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刺客門之殤 上

第216章 刺客門之殤 上

「我只問你,喻藏鋒那名義上的父親,現在怎樣?」

古徹凝眼看向南宮桀。

「你覺我會做出那等禽獸不如的事來?」

「你覺自己還不算禽獸?」

「直到現在,他們也不知事情真相。」

「他們不知,你就覺自己不錯?」

「曾經我也心生愧疚,可不管過五年十年,他們都不曾再生過孩子。我留給他們的,一直都不是禍患,而是希望。」

南宮桀搖頭。

「我從未見過像你一樣厚顏無恥的人。」

「多謝謬讚!」古徹點頭道,「你可知這二十年,我都做過些什麼?」

「你讓他們一家三口不受欺擾,還是讓他們衣食無憂?」

「我曾想過讓他們搬離小山村,想讓喻珏外出見見世面。可那傢伙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所以能做的,其實也不過你所說那些。」

「我實想不到像你這樣的人,竟會允許另一個男人和你共享同一個女人。」

「她是喻珏的,並不屬於我。」古徹搖頭。

「所以到得最後,縱是喜歡,她也不過你一個留存血脈的工具?」

古徹很是自然地點頭。

「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我已再不做任何幻想。但對血脈的留存,我卻不得不做。世間女人千千萬萬沒錯,但我想盡所有,還是只剩她一個。所以我從不覺她是個血脈留存的工具。」

南宮桀已遠離身旁所有觸手可及的東西,甚連坐下長凳,他也刻意控制着不讓它和自己接觸太實,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將身邊所有東西都給震碎一空。

南宮桀怒,若是以前,他早已不管不顧的勃然而起,長槍前指,便會讓身前古徹血流五步。現在,他卻竭盡全力地控制自己。還有許多話沒說,也還有許多想問的東西沒問,所以他只能竭盡所能地控制。

「在我看來,你這一生中,恐是沒有真正在乎過一個人。」

「不!」古徹搖頭。「接過笑談刀那天,我也曾覺一生再無可能去在乎別人。可不管是喻藏鋒那孩子還是喻珏夫妻倆,無疑都是我在乎的。而此三人中,藏鋒在我心裏的分量更是重到無人可替。你是從未有過孩子,所以不知孩子對他父親而言是個怎樣不可或缺的物件。你想忘,想心無旁騖地做些事,可他總能闖進你的腦海,讓你不得不去想。你知道嗎,在未見他模樣前,我就知道他長什麼模樣。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地來此,並要不顧一切的將那名聲赫赫的江湖英豪掀翻在地。」

「煙雨樓前,你可從未表現過義無反顧、不得不做的模樣。」

「因在煙雨樓前,我尚無十足把握能殺凌御風,更別說他身邊還站有一個楊念如。」

「那現在呢,你覺能殺凌御風?」

「不能!」古徹毫不遮掩地搖頭。「凌御風若還沒死,那這江湖,恐是無有一人能再單殺他。」

「所以你覺他死了?」

「不知道!」古徹再搖頭。「縱有許多人在晝夜不息地尋找,可也依然不見他消息。人是不可能不翼而飛的,我想,現在的他應正在某個地方靜靜等候着吧。」

「所以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我也在想,到底應該做什麼。」

「可你親見凌御風時,另一座相隔千里的城市,也有凌御風消息。你不笨,應能從中想到些什麼。」

「其實我並非只為報仇而來。」古徹慨然道,「藏鋒已經死了,縱我殺了兇手,他也不可能再活轉過來。那我又何必要去單單為難一人呢?我雖不是生意人,但我知道一和二,二和三的區別。江湖既是不能容我,那我便也不必再去容忍這江湖。所以我是在想,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讓這江湖變成我想像中的模樣。」

