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數片白帆到海河
「殺人者，南和段少龍是也！」
……
段少龍高舉人頭，興奮地在場中轉一圈，連喊三遍，才把人頭扔下。
「啊——」
血淋淋的人頭，骨碌碌滾到張昭那伙人面前。
很多人看見汪花婆慌忙後退，退不及的人直接嚇坐在地上。
「殺人——呃」
方老頭一句話還沒有喊完就被胡嘯天砍下人頭。
一時間接連死了兩個人，兩邊的人嚇的都往後擠。
李承乾看見后出來的是一個身肌肉的少年，以為是段少龍的跟班。
不想這少年卻極有主見，殺了方老頭神情鄭重地朝李承乾躬身行禮：「草民清河胡嘯天參見太子殿下。」
然後段少龍也跟着朝李承乾行禮。
「二位壯士平身。」李承乾微笑道。
胡嘯天直起身子，轉身目光嚴肅地看向張昭和崔椽所立的地方。
胡嘯天在整個河北道都有很大名望，他家就是清河縣人，自然認識清河縣頂頂有名的崔椽和張昭。
「胡小哥子，你怎麼把方先生殺了。」一個剛才向方老頭求教的貧民，怯怯地看着胡嘯天問道。
「這種老騙子不殺了，還留着過年不成?」段少龍沒好氣地道。
這些貧民見他剛才手起如落就殺了汪花婆子，還沾著一身血，都不敢衝撞他。
崔椽和張昭見胡嘯天一直盯他們，就要轉身往人群里退。
「崔公子和張公子領着人來給太子殿下搗亂，是把這海河南岸的幾十萬貧民都逼死才罷休嗎?」胡嘯天聲音嚴厲地質問道。
「崔家和張家的人也在這裏?
真是好膽！」
李承乾面色肅殺地越眾而出。
胡嘯天轉過身來，伸手朝人群里一指道：「太子殿下請看，這位就是我清河縣崔氏的宗子崔椽，這位是張氏的公子張昭。」
李承乾的目光隨着胡嘯天的手，果然看見人群里有兩個與眾不同的青年。
崔椽和張昭見狀對視一眼排眾走出，恭恭敬敬地朝李承乾作個揖道：「草民崔椽、張昭拜見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着崔椽和張昭二人標準的作揖姿勢，還沒有說話就聽見背後一陣議論聲。
「這是崔家和張家的公子啊！」
「他們怎麼也來這裏受苦?」
……
……
從百姓的議論聲中，可以聽出這些人對這兩個公子是發自心底的尊敬，甚至有些盲目的崇拜。
嚴然後世的明星腦殘粉，見明星的心態。
李承乾嘴角抽抽，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才平靜地道：「平身。」
崔椽直起身子微笑着道：「啟稟太子殿下，我二人原是擔心這麼多貧民來投奔太子殿下，怕路上出什麼閃失就一路跟來了。
因為沒有想到今日能見到太子殿下，也沒有做好準備，所以就不敢冒然出來參見，還請太子殿下恕罪。」說着又朝李承乾作一個揖。
他說話時語氣恭敬，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任誰也挑不出一點無禮的地方。
郝處俊上前上步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二位帶領這些貧民前去幽州城，太子殿下已經下旨現在去的十萬貧民由幽州都督府安排。」
崔椽聞言朝李承乾看去，他剛才是在向李承乾行禮、解釋，所以他想等李承乾一句話。
李承乾知道崔椽想自抬身份，偏不理他，轉頭看着段少龍和胡嘯天問道：「你們為何殺了這兩個人?」
「他們污衊太子殿下就該殺。」段少龍語氣鏗鏘道。
李承乾聞言莞兒一笑，又轉頭看向胡嘯天。
「太子殿下！」張昭臉色難看地喊一聲。
李承乾愕然回頭看着二人問道：「你們兩個還有事嗎?」
張昭臉色難看邊話都說不出來了，崔椽神色不變地道：「啟稟太子殿下，剛才這位命我等率著百姓去幽州，我等原該奉命的率眾前往幽州，只是這些人是來投奔太子殿下的，並是聽命於草民。」
李承乾等崔椽說完輕輕點頭，便又示意郝處俊繼續『勸』這些人離開。
郝處俊看一眼站在旁邊看戲的崔椽張昭一眼，往前走幾步，大聲道：「本官再說一遍，這裏開墾出來的土地，只能養活現在已經來到此地的三十幾萬百姓。你們這麼多人如果非要留在這裏的，只能大家一起餓死。」
郝處俊這話一說完，對面還沒有動靜站在李承乾身後的人，先議論起來了。
「不會吧都餓死吧?」
「這裏有這麼多地，大家都少吃一口就是了。」
……
……
《紅燈記》上有句話叫『窮不幫窮誰照應，兩個苦瓜一根藤』幾千年來中國人就是這樣，自己有一個窩窩頭，看見要飯的也能掰下一小塊給人家吃。
聽郝處俊執意要把這些人趕走，先來的貧同倒不樂意了。
李承乾無法只的走出幾步，轉身真誠地看着眾人，聲音沙啞地道：「孤王安排他們去幽州並不是要餓死他們，而是有其他事情要安排他們去做。
孤王不曾放棄你們，又怎麼會不管他們?」
此時李承乾還穿着一身麻衣，褲腿高卷，鞋上更是粘著黑泥。
