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生死契約

王倫推不過馬伸非要帶他去，就只得同去，幾人一起用的午飯，王倫打問了近日的情況，馬伸嘆道：「林安撫使讓我們枕戈待戰。」

因梁山軍訛了扈家莊一票錢，又逼得官軍後退佈防，彼此暫時安寧，軍心民心穩定之下，吃飽喝足、銀錢充沛，又改變了對周遭百姓的驅逐態度，因而能從民間偷買到不少物資，這世道，沒人和錢過不去。泰安縣上下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你不賣給山賊，他們就會來搶，向上多奏報、臨河多巡備、山賊別招惹，全看林大安撫使怎麼辦？

帥司指示：山賊情緒穩定，待援擇機而動！

吃罷飯，馬伸說帶王倫去看打擂，人在路上行進，各處歡笑晏晏童子嬉戲，各處的玩意兒新鮮，各色口音人等熙熙攘攘，看得王倫目不暇接，開玩笑，人家泰安是專門的旅遊勝地，這表演規模、場次、質量、花樣都是完爆普通廟會一個量級！

「看，前面那就是東嶽廟，那座高台名為獻台，是幾位豪紳出資搞的角抵擂台，現在的擂主是本地一家武社的教師任原，因長得身材高壯力大無窮，又連番勝了二十餘場，被冠個諢號擎天柱，你看周圍那些賭枱，不少人都贏了錢。」

王倫暗道：原來是任原擺擂了，往那瞧去，偌大一個東嶽廟，人一涌便滿了，屋脊樑上都是看的人。朝着嘉寧殿，扎縛起寬敞的山棚，棚上都是金銀器皿，錦繡緞匹，門外拴著五頭駿馬，全付鞍轡，這便是利物彩頭了。

獻台左右掛聯：相撲世間無對手，爭跤天下我為魁。

自商周起始，手搏便是重要的軍事訓練內容，春秋戰國時，手搏已形成為較成熟搏擊技能，秦滅六國后，手搏出現了兩種分支:一是繼承原來的實用性、以踢、打、擒、拿為主的手搏;二是逐漸與戰爭訓練目的疏離，以摔法為主，帶有娛樂性、表演性的角抵。角抵在春秋戰國時期稱為角力，到了秦二世將其正式命名為角抵，成為統治階級的一種娛樂活動。角抵雖然是摔跤的鼻祖，但角抵與手搏一樣可以拳打腳踢、擒拿摔跌等，並不像相撲一樣全是摔法。

隋唐的尚武任俠之風以及武舉制的創立，激發了人們習武的熱情，推動了打擂活動的形成。到了北宋，外族壓力下重視武備，民間習武風氣大好，加上商業繁榮，民眾娛樂生活多樣化，出現了大量打擂活動。

獻台上敲響了鑼兒，部署（裁判）出前念誦社條，不許打面部，不許夾帶鐵器，性命各自擔待云云，台下群情涌動，連聲叫快點開始！

「馬兄，你說的案子，不會是任原打死太多人了吧？」

馬伸一驚，「賢弟果然聰慧，你怎麼猜到的？」

「你着急要辦案，卻帶我來這裏，還能是什麼事？只是這規矩講的明明白白，生死有命，再看那獎金，富貴在天，博得就是有命才能花啊！」

馬伸道：「事是這麼個理兒，生氣契狀也是那麼簽的，打殘打死自負，但往年東嶽廟擂台沒這麼兇殘過，打倒或者有人認輸便結束了，這個任原仗着本事，往往不留力，把人往台下踹，那還能活？」

「額，那你找他東家談談，約束一下。」

馬伸搖頭道：「找過了，你猜他們怎麼說？百姓們就好這口血腥，軟綿綿誰來看？再說任原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馬縣丞怎能讓人拿命去賭？」

王倫道：「打死幾個？」

「五個，重傷十七個，輕傷四個。」

「奧，沒有些許補償？」

「呵～開始了。」

王倫把注意力轉回台上，兩邊的力士已經就位，面向台下報上名號，喊一喊拉拉人氣，看客們喝彩不斷。

「怎麼不是任原？」

「當然不是任原，任原是最後出場，與五日前的第一名互搏，贏取今天的利物。」

「不是上來人挑戰他嗎？」

馬伸白一眼王倫：「賢弟，剛才還誇你呢，縱是鐵打的漢子，有幾個能吃住車輪戰？當然是選拔一天的魁首，休整五日再來挑戰擂主，要不然哪裏尋不得一二十健勇，鐵金剛也要被打死了，那麼多利物贏一場就想全得了？」

身後的郝思文突然道：「好可惜，我看着差點想跑去報名。」

王倫道：「別搶人飯碗。」

談話間打鬥激烈，一力士被踹出兩丈遠，擺擺手不再動彈，部署上前宣佈獲勝，僕從把傷者抬下，換上來一組新猛士。

「太遠了，又熱又灼眼，馬兄我找地方涼快會兒，任原出場我再來。」

「這麼精彩的比斗你卻去乘涼？」

「王員外你自去吧，我還想多看會。」

二人說罷，相繼鄙視王倫無趣。王倫搖著扇子走了，我親自操刀都不知多少兇險，這種小孩過家家的，哪有大西瓜吸引人啊！

王倫轉去了瓜攤，挑兩個借勺子蹲路邊開吃，沁甜的汁水這個透心爽，看得不少玩鬧童子眼獃獃，鑒於大場上孩子太多，王倫沒好意思做好人，這要被哪位感恩的娃兒他爹娘記住了，自己還怎麼偷悄悄在本地行走？

王倫吃掉一個就起身要走，娃兒們大喊：「伯伯你的瓜。」

「給你們分了吃吧。」

娃兒們聞言一擁而上，王倫吃空那個也不放過，西瓜皮是可以吃的，再一眼不遠處的賭枱，瘋狂嚎叫的男人們，能不能幹點正事…希望他們沒娃。

「咦？老伯，那攤著的漢子怎麼了？身上有傷？」

賣瓜老伯收回勺子，輕聲道：「這漢子就是打擂受的傷，不想在客棧被摸了包袱，如今流落街頭，周圍做買賣的都會接濟他一些，有些時日了。」

「這樣的人很多嗎？」

「像他這麼倒霉的不多，本事不濟就不要出來逞能，那擂台是好相與的？還不如去賭錢，後生今天是任原的擂台，你要是有閑錢，去押他！雖然利頭不多，但包管能贏！」

「我就算了，萬一他們今天假打呢。」王倫躡手躡腳穿過瓜攤，去看一大攤漢子，一側胳膊腿都有傷，墊著不知誰家的蒲席，躲在樹蔭里睡還是昏迷？髒兮兮的東西王倫不太願意摸，看這身板絕對是條好漢子，就是臉蛋子太凶，閉着眼也凶，嘴唇乾裂泛紫，這不是正常顏色，王倫艱難喚了幾聲，沒動靜又伸手摸脈。

「呀！這麼燙！這是感染了？」

王倫驚呼吵醒了地上的漢子，雙眼微微一睜，繼而整個身子佝僂，環抱着王倫的大腿，嗚咽不成聲。

「娘～娘！不要走不要走～」

「額，壯士，你醒醒，我不是你娘，你發高燒了，需要去看大夫。」

「娘～」那漢子抱得更緊了。

王倫直了身，「唉，又是個苦命娃兒，這該如何是好？老伯～你過來一下～」

「啥？走不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