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孤王等你很久了！

在扶余城西北三十裏外，數百頂灰色皮毛的帳篷頂簇立在一處背風的土坡下，契丹的窟哥和奚族的蘇支兩人率領的他們部族的青壯正在這裏休息。

窟哥的帳篷里，火堆上烤著羊肉，穿着翻毛皮襖的窟哥和穿着錦袍的蘇支坐在兩邊，慢悠悠地喝着小酒。

兩個人表面上顯得十分悠閑，但是他們心裏卻七上八下的，深怕今日之後被大唐或者突厥滅族。

最後還是窟哥先憋不住。

「你說這位大唐的太子爺能躲過突厥的賀魯嗎?」窟哥目光幽幽地道。

蘇支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沒有吭聲。

「蘇支老哥，你說說我這心裏沒底啊?」窟哥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道。

蘇支卻不假詞色地道：「別，你心裏明白，咱們守在這裏為的是什麼?」

窟哥見蘇支不願意說，便感嘆道：「我是真怕這位大唐的太子爺啊！」

「我也怕！」蘇支簡單明了地道。

「那就看賀魯能不能除去咱們草原這一害了?」窟哥聲音幽幽地道。

------------------------------------------------------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提多了，正在急行軍的賀魯騎在馬上突然感到眼皮直跳。

後世人都說「左眼跳災，右眼跳財」是迷信，但是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心裏總會多想一些。

賀魯不知道「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但是他眼皮一跳也覺可能會出事，就不由看向給他帶路的盧某。

賀魯這些年一直遊盪地漠北草原上，這一次南下就是受盧某鼓動，要趁大唐高句麗決戰，趁機深入大唐搶一把的。

直到三日前才接到消息，李承乾帶着八千傷殘之卒留守扶余城，賀魯真是大喜過望最重要的是，對方許諾：賀魯殺了李承乾，大唐絕不會出兵征討賀魯。

賀魯對這句話是不相信的，但是賀魯隱約猜到大唐出了內亂，如果他能抓住李承乾，在草原上聲威大振。趁著大唐內亂他不僅可以一統草原，甚至驅兵直入中原。

做着這樣的美夢，賀魯率領數萬騎兵一路直撲扶余城。

到了此時眼皮突然「啪啪啪……」地跳個不停，心裏不免有些猜疑。

盧某感到賀魯的目光，連忙問道：「可汗可是有事？」

賀魯沉着臉，看不出喜怒地道：「可派人查清楚契丹和奚族那些叛奴都走了？」

盧某聽了咬着牙道：「李承乾驕橫自大，以為坑殺數萬高句麗降卒，就鎮住了天下英雄，無人再也與大他為敵，早早地就把契丹和奚族的三萬青壯趕走了。」

說到這裏盧某看着賀魯，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道：「他哪裏知道天下還有可汗在呢？」

賀魯聽了心裏稍安，故做從容地點點頭道：「嗯，嗯！」

然後才接着道：「草原傳言唐太子李承乾狡詐陰險，本王此去若能順利擒得此人，也算是替草原除去一害。」

盧某聽忙附合道：「可汗所言正是，中原被他禍害地也不淺，天下人苦李承乾久矣。」

看着遙遙在望的扶余城，盧某眼裏仇恨像是要化作有形的利劍，射向扶余城裏的李承乾。

------------------------------------------------------

扶余城

李承乾一身便裝走出中軍大帳，看着一些已經準備自殺的傷兵，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到了這個時候，孤王若是率領兩千將士出城，那不是出去找死嗎？」

「啊！」

聽了這話眾將士才意識到，過去很長時間了，以突厥騎兵的速度，應該離扶余城很近了。

「程將軍請調五百騎兵給我，我帶着太子殿下的儀仗把賀魯引開，然後你再護送太子殿下繞路去鴨綠水。」上官儀一臉決然地道。

程務挺知道上官儀這是抱着必死之心，當場就要答應。

李承乾見此淡淡一笑，擺手道：「紀信救漢高祖之謀也。

只是五百騎兵太少，不足以分出突厥大部兵馬，徒死無益。」

上官儀把這個奇謀當成救命稻草聽見這話，立刻道：「太子殿下，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李承乾不理上官儀，面對着一眾將士，自信從容地道：「突厥有十倍於我的騎兵必然圍城，但他們的既然是從西北而來，主將應該先到北門。

