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不見
其實，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人的兒子心裏對兩位老人不是沒有埋怨的。
在得知自己的兒子出事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有一瞬間一片黑暗。
只是......
兩位老人不是別人，是他的爸媽，除了生一會氣，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甚至不能在他們的面前表示出來自己的憤怒。
......
老太太獃獃的在床上坐了很久。
「......是我的錯。」
她喃喃。
「是我的錯......」
「要不是我......」
……
「媽！」
老人的兒子有些失控的大叫。
下一秒，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控，男子深吸了一口氣。
「媽，別說了。」
男子聲音低沉。
「這種事我們誰都不想它發生……」
「……別說了……」
「爸，你看着點媽。」
「我……樂樂……」
一時間，男子真的說不出來自己要去處理自己的兒子的身後事這種話。
……
老爺子瞭然的點點頭。
「你去吧。」
「你媽這裏有我。」
……
男子離開了。
只是病房裏不自然的氛圍並沒有隨着男子的離開而消散。
老太太垂眼。
老爺子也是沉默。
……
久久，老爺子把手放在老太太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是我們對不起孩子們。」
「我知道你很愧疚，也很懊悔。」
「我也是。」
「……但下次在孩子們的面前不要表現出來了。」
「不然……不就等於在一次次的提醒他們……樂樂離開的事實嗎？」
……
兒子與媳婦的表現讓老人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對他們造成的傷害。
他們有意壓抑了自己的情緒。
再回到家裏。
一切都沒有變。
所有的陳設。
包括院子裏的那棵小小的梅樹。
恍惚間，他們似乎看到了梅樹邊的小小身影。
還沒有梅樹高。
小小的身影對他們咧開了嘴角。
信誓旦旦的說很快自己就會比這棵小小的梅樹還要長得高……
為此，不太喜歡喝的牛奶那孩子也願意天天喝了。
……
老太太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伸出的指尖只觸到了一團冰涼。
什麼小小的身影……
根本沒有。
……
那一瞬間，老太太難受的彎下了腰身。
……
老爺子沉默的走到老太太的身邊。
伸手輕柔的撫過老太太佝僂的背脊。
一下一下。
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
老太太的眼裏重新凝聚了焦距。
然後她的神色一愣。
「……哎？」
……
「怎麼了？」
老太太過於「正常」的低呼讓老爺子心生好奇。
……
「你看。」
老太太蹲下了身子。
「什麼？」
老爺子也蹲下了身子。
他看向前面。
卻沒有發現什麼值得老太太之前表現的特別存在。
……
「什麼都沒有。」
老太太的話讓老爺子的眉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什麼都沒有叫他看什麼？
老婆子真的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所以精神狀況很不好。
老爺子雙眼難掩擔憂的看着老太太。
……
「對啊，什麼都沒有。」
老太太有些激動起來。
她雙手抓住老爺子。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呢？」
「這個地方應該有樂樂撿回來的那根樹枝的！」
「之前我們就是把它插在這裏的！」
……
「但是，你看！」
老太太睜大了雙眼。
「它不在了！」
……
被老太太這麼一說，老爺子也想起來了樹枝的事。
他掃視了一圈梅樹的周圍。
的確……
「沒了……」
……
「你拔掉了嗎？」
老太太看向老爺子。
言下之意，也有她沒有動過樹枝的意思。
這個家裏，不是她做的，那麼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就是老爺子了。
……
「沒有。」
老爺子搖頭。
「我拔它幹什麼？」
之前就是想着那是孩子撿回來的樹枝。
孩子喜歡。
雖然他們為了不讓孩子失望找了個「假冒品」替代。
但對於「真品」，他們當時是一致認為應該留下的。
好端端的，他幹嘛要出爾反爾的拔掉那根樹枝？
……
「不是你……」
老太太沒有懷疑老爺子的話。
「那是誰……」
「樂樂……？」
想到樂樂，老太太短暫被轉移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件讓她痛心不已的事實中。
老太太嘴巴微張。
再沒有聲音發出。
……
老爺子無聲嘆了一口氣。
很快，他努力打起精神。
「也許是被風吹走了？」
「前段時間，是不是有幾天風挺大的？」
……
「……有嗎？」
老太太喃喃。
被風吹走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
單根的樹枝孱弱……
但樹枝邊上有梅樹擋着。
還是被風吹走了嗎？
她不記得過去的日子裏是否有過這麼大的風……
……
「那也沒有別的理由了……」
老爺子搖頭，「算了，什麼理由都不重要了。」
「只是一根樹枝而已，丟了就丟了。」
……
「可是……」
老太太蹙緊眉頭。
那是樂樂那孩子……
……
「樂樂照顧的是這棵梅樹。」
不用老太太明說，老爺子已然明了自己的老伴要說什麼。
他伸手輕輕撫摸梅樹的樹皮。
「那根樹枝他都沒有發現。」
他們之前還擔心樂樂回來后發現幾天前還是梅樹的枝條一下子變成了一棵小小的樹，會很奇怪。
他們想好了說辭。
沒想到，樂樂卻是沒有什麼懷疑的就接受了他們對梅樹的介紹。
果然是小孩子。
他們驚訝過後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們不想讓孩子覺得他們欺騙了他。
也不想讓孩子失望。
孩子願意接受這棵梅樹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
而且，他們另外擔心的一點也沒有發生。
樂樂那孩子完全沒有發現梅樹邊上的那根樹枝。
也有可能是發現了卻沒有在意？
他們不知道。
只是事情既然朝着他們希望的方向進展，一些細枝末節就不必在意了。
……
老太太愣了一愣。
然後點了點頭。
是啊。
……
老太太不再開口。
老爺子也沒有開口。
他們都需要時間……來讓他們……不說原諒自己……而是讓自己不要再鑽牛角尖。
他們的孫子已經不在了。
這個悲劇無法逆轉。
無論他們做什麼。
至少……
他們不能再給兒子、媳婦增添更多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