一眾貧民看見李承乾這個形象，千言萬語都噎在嗓子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承乾繼續道：「剛才走出來的那兩個人你們也看見了，他們一開口不是說這裏不能開墾，就是說有人被扔河裏了。
他們是想留在這裏開墾荒地嗎?他們是想分一口飯吃嗎?」
李承乾這樣一說，郝處俊選出來的那些保甲長，也紛紛在下面說道：
「太子殿下大仁大義，親自帶領我們開墾荒地，咱們只要聽從太子殿下的就是了。」
「就是聽太子殿下的話，能沒有一口飯吃嗎?」
「他們連太子殿下的話都敢不聽，他們要是留下來還有我們的活路?」
……
……
這樣的議論一起就再沒有人可憐對面的人了。
李承乾轉過身去看着對面的人，嚴肅地問道：「你們今天是真打算違抗孤王的命令了?」
其實他們早就違抗了，這樣說只是為了給對面的人施加壓力。
李承乾的身邊的東宮侍衛聞言，也都神情凌冽看過去。這些人都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人，此時釋放出氣勢自有懾人之處。
對面一些人見了都不自覺往後退一步。
「太子殿下言重了。」
說着一個中年男子從人群里走出來，李承乾看他雖然穿着粗麻短衣，但臉龐圓潤，舉止輕浮，絕不是一個整日在田間地頭的貧民。
「草民平棘縣李武參見太子殿下。」
那中年男子走出來，又十分標準地向李承乾行禮。
「平身。」
李承乾淡淡地看着他，等他說話。
李武見此一怔，就接着道：「草民和鄉親們在平棘縣聽說太子殿下大仁大義，收容我們這些無依的貧民。才千辛萬苦來到此間的，我們所帶的糧食已經吃完了，現在又讓我們去幽州，這這……」
李武說到這裏就掩面痛哭起來，李武一哭周圍又是一陣唏噓之聲。
「趙郡李氏在平棘縣也活不下去了嗎?」
平棘縣是趙郡李氏的郡望。
李承乾雖然強忍怒火，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的平靜，但話一出口仍然帶着譏諷。
李武聞言心裏也怒火中燒，但是還裝做用袖子擦擦眼淚，才抬起頭道：「趙郡李氏自然不會活不下去，草民不是李氏嫡支，只是一個貧民，所以生計艱難。」
李承乾見狀冷笑一聲，指著李武道：「把他拉過去讓眾人看看他哪裏像是個貧民?」
李承乾話音一落，魁梧的段少龍一伸手就抓住李武的腕子，把他拉到身後那些貧民面前道：「睜眼看看，這個人可是個貧民?」
說着抓起李武的手朝眾人一揚道：「這細皮嫩肉可跟你們不一樣。」
那些站的靠前的貧貧也都忙走上來看，被段少龍控制的李武見此脹紅了臉，不斷扭動身體，卻始終無法擺脫段少龍的控制。
「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啥活也不幹的富貴少爺，怎麼就會落到這步田地?」
「他就是來給我們搗亂的，見不的我們好啊！」
「啪啪」
幾個貧民看着李武，越說越生氣，其中一個性烈的人說着說着揚手就給李武兩巴掌。
段少龍見此就把李武往前一推，李武就一頭扎進人群里，接着就感到雨點般的拳頭，腳掌全都朝他招呼過來。
「啊——」
李武被憤怒的貧民踹的側卧在地，如同大蝦一樣彎著腰抱着肚子不住地慘叫，貧民還在不斷用拳腳招呼着他。
聽着身後的慘叫，李承乾神色平靜地看着對面的人道：「這是欺騙百姓的下場，你們真要繼續下去嗎?」
「太子殿下不要再欺騙人了。」
看同族兄長被當成人肉沙包打，李瑛再也忍不了邁著大步走出來了。
「放肆！」
「來人把這個狂徒拿下。」郝處俊大聲喝道。
幾個東宮侍衛上前就要把李瑛拿下，李瑛見此神色傲然地看一眼上前的東宮侍衛。
仰著臉道：「我乃是趙郡李氏的宗子李瑛，你們誰敢無禮。」混在人群里的李家的護衛紛紛上前保護著李瑛。
李承乾抬手止住東宮侍衛，微笑着看着李瑛。
李瑛見所有人都朝他看過來，得意一笑，看着李承乾道：
「太子殿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李瑛來此之前就查過，你這裏只有幾天的糧食，現在各地能送來的糧食最快也要半個月以後。
你現在讓這些人拚命幹活，不過是要把這些人累的筋疲力盡，無力反抗時再下令把他們都殺了填進大海里。」
「一派胡言，太子殿下親自挖泥甩土與百姓同甘苦，怎麼可能會害百姓。」段少龍第一個替李承乾開口。
李瑛冷笑一聲道：「『一派胡言』那你問問這位有準備足夠的糧食嗎?」
段少龍和一些貧民聞言不由都朝着李承乾看去。
郝處俊站出來向眾人道：「太子殿下早已下旨，從登州用海船往這裏運糧，糧食這一兩天就會到了。」
胡嘯天上前一步看着問道：「李瑛你若是早看出這裏沒有糧食，你就該一早就站出來告訴眾人，怎麼是在用盡無賴手段之後才說出此事呢?