你們悄悄把咱們剩餘的炸藥埋在另外三門，然後就回營歇息不許大聲喧嘩，違令者斬。」

「太子殿下——」

眾將士不知這是何意。

李承乾冷下臉道：「依令而行。」

眾將不敢違令，只得照李承乾安排的去佈置。

看着能動的將士都出去埋火藥，李承乾又對那些或躺或坐的傷兵道：「你們且在這裏稍待，孤王去會會賀魯就回來。」

這些將士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了，只是使勁地點頭。他們都打定了主意，如果李承乾被殺或被擒，他們將全部殉節。

李承乾不忍不多看，拄著拐杖一瘸一點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淡淡地道：「打起全副儀仗!」

劉葵抹一把眼淚道：「遵旨！」

程務挺走在最後，低聲對身邊的人吩咐道：「速去準備熱氣球，萬不得已就是綁也要把太子殿下綁上熱氣球離開。」

……

……

李承乾雖然表面從容，但是依然走的很慢，他這是一次豪賭。

諸葛亮設空城計那是小說、戲曲和電劇里才能出現的，現在他要地現實中實現，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可如果他這一次能夠成功，通過他的宣傳，他就能成為大唐活神仙。

大唐數十上百萬將士都將把他視作戰神一樣的存在。

以後無論他想做什麼，只要他授意都會有人毫不猶豫地為他賣命，哪怕是公開殺死李世民，也不會有人敢於輕啟反叛之心。

就像當年李世民一樣，如果李世民沒有在「玄武之變」前就表現高超的軍事才能，「玄武之變」後天下絕不會只有那麼幾個人造反。

這麼大的好處，使李承乾敢於下決心豪賭一場。

李承乾一路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覺就走上了扶余城的北門的城頭。

扶余城經過淵蓋蘇文的數年經營，不但用黑土夯了三道外城，原本也城牆也加固的十分高大。

北城門處不是當日的主攻地，城上的堞垛箭樓都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李承乾上來之前已經有一千將士提前跑上來，藏在堞垛之後、箭樓之內，隨時準備對來犯之敵發起攻擊。

李承乾看見這些將士緊張的樣子，臉上掛着輕鬆地笑容，對為首將領道：「不用如此，你們都下去。城上有孤王在此就夠了。」

「太子殿下，恕末將等不能從命！」

「嗯?」

李承乾不由上下打量這個人來，只見個這個臉紅脖子粗的將領似曾相識，不由問道：「你是天津的段少龍？」

「正是末將！」

自從當年天津奮起殺人，數年間段少龍一直遼東征戰，再也沒有見過李承乾。此時聽見李承乾還記得自己，心情不由地激動起來。

「太子殿下兩軍交戰危險萬分，不能任性啊！」

李承乾聽段少龍也教訓起自己來不由冷下臉道：「你這一千人能守得住城？」

「這……」

段少龍語塞。

李承乾不假辭色地道：「既守不住，還不率眾下去，免得被賀魯看出虛實。」

段少龍也是聰明人，立即猜出李承乾另有打算，忙問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麼退敵的計謀？」

李承乾白他一眼道：「天機不可泄漏！」

段少龍討個沒趣，不知該不該聽李承乾的。

正在此時，城頭上的人都感到腳下的城牆微微震動，知道這是賀魯率領的騎兵已經到了。

李承乾臉色凝重向前走兩步，直接下令道：「段少龍帶着你的人下去，把四面城門打開，孤王要看看賀魯他敢不也進我的城？」

……

……

賀魯看着高大雄偉的扶余城，心中暗想：這座城裏要是有一萬唐軍駐守，李承乾就可以固守待援，自己的十萬大軍只能望城興嘆。

真是長生天降福，讓李承乾自陷絕境，自己成就復興突厥的大功。

正想着，就見前頭有探馬直奔自己的大纛而來，便稍減馬速等探馬消息。

「報——」

「講！」

「稟告可汗，扶余城四門大開。」探子簡單明了地道。

「李承乾跑了?」

「李承乾跑了?」

賀魯和盧某憤怒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探子如實道：「不知道，只是小的遠遠看見北城門上，有一片燦爛輝煌的唐國皇太子儀仗。」