「你想像中的江湖,什麼模樣?」

「你覺現在江湖如何?」古徹抬眼看窗外。

「實是從未有過的亂。」南宮桀也抬頭看窗外,江潮正涌,恰如現在的江湖。

「可它還不夠。」

「怎樣才算夠?」

「真正的錢塘江潮,你可看過?」

「現在?」

古徹抿嘴一笑。

「真正的錢塘江潮,勢如千軍萬馬直奔而來。聲若雷鳴,浪如山。若是無物相阻,它便有沖毀世間一切的能力。」

「可它終是沖不過那矮矮的岸堤。」

「所以我想看到的江湖,要遠盛於這真正的錢塘江潮。我要讓它無人可擋,毀盡世間一切。」

「就憑你一人?」南宮桀笑。

「當然不是。」古徹不惱時,人卻從凳上站了起來。「若是單憑我一人,便連那凌御風都阻擋不住,又怎再謀整個江湖?」

「你倒真有自知之明。」古徹站起,南宮桀卻是穩坐如鐘的絲毫未動。

「我知你有事問我。」

「可我也知你定不會說。」

「不說,是怕若你知道后,江湖就會失去幾分樂趣。」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少許。江湖雖大,但能將事做到此種地步的勢力,實沒幾個。」

「那這幾個勢力中,你又覺得是誰呢?」

南宮桀目光雙眼漸冷,他想到了一種可能。而這可能不僅未讓他怕,還激起了他二十多年前豪氣。

「我好像對這事,越來越感興趣了。」

「你感興趣的東西,或許會要你的命。」

「活了這許久,這命早就成了此生最最可有可無的東西。但那年輕時的豪氣,卻是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

「你覺單憑一個凌御風,就能力挽狂瀾?」

「你知道的,」南宮桀笑。「始終不止一個凌御風。」

是,古徹確實知道凌御風身邊還有哪些了不得的大人物。義重金銀鐧,魚腸玄衣劍;好管閑事狗抓鼠,莫問前程蘇秀才。再加暗器天下第一、可以長袖裝乾坤的馬傑和真正的爆槍傳人顏佩韋。當然,還有面前這個能一槍便叫敵人死無狀的南宮桀。不管怎麼說,這許多人里,單提一人出來都能讓這江湖好好熱鬧一番,更別說是同時聚齊的了。可它總如此,古徹也不覺有絲毫壓力。因他知那幾人在真正的底蘊面前,什麼都不是。所以他笑,笑得很開心,開心過後,他看南宮桀的眼裏已是憐憫。明知自己是雞蛋對方是石頭,卻還義無反顧的撞上,這在他眼裏不是堅持也不是勇氣,不過一個傻子在做一件傻事而已。

「你知在真正的大山眼中,山下石頭是什麼?那隻不過一粒沙,甚連看都看不見的一粒沙。」

「可它還是立在了大山之前。」

「那你便試試?」古徹挑釁地看他。

「我來找你,便是想試試。」南宮桀回看過去,人也隨之站了起來。

「你想怎麼試?」

「我想看看那粒毫不起眼的沙,是否能磨斷幾棵長在山上的樹。」

可他南宮桀未出,古徹卻已飛身飄出窗外。

「磨斷與否,還得先看你能不能找到那幾棵樹。」

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總津津樂道的給客人說起他曾見飛人一事。

「大爺知道嗎,我只眨了下眼睛,那兩人就相繼飛出了窗戶。若非那兩錠先後落在桌上的銀塊,我甚至會覺得自己從未見過那兩人。

「其實從另一個背着長長布條的老人出現,我就覺他不一樣。果不其然,上完茶水點心后,我便再不敢靠近他們兩人半步。這非小的膽小,實是他們周圍散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只要接近,那東西就會讓你渾身難受。而且不只我,便是後來進店的客人,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以前,他們所坐乃店中最受歡迎的位置,所以客人進來,也都多會朝着那邊走。可是那天,他們身邊縱有很多空桌,可當客人進店,也只行了幾步,就轉身朝遠離他們的客桌走去。他們不是尋常人,我敢保證,他們不是尋常人。」

他們確非尋常人,怎奈小二太過尋常,所以縱說再多,也不能讓人知道他口中的那兩個飛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不尋常的人物。

