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回客棧的路上，王倫又冒出了壞水兒，招阿慶湊近吩咐一番，得令后的阿慶嘿嘿一笑，噠噠先跑回客棧了。

陳規察覺異樣，但沒開口說話，王倫這廝走的慢，隨遇都要停下腳步賞玩，往往陳規走出數十步，一扭頭才發現王倫走散了，急急往回跑找，才看見王倫沒事人一樣。離著客棧不到二里路，生生走了一個多時辰。

王倫都對陳規的剋制力費解，之前咄咄逼人，現在這麼好耐性？人真是善變的！

近了近了，王倫的幾個人在大堂里忙活，擺佈著麻包一樣的東西，陳規好奇看去，眾人壞笑，麻包里嘩啦啦金屬響，陳規猛然一驚:這裏面都是銅錢！疑惑瞬間解開！再回頭看王衙內，憋著壞笑的臉着實可惡！

王倫微笑伸手道，「請吧陳伯伯，這大約是15萬錢，為了方便都給恁換成銅錢了，帶去給兩位士子治病，順便帶去我的親切問候~祝他們早日康復，我還有急事回家，看來是沒機會親眼看他們站起來了，恁就多費心，那一袋子是你們幾個陪護人的勞務費……」

陳規神色變幻不定，王倫富家衙內的無恥有增無減，當富人愈久，王倫越覺得此中滋味讓人着迷，看着七八大麻包的銅錢，才區區二百貫罷了！卻重達700宋斤！即便是全折二折三混合得話，也有4、500斤，真的很見分量！很壯觀！

住客路人們探頭探腦看向這裏的熱鬧，王倫等人笑嘻嘻，陳規目測一下分量:背馱回去是沒問題，可擔心這王衙內耍滑又來羞辱我！

「陳伯伯？恁發什麼呆啊！要不要我找人幫恁背上？」

「好啊！」陳規氣沉丹田，擺了個後背式，「幫我架到背上來！」腳下釘死了地面，提防王倫使詐。

王倫意思一下姚義，大塊頭哈哈抱起一坨輕輕放在陳規背上，陳規雙手青筋暴起，才堪堪抓住麻包紮口:至少，打包錢的夥計人不錯。懷着這樣的慶幸，陳規吆喝一聲，「王衙內，剩下的我都要拿回去，你可幫我看好了！」

「去你的吧！我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蘇涇剛從外面回來發懵，「東家，你們這是幹什麼？為啥要戲耍那個人？」

王倫吆喝夥計擺一桌酒菜，眾人圍坐歡笑，以雜訊掩蓋自己的談話，「先說說情況吧，有沒確切的消息？」

「這件事是秦鈐轄親自負責的，我尋到了倉庫的位置，準備打熟一個守卒，現在回來就是向東家請教，怎麼巧遇？」

「喲，速度挺快啊！都告訴我，我給你分析……」王倫之所以在青州逗留，是因為在路上瞎聊的偶然間，結合看過譚稹那些書信，石秀在邊境的見聞，很自然得出一件事實:這個王朝在積極備戰！積蓄各種軍資！刀槍劍戟、糧草馬料、器械車輛，但凡軍用的，都在清點修補滿編。對於普通的軍械，王倫看不上也抬不動，有利國萊蕪兩大鐵監，自己私購優質軍器足夠用了，而真正讓王倫魂牽夢縈的是一味極其重要、卻又無法量產、只能慢慢積攢的消耗品——神臂弓！

那是王倫明搶五龍寺寧肯捨棄幾千斤銅錠也不肯丟棄的大殺器！這玩意就是宋代的火箭筒啊！得之，氣勢翻番！殺傷面積擴大至240步！

東西雖好，卻是個損耗品，構件這種東西，王倫投錢、工匠出力可以砸出來，但有一樣卻萬萬為難，那就是彈力十足的弓臂！決定這是把燒火棍還是暴力殺器的核心！弓臂披筋、捻合弓弦是技術活，王倫可以找到工匠，但這重要的材料牛筋，你急了總不能殺牛取吧？馬筋、羊筋只能湊合不重要的部分。

故而這東西厚積薄發只能慢慢攢，一張好弓弩，保存數十年不會腐壞，大宋富饒的武器庫就是這麼攢下來的，隔兩三年官府就要大規模徵收一次，而去年秋，京東之地開始收納了！百姓幾年積攢的牛筋都交了出來，現在它們在青州府的倉庫里被嚴密守衛，預計最遲今秋再收納一次，就會押往汴京，由將作監的熟練工匠，披成一張張霸道的神臂工！

國之重器，王倫也想擁有一個小型加工作坊，故而蒙生了竊取這批寶貝牛筋的想法。聽着蘇涇帶回的消息，王倫與他慢慢剖析，制定套路計劃。

「東家，陳伯來了！」

「奧？」王倫抬頭看一眼，陳規脖頸上多了一條麻巾，外披了一件衣裳，穿着開懷褂子，褲腿挽起多高，腳上的揉麻鞋，皸黑的腳面，徹底換了一身行頭，與勞工一般無二。沒來由的心裏一酸，「還是剛才那樣，嘲笑大聲些，不要動手腳。」

「曉得了，眾人拔高了嗓門，酒令行得山響！」

烈陽高照，陳規的鹽汗嘩啦啦往下流，姚義端著酒碗出去，「哎呦陳伯！這麼快一趟回來了？來干一碗渾身都是勁兒！」

陳規擋道，「我不渴，你喝吧！」

「客氣什麼，又不算你酒錢！你不喝，我可不幫你咯！」

「那好吧，只這一碗！」陳規捧起一仰而盡，姚義拍手叫好。再次為陳規負上麻包，壓彎的倔強脊樑，再一次踏入熱浪滾滾的街道。

姚義回到座位，「他這人是不是笨？怎麼不叫幫手來一起扛？」

阿慶道，「賭氣唄，叫人來就是認輸。」

「輸在哪裏？他一個人天黑也扛不完。」

三四人在那亂叨叨，王倫叫來一人配合蘇涇完成巧遇計劃，之後送走二人，陳規第三次到了，如前次一樣，換了人去請他喝酒，繼續馱麻包走，王倫就當什麼事沒發生在那品菜，回味自己的計劃，第四次、第五次……陳規都是一個人艱難得來，一次比一次間隔的時間長，王倫一夥夜宵都吃罷了，最後一個麻包靜靜躺在那裏，陳規還沒有來。

姚義托著下巴道，「不會累得一頭栽倒了吧？」

「盼點好的！」

「挺好一老伯，東家以你的個性幹嘛這樣折磨他？」

「我說了，不要問只管做。我說了你也不明白，文人的傲骨。」

阿慶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跟你們幾個說明白一點，不要作惡，也不要當爛好人，爛好人成不了事。同樣死要面子的也做不成事，什麼時候該變通，度難掌握，你們也看不明白人，那就閉嘴，慢慢看。」

談話間，他蹣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