分明是你們這士族想強佔這一片肥沃的土地，所以才帶人搗亂。」
「這個李瑛今日是打算破釜沉舟了。」李承乾沉聲道。
李瑛不接胡嘯天的話，直接反駁郝處俊道：「海上運糧，誰看見了?沒有糧食，就是沒有糧食，想餓死人，就是想餓死人。」
說這到這裏，他猛地提高聲音道：「諸位父老，我趙郡李氏和清河崔氏，還有清河張氏在河北道立族幾百年，世代照顧鄉里父老。
今日諸位聽李瑛一句，這裏沒有糧食留在這裏一定會被餓死的，諸位不如拿上工具隨我們重回鄉里吧。」
經過這幾個人一說，那些貧民一下子就暈頭轉向了，呆愣在那裏不知該做什麼了。
李瑛說罷他身後有人指著李承乾叫囂道：「如此惡毒的人怎麼能容他?」
「竟然想害列經我們，我們要討回公道。」
「我可不相信他是皇太子。」
……
……
這些人都是李瑛安排好，目標直指李承乾。
李承乾聽自已身後過了半天都沒有聲音傳來，心裏真是拔涼拔涼啊。
暗道：我穿越過來，好好跟士族高官合作不好嗎……
正想着突然聽見後面有人喊道：「太子殿下親自帶領我們圍田，你們都不長一點良心的嗎?」
說着又有人道：「這些人來到這裏先是要強行留下，現在又說太子殿下要害我們，他們的話你們也信?」
替李承乾說話的人都在人群裏頭，聲音傳到李承乾耳中時僅能聽見。
李承乾回頭一看就明白了，在他對面站着一萬多人，其中站在前面的很多都是李瑛提前安排好的，而自己身後有十幾萬人，站的靠前的都是一些看起來穩重的老人，只有穩重的老人才被郝處俊選出來。
這些人實在沒有什麼見識，從小又受過士族照顧，心裏反而更願意相信李瑛的話。
李瑛在前面說話要半天才能傳到後面去，所以支持李承乾的聲音就響起的比較晚。
支持人一邊說着一邊從人群里擠到前面，作出要跟對面的人拚命的架勢。
李承乾見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立即燃起了鬥志，直接下令道：「放信號！」
一個侍衛聞令急忙跑到無人的地方去放信號彈。
「太子殿下，這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懼，這裏交給臣就是了。」郝處俊豪氣干雲地道。
「不，孤王今日要和這裏百姓一起打這群土豪。」李承乾看着已經退回去的李瑛道。
李承乾剛才來時騎的戰馬一直停在旁邊，此時準備開戰，劉葵忙牽來李承乾的戰馬。
李承乾翻身上馬，那邊的侍衛也把信號彈點燃。
「轟——轟——轟」
天空傳來三聲巨響，引的數萬人扭頭看去。
李承乾騎在戰馬上正要下令開戰，遠處海河上一無數白帆正往這邊馳來。
李承乾回身大吼道：「河北父老，孤王調撥的糧食已經來了。但是糧食有限，若是被這些人搶走了，你們就等著餓死吧！」
李承乾說罷立即就有人跟着傳聲。
「糧食到了……」
「這些人是來搶糧食的……」
「他們搶走了糧食我們就餓死了……」
「跟他們拼了————」
沒有等李承乾下令，後面拿着鐵杴，钁頭的貧民就蜂擁而出，跟對面的人拚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