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潼關城下
通紅的夕陽，正懸在潼關城頭。
李承乾的車駕沿着青石軌道直朝潼關城而去，追隨他的大軍已經在距離潼關五里遠的地方安營紮寨，李承乾身邊只帶着幾百騎衛，來潼關城下探看虛實。
頂盔貫甲的蘇定方騎着高頭大馬隨護在車駕旁邊，一邊向李承乾講述眼下潼關的情況。
「太子殿下，潼關守將韋仁慶出身雍州韋氏，不肯放咱們進關。」
李承乾看着夕陽下雄偉的潼關城，問道：「長安還沒有派人來嗎？」
「沒有，末將在這裏兩天了，城裏沒有任何變化。」
李承乾過了函谷關留下薛仁貴鎮守函谷關，同時命蘇定方做為開路先鋒，提前兩天到達潼關城下。
蘇定方說罷接着道：「太子殿下，潼關現在有八千將士守着，我們要想從潼關攻進長安恐怕——」
「恐怕什麼」蘇定方沒有說，因為這些人都明白，只要守軍不出城，李承乾想直接攻進潼關幾乎不可能。
李承乾點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下令攻城。」
蘇定方聽了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離潼關城牆太近，李承乾一行人已經看不見夕陽，只有潼關城投下的巨大陰影把他們籠罩住。
潼關城上的守軍也都隱在女牆裏，知道李承乾不可能這個時候發動攻擊，他們也不可能趁這個機會把李承乾射死，所以乾脆不跟李承乾打照面。
李承乾看着緊閉的潼關城門，不失時機地貶損李世民道：「因為陛下一人之過，大唐上下禮教綱常盡廢。」
這話說的很重蘇定方不敢接話。
「如此厚污陛下有傷太子殿下的忠孝之節吧？」城頭上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道。
李承乾抬頭看去見是一身紫袍的高履行正從城頭上探出身子，便冷冷地回看過去。
高履行和李承乾的關係比較複雜，他是長孫皇后的表弟，按理說李承乾該叫他表叔。但他同時又是東陽公主的駙馬，該叫李承乾大舅哥。
他爹高仕廉是忠心於李世民的老臣，同時對李承乾也不錯，因為太老了去九成宮養老。高履行因此被提拔為吏部侍郎，因為反對李承乾改革銓選制度，被李承乾罷免了。
一時間城上城下都安靜畢竟高履行身份不一般，李承乾身邊的人沒有人開口替李承乾斥責他。
李承乾也不開口就那麼冷冷地看着高履行，過了一會兒，還是高履行先低頭，很規矩地行禮道：「臣高履行參見太子殿下。」
李承乾依然冷冷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見高履行始終保持着躬身行禮的姿態才冷冷地道：「真不容易你還認識孤王？」
高履行也不起身，只是平靜地道：「臣永遠都記得太子殿下。」
李承乾聽着這話像是反話，或是記的他這個太子對他的壞處，此時也不點破直接問道：「那你為何不出城迎接孤王？」
這話問的理直氣壯，臣子見皇太子就應該出城迎接，當面行禮才是，你高履行在城頭上行禮算怎麼回事？
「臣，臣……」高履行到底是做過朝廷大員的，不是長孫沖那樣的輕狂公子哥，臣了半天才道：「臣有要任在身，請太子殿下恕罪。」
李承乾冷笑一聲繼續問道：「什麼要任啊？」
高履行也被李承乾問的煩了，直起身子硬杠道：「陛下命臣鎮守潼關，不準關東一兵一卒過關。」
李承乾看着高履行眯了眯眼斷喝道：「大膽奸賊，竟敢假傳聖旨。」
高履行聽了再次探出身子直面李承乾抗聲道：「太子殿下，臣乃是受陛下親命，何來假傳聖旨一說?」
李承乾看着高履行作出忠臣直臣的樣子頓時火冒三丈大聲吼道：「那你說說陛下為什麼不準『東征高句麗的凱旋之師』進長安獻俘太廟？」
隨着李承乾一聲吼李承乾車駕身後的衛護同時不自覺地摸上手裏的武器，雖然動作很小還是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城頭上也有一些將士探頭往下看，雖然只是一探頭但也可以看出這些人此時的心思。
隋唐本來兩朝都是由軍功集團建立的，自貞觀四年李靖率兵攻滅東突厥，就給大唐將士樹立起自豪與驕傲。
貞觀十七年李承乾親自率兵攻滅薛延陀，緊接着貞觀十八年李承乾再次率兵前往幽州，至今用了四年多的時間建設燕都，今年更是一戰滅掉高句麗。
不管是誰，擁有如此顯赫的軍功都會被大唐上下視作神明一樣的存在，何況李承乾本身就是大唐皇太子，在長安和洛陽都有驕人的政績。
再加上數年來數千東宮供俸編演各種戲劇在大唐軍中常演不休，普通軍卒早就把李承乾視作神明一般的存在。
此時他發出怒吼，無論是跟在他身後的嫡系將士，還是潼關城裏的守城將士全都動容。
吼罷這一聲，李承乾沒有等高履行給出答覆，直接下令：「回營！」
這些年，李承乾做皇太子已經練就了很好的養氣工夫，吼一句高履行就覺得多餘，因為他知道高履行要麼狡辯幾句，要麼直接沉默，反正不會他因為這一句話給他開城門的。
站在城牆上的高履行看着李承乾車駕離開，不由長出一口氣，顯然剛才李承乾給他的壓力很大。
高履行一向自恃仕族出身和超人的學識修養，無論遇上什麼事都能從容面對。可此時被李承乾怒氣勃發的一問，他一時間卻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讓高履行很是沮喪，突感覺渾身乏力，便扶著一個長隨，轉身往城下走去。
……
……
李承乾回到營地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李世績、褚遂良、程銘振等人迎到大營之外，又隨着李承乾一起走進中軍帳殿。
李承乾進了帳殿直接坐下，看着跟進來的群臣道：「潼關守將韋仁慶不肯開關，而且高履行已經到了潼關，若是強攻恐怕會損失慘重。」
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實，所以眾人都沒有說話。
對於過潼關李承乾心裏早有成算，只是還有些不確定，所以還想再問問這裏的人，但是為了保密，他現在還不能說出詳細。
李承乾又看着眾人問道：「如果現在派一支偏師逆黃河而上，然後兩面夾擊是否能行。」
函谷關和潼關之間的山谷夾道北邊就是黃河，而潼關就建在黃河的「幾」字右下角的轉折處，站在潼關城上可以看見黃河從北邊的黃土高原奔流而下，轉彎往東直奔河南郡。
「太子殿下，此時黃河沿岸渡口必然也有大軍守着，而我軍一旦分兵，連凱旋大軍的名份也沒有了。」李世績聞言立即反對道。
這些李承乾也想過，黃河峽谷並不好走，否則大軍從東而來就不用走函谷關和潼關了，而且分兵之後分出去的兵也沒有名份，誰都可以攔截。
不過李承乾此時分兵目的也不在此，所以他又追問道：「不能引出潼關城裏守軍分兵去堵截嗎？」
「太子殿下您在此處，哪裏還能比這裏更重要了？」李世績回道。
李承乾想一下也覺得李世績的說的在理，便不做他想，站起身來看着從人沉聲道：「諸位今日回去督促將士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開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