南宮桀又來了杭州,可他只呆一天,便又離開了杭州。還和前次一樣,他離開,身前那人依然是古徹。

爆槍和笑談刀的較量,因着古徹無意,到得現在也是不曾上演。他們前後追逐時,另一邊,莫玄衣卻陷殺伐,久久脫不開身。

身為江湖人人皆知卻也神秘異常的組織,刺客門終於在暗殺各家子弟后激起了眾怒。那次圍殺,海荒等人雖是逃得一命,各家子弟卻都被殺得只剩一兩人。到得後來,若非一把長刀助陣,他們定都會死在那形式各異的匕首之上。

經此一役,眾人才知刺客門對這江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或因真正觸及到了眾人底線,所以當海荒的門下弟子龍睿憤憤不平時,各家也紛紛出言相助。

「師傅,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

「算?」海荒尚未開口,魚二爺已擦著嘴角鮮血,怒聲道,「怎麼可以算?」

「魚幫主,那畢竟是以殺人為生的刺客門,不算又待如何?」還是龍睿開口。

「一直以來,我們和刺客門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惹我們,我們便也可以假裝不見他違背俠武仁義的種種作為。現在呢,現在不是我們去惹它,而是他來惹我們。此等深仇大恨,怎能不報?」

「魚兄所言,亦是我之所願。」傷腿復又開始流血疼痛的王崇開口。

「一直以來,我都覺刺客門不該存在於江湖之中。他們收錢辦事,只要你給錢,他們便可出手去殺所有人,也不管那人是否做過惡,是老抑或幼。像這種全然不顧俠武仁義,僅憑一己私利便可為患江湖的門派組織,本就不該留存於世。」慕容銘開口,自他繼承家主之位來,還未遭受過這等奇恥大辱。所以他又提議道,「他們這番出手,定是動了刺客門根本。我等雖是損失慘重,他們也不可能做到毫無發損。所以這正是我們造福天下,除此禍害的時候。諸位,我慕容家願傾所有力量,去剿天下刺客門賊人。」

「慕容兄知刺客門賊人都藏何處?」

海荒言后,眾人目光也都投向慕容銘。對他們而言,殺人並非什麼不可做到的事情,但若你連想殺之人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又該從哪裏殺起?刺客門,恰就有着江湖數一數二的隱藏能力。所以它才能在那偌大名聲下留存至今。

「我雖不能尋到刺客門老巢,但在此屋中,卻有一人能做到。」慕容銘看癱坐椅上的謝初宇,忽就抱拳躬身,開口道,「江湖所傳,南京謝家也和煙雨樓冰羽宮一樣有着自己的一套情報系統。當此時候,不知謝兄能否慷慨一助。」

聽得有人叫自己,謝初宇立馬從呆愣放空中醒來,再呆片刻,他方道:「多謝慕容兄太愛,但我謝家也只和你慕容家一樣,若是出了南京,江湖發生許多事,謝某或都要比慕容家主曉得更遲些。所以非是謝某推脫,實是沒那能力,所以不敢攬這瓷器活。」婉轉拒絕後,他又看着王崇道,「鎮威鏢局乃天下第一的大鏢局,門中養有鏢師數百名,而其貨物眾多,門內鏢師自都是些走南闖北的人物。僅不知王鏢頭能否代為打聽打聽。當然,此等造福蒼生的好事,我謝家定也會傾盡全力。」

王崇雖是心中鄙夷不已,面上卻仍露出許多的笑容。他不傻,知慕容銘謝初宇推脫的都是什麼。他們怕刺客門報復,他又何嘗不怕。所以謝初宇言后,王崇也是道:「這幾年來,我鎮威鏢局雖有鏢局之名,怎奈日常接送均是些尋常貨物。運程短不說,貨物質量也是每況愈下。鎮威鏢局早已失了往日風光,莫說天下第一鏢,便連想留下門中那些有名鏢師,也屬不易之事。」

「諸位,」他們推脫不斷時,那佩刀的長衫男子卻是開口。「諸位若想圍刺客門,我這裏就有諸位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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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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