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火燒燼 黎君陽受制師徒重逢（5K）

「你們幾個看住這三間院子了，沒大人的命令，誰都不準放走。」

「大哥放心，弟兄們全都明白的。」

「那我就先去孫大人和二位堂主那裏請示了，你們都給我打足精神了，這火一時半會燒不到這裏的。」

軟禁著黎君陽的小院外，一名老通背堂的高手再三叮嚀了一番守在三處別院外的弟兄后，這才急匆匆地去尋袁奎幾人拿主意了。

剛剛歇息下的黎君陽此時已經重新起身下了床，推開屋門遠遠望着天邊的一絲光亮。

後花園內，計連此時已經趁亂弄暈了一名莊裏的下人。簡單的換上了一身粗布短衫，蒙了沾濕的面巾后，計連便拎着一隻木桶混入了救火的人群當中。

下人院的起火點很是靠內，不少下人才剛剛歇息下，便被別屋的夥計給驚了出來。此刻不少人還都光着膀子，不知所措。

「你，快跟上，別光在外面洒水了，給我都趕緊地往裏救活啊。」

「福爺，這裏面火這麼沖，小人們哪敢光着膀子進去救活啊？」

「沒用的廢物，那邊新來的，你矇著濕面巾還杵在那裏幹嘛？還不趕緊給我進去救火，不中用的傢伙。」

亂做一團的下人院外，計連才剛來到火場，本欲藉機遁走潛入山莊內搜尋一番的，卻不料剛準備離開時，正巧被下人院的下人頭子二福給撞見了。

不多廢話，心急火燎的二福此時一把便抓住了計連身上的粗布短衫的后領子。計連被這麼莫名地一抓，險些反手抽中身後的二福。

「喲，怕死還想打老子？趕緊地給我回去救火，吃老爺的用老爺的，這個時候倒是溜得夠勤快的。」

二福此時正盯着越燒越旺的火勢，下人院中此時來不及逃出來的下人們，此時正拚命地在火海中掙扎著。眼見抓住自己的只是個瘦猴般的下人，計連這才收起了目中的殺意。

眼見一時間不能走脫，計連便掙脫了二福正抓着自己后領子的右手，轉身躬著腰順着人群朝火海中走去。

正在計連不得已混入一眾下人當中救火之時，扔下這一把火燒光了下人院的那名銅面人，此時已經不知不覺間潛入進了黎君陽的小院中。

「是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屋內，當黎君陽拉上房門，轉身朝向屋內的銅面人說話時，藏於袖中的雙手已經悄然間運起了真氣。

銅面人此時還在喘著粗氣，一身的手銬腳鐐此時已經被他卸下，只有頭上的這塊銅製面罩一時半會間還沒能摘下。銅面人此時捏著自己的喉嚨，示意黎君陽稍等片刻。

只聽見一陣輕微的骨頭挪動聲過後，銅面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一聲砂紙摩擦時才會傳出的嘶啞聲終於透過面罩傳了出來。

「弟子穆英，拜見師娘。」

一聲恭敬的問候，銅面人已經單膝跪拜在了黎君陽的面前。饒是黎君陽胡亂猜測了許久，也還是沒有想到給自己留言「大火，留門」的銅面人會是計連的弟子穆英。

「你怎麼會帶上...你師父同我說過你被他留在孫誠的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當穆英自報姓名后，黎君陽便不再有所懷疑了，當即便將穆英扶到了屋內的矮桌旁。

「師娘，此事說來話長。你先隨我從小路下山，等到了山下...」

穆英今晚趁著看守銅面人的守衛懈怠，這才有機會一把火點了下人院逃到了軟禁黎君陽的這處小院，此時他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只想先救黎君陽下山。

「穆英，我還不能走。袁奎他們除了將我抓上山軟禁在了這裏，還另外將柳大哥、木姐姐關押在了地牢之中。若是我走了，他們定然不會再留柳大哥他們一條活路的。」

「怎麼會是這樣...」

穆英一直救人心切，卻是忘了去細想孫幸臣為何敢如此大膽的放任黎君陽一個人在這處別院當中。此時再一品味，穆英只覺自己太過莽撞行事，斷了自己的後路。

「穆英，你快下山吧。找到你師父，告訴他山裏的情況，袁奎和玉龍子就在山上。他們留我在這裏，就是為了引他上山好暗算他的。你回去告訴他，千萬別中了他們的詭計。一切以大局為重。」

「師娘，我不能走，我走了便再沒人能弄清楚這莊子裏的事情了。」

「你糊塗，留下性命和你師父一起替我們報仇才是你應該做的。你放火燒了山莊，他們豈會再留你性命？」

屋內的氣氛此刻為之一凝，穆英當初留下來便是為了救黎君陽下山，這才冒着被識破身份的風險自投了羅網。好在孫幸臣的手下們只是折磨了他一番后，將他們這些私自逃下山的下人們弄啞帶上了這塊銅面罩。

如今黎君陽不能跟他下山，這事情也就這麼僵住了。

而就在他二人正於屋內說話的時候，孫幸臣、袁奎和玉龍子三人已經齊至了這三處別院外。

「袁兄，這火災生的蹊蹺，依你看會不會是那計連派人使的鬼？」

「玉龍兄，是真