賀魯頓時驚疑不定起來，思慮一會兒，未有所得便問道：「你是說扶余城四門大開，李承乾在北城門上等著本汗?」

「小的只看見儀仗，不知道李承乾在不在北城門上。」探子再一次如實道。

賀魯心裏一驚，不由自主地就大聲吼道：「傳令全軍，停止進軍！」

說罷抬頭看着三四裏外的扶余城，臉上全是凝重之色。

「這必是李承乾布的疑兵之計。

長安城傳來的消息絕不會有錯，城中只有八千傷兵，李承乾已是黔驢技窮，可汗不可坐失良機呀！」盧某急忙道。

賀魯扭過頭審視地看着盧某，半晌不說話，看的盧某渾身發毛，忙表忠心道：「可汗，盧某投靠可汗絕對是出真心，盧某與李承乾有不共戴天之仇，盧某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呀?」

賀魯雙眼緊緊盯着盧某，看他不像是在撒謊才緩緩點頭道：「雖然如此，但是李承乾向來奸滑狡詐，不可不防，你隨本汗先去看看。」

見賀魯要走，一個披散著花白頭髮的長老，急忙建議道：「大王不用大纛，說是使臣去見見李承乾應也無防。」

賀魯聽了想一下，緩緩搖頭道：「李承乾一個瘸子，都敢公然擺開儀仗等我，難道我阿史那家族的嫡系傳人，真就不如他李唐皇室的子孫?」

說罷，賀魯一提馬韁不緊不慢地往扶余城走去，他的百十個親衛扛着大纛，緊緊追隨在他身後。

身後數萬突厥騎士看着賀魯從從容容地去兇險異常的扶余城，都是既感且佩。

任何一族的首領在面對敵人時露怯，不但會使對手看輕你，也會被手下看不起，人心一亂隊伍就難帶了。

在這一點上李承乾和賀魯都是明白人。

----------------------------------

李承乾站扶余城頭早看見十餘萬突厥騎兵帶着漫天飛塵和隆隆的蹄聲，若洶湧的海浪一樣朝着扶余城砸來。

而李承乾身後的扶余城就是這怒海狂濤中的一葉孤舟，究竟能不能安穩過去，他心裏也沒有底。

正在李承乾手心出汗的時候，大隊突厥騎兵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怎麼停了?」站在旁邊的程務挺不解地道。

見此李承乾鬆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有所疑心罷了！」

上官儀擦擦額頭上的汗，稍鬆一口氣問道：「疑心?」

李承乾扭頭看着他一笑，莫測高深地道：「天機不可泄露。」

上官儀看見李承乾的笑容，不解的點點頭，就不再問了。

三人說着就見對面過來一隊騎士，身後跟着突厥王族的狼頭大纛。

上官儀一驚道：「是賀魯來！」

李承乾沒有好氣地道：「是來探虛實的。」

上官儀聞言連忙閉嘴，生怕因為自己被突厥人看出虛實。

李承乾則淡淡地笑道：「膽子不小，竟然敢扛着狼頭大纛來見孤王。」

這邊說着，就見賀魯率領道騎士已跑到扶余城外百步之外，減慢騎速，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仔細觀察城頭的情況。

待快走到八十步時才停下來。

賀魯騎在馬上地看着輝煌肅穆的皇太子儀仗，心情十分複雜。到了此時他已可以確定，扶余城裏必有針對他埋伏，今日若是死戰必討不到好處。

過了好一會兒，賀魯才恢復平靜，但是已經沒有了來時志在必得的野心。

「城頭可是大唐太子殿下當面?」

李承乾聽見下面有人問，淡淡地道：「問問是不是賀魯來了。」

立即有侍衛大聲喊道：「下面可是賀魯來了！」

「無禮！怎可直呼我家可汗的名諱?」盧某像護主忠狗一樣跳出來吠叫。

李承乾一聽他操著河北方言頓時樂了，也不理會他，只是大聲對賀魯道：「賀魯你怎麼才來啊，孤王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