唯唯諾諾的表象都是裝的,心裏止不住如何罵他。
不想還好,想多了,封景霆更加不爽了。
這世上怎麼就有她這樣表裏不一的小混蛋,讓他又氣又恨,偏又撒不開手了。
封景霆夾了一顆翠綠欲滴的青菜,慢悠悠送進嘴裏,小口咀嚼著,仍是發出清脆的聲音。
看到楚翹被他刺激得雙目含憤,氣鼓鼓的生動模樣,男人的心情才好了那麼一點點。
「息事寧人是懦夫的表現,以牙還牙,你欠我三分,我還你十分,才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那是你的想法,不能強加在我身上,我們是不一樣的。」楚翹悶悶道。
地位不對等,財富不對等,沒有可比性。
封景霆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女孩:「要不要打個賭?」
「什麼賭?」每次男人來個大轉折,她就特別緊張。
「半小時內,管你跑還是跳,或者綁個翅膀飛出醫院,隨便怎麼折騰都行,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攔你。」
「要是超過了半小時呢?」
「那就老實呆在這裏,陪夠我一星期。」封景霆冷笑,涼薄的唇染上了菜汁的油光,不見狼藉,反而更加艷色逼人。
楚翹歪著腦袋很是認真地想了想。
這個賭約好像對她比較有利,半小時已經算長的了,絕對可以走個來回。
「你確定不會阻攔我?」
「你值得我騙?」
好吧,算她沒問。
楚翹不放心,又補了一句:「騙我是小狗!」
封景霆冷冷看着她,像看白痴一樣。
「呃,當我沒說!」然後,低下頭,趕急趕忙換鞋。
封景霆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嘴巴,抬了抬眼皮,看着彎下腰穿鞋,急於離開的女人。
「不急,時間多的是,你可以先坐下來,把肚子填飽了,慢慢來。當然,打包也行,隨你!」
男人這會兒倒是很好說話了。
楚翹滿腦子想着離開,已經顧不上吃了。
只要能離開這裏,想吃什麼都行,大不了破一次財,自己請自己吃大餐。
楚翹換好了鞋,又把身上的裙子拉了拉,撫平裙擺上的皺痕,然後招呼都不打一聲,急吼吼奔出了屋。
封景霆也不介意,閑適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兩手交疊,臉上露出蒙娜麗莎般夢幻的微笑。
他就等著這裏,什麼都不做,等著楚翹回來找他。
沒有人能飛出他的五指山,只要他不放手。
楚翹已經沒心情去想那男人可能使什麼陰謀詭計了,跑,趕緊跑,是目前唯的念頭。
這半小時內,她應該是安全的。
只要她中途腿沒斷,或者眼睛沒瞎,順利走出醫院,應該不成問題。
其實從她穿鞋開始,封景霆那小氣的男人就開始計時了,弄得她有點手忙腳亂,硬是多耽擱了兩三分鐘。
身上沒有看時間的工具,她只能抬頭看看樓道橫樑上安裝的數顯示器。
很好,從出病房到等電梯,然後進入電梯,只用了兩分鐘。
還有二十多分鐘,絕對夠了!
三二,電梯很快下到樓。
楚翹幾下邁出電梯,臉上難掩興奮的情緒,眼睛隨便瞟,瞟到大廳里那抹異常熟悉的身影時,笑容當場僵住。
快樂和痛苦不過線之間。
興奮勁還沒過,想死的心又湧上來了。
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後有封景霆虎視眈眈,前有沈攔路清清,她只是想出院,怎麼就這麼難。
該死的命中率,她要是成功出去了,定要買彩票。
察覺沈清清的視線正要掃過來,楚翹連忙背過身,快速退到拐角處的花架子後面,胸口好像懷揣了頭活蹦亂跳的小鹿,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她蹲下身子,在葉片之間扒開點點縫隙,仔細觀察大廳里的情況。
沈清清身邊是扮得珠光寶氣的中年闊太太,兩人在大廳里說着話,她們身後亦步亦趨跟了兩名護工。
楚翹聽到沈清清喊闊太太媽媽,似乎不太高興,拔高了聲,叫嚷着要出去玩。
去吧,趕緊去,最好別回來了,要回來也得等她順利離開醫院以後。
可惜,上天沒有聽到楚翹的吶喊。
姚美娟拉長了臉,不帶任何商量的餘地,堅定回絕了女兒。
「你才躺了天半就想出去,不可能!外面風大,你現在不注意,落下了病根,萬染上治不好的偏頭痛,後悔都晚了。」
「哪有那麼誇張,媽媽,你太小題大做了,我肚子都不痛了,能走能跑能跳,出去玩下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