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 希冀與怨恨

那是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

哀求着、尖叫着、甚至哭着要跪下了，對方卻不肯善罷甘休，執意把她送去了警察局。

他不知道後續如何。

只是看到了圍觀者或同情或解氣的表情。

以及聽到了

「誰知道是不是裝的？」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不知道她父母怎麼教的？」

「只是一個孩子，既然東西沒有丟，稍微說幾句就好了，這樣也過了點吧？」

「就是要給個深刻的教訓，不然以後說不定還會再犯。」

「說不定人家就是一個慣犯呢。」

那次，他深刻意識到了人們對於偷竊的深惡痛絕。

若不是真的無路可走，若不是看到了那『露』出一角的紙幣而一時鬼『迷』心竅，他想，自己大概永遠不會有當街行竊的勇氣。

所以，當自己的手被抓住時，那一瞬間，他只覺得他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開始瘋狂的掙紮起來。

他要逃！

可是眼前人的力道大得出乎他的意料。

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

他雖然瘦，身量也不是很高，卻很是有些力氣的。

他這麼大力掙紮下，對方卻是紋絲不動，甚至還有閑功夫管教他不要說髒話。

連他後來的偷襲都被對方躲過了。

他的逃跑在這個人的面前自然宣告失敗。

也許只是因為遊刃有餘

但是，對他而言，對方始終如一的不急不躁的態度，面對暴躁不配合的他所表現出來的耐心與好脾氣，卻讓他有了錯覺。

他的心裏莫名的生出了一些勇氣。

求救的勇氣。

家裏的情況很糟。

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媽媽的出事讓還是一個孩子的他束手無策。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愈是着急，就愈是無措。

他知道，他需要做些什麼？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就像個被困在盒子裏的小獸。

縱然懵懵懂懂的撞得頭破血流卻仍舊找不到一條有光的出路。

大概是病急『亂』投醫。

也許是獨自承受太久。

對方不過問了一句，他就控制不住的、迫不及待的說出了所有。

說出了自己心裏的害怕與無措。

他在求救。

他想有人來幫幫他。

至少，他想有人告訴他，他該怎麼做？

怎麼做，他才能解開這讓他絕望的局面？

怎麼做，他才能救他的媽媽？

說完一切后，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少年低下了頭。

「求求」

含糊的聲音戛然而止。

單薄的肩膀好似不堪重負的耷拉下來。

背不知何時有了幾分的佝僂。

瑟縮的姿態讓少年顯得愈發的頹廢與無助。

像是一棵就要枯萎的植物。

「你」

對方的開口讓少年的心跳一滯。

他屏息聽着男子接下去的話。

「叫什麼名字？」

「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

男子出乎他預料的問題讓少年有一瞬的怔愣，隨即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處傳來一種類似痙攣的疼痛。

因為之前太緊張了。

現在微微放鬆下來便有絲絲的痛意蔓延開來。

但是，少年的眼底有熹微的光漸漸亮起。

若隱若現。

少年晦澀的雙眼有了名為期冀的情緒。

「韓瑞。」

「我叫韓瑞。」

「韓瑞，我送你回家。」

看着少年驀然黯淡下去的神『色』，蕭驍伸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頭，「路上再把詳細情況給我說一下吧。」

「你再不回去，你媽媽該擔心了。」

少年驀然抬頭，面上滿是不可置信與驚喜交織的複雜情緒。

「你」

「我叫蕭驍。」

「你家離這遠嗎？」

「不，不遠。」

「就在前面的小區里。」

少年有些磕磕絆絆的回道。

「嗯，那我們走吧。」

蕭驍率先邁開了腳步。

走了一步，他回頭，「不走嗎？」

「哦，嗯。」

少年急急追了上來，一臉的恍惚。

走進了小區，大街上的喧囂一下子遠去。

滿目的綠意渲染開怡人的幽靜。

「韓瑞，你的其他親戚呢？」

蕭驍終於的再次開口讓一直心有惴惴、時不時偷看他的少年鬆了一口氣。

但是反應過來對方的問題，少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我沒有其他親人。」

「我只有媽媽。」

少年的回答並沒有太過出乎蕭驍的意料。

從少年之前的話里就能看出，他在意的只有媽媽。

不是父子關係不好，就是少年的身邊只有媽媽。

「那你媽媽的親戚呢？」

「現在你媽媽生病了，你告訴他們了嗎？」

「媽媽也只有我！」

少年眼底的一絲怨恨讓蕭驍一驚。

他屈指在少年的額頭上彈了一記，略微有些重的力道。

突然的襲擊讓少年一愣。

少年捂著額頭，又是疑『惑』又是不滿的瞪向蕭驍。

眼底沒有了剛才的怨恨。

而是幾分帶着孩子氣的惱怒與委屈。

蕭驍笑了笑，沒什麼誠意的道歉，「不好意思，一下子沒控制住力道。」

少年又瞪了蕭驍一眼。

這混蛋明明是故意的！

嘶，他『揉』了『揉』額頭，好痛！

只是這疼痛也驅散了他之前心裏升起的負面情緒，把他從滿心的怨恨中拉了出來。

他沉默了一會，還是緩緩開了口。

既然決定向這個人求救了，他明白，對方有權知道他的一些情況。

他不是騙子。

他只是，真的無路可走了。

「媽媽曾經打過電話。」

「媽媽以為我不知道。」

「其實，我在門口都聽到了。」

「媽媽根本沒有想過治好自己的病。」

「媽媽想把我交給外公外婆照顧。」

少年頓了一下，隨即滿臉的譏誚，「外公？外婆？」

「呵！」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接下來的話讓他很是難受。

「他們拒絕了媽媽的請求。」

「他們還說」

「說他們沒有媽媽這個丟人現眼的女兒。」

「更沒有我這個父不詳的孫子！」

「他們說，他們跟媽媽已經沒有關係了，讓媽媽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他們了。」

「媽媽為了我，哭着哀求他們。」

「說我還說我以後一個人怎麼辦？」

「他們說媽媽自作自受。」

「說他們讓媽媽不要生下我，是媽媽寧願離家出走也要生下我。」

「說媽媽當年這麼冥頑不靈、這麼一意孤行，現在就不要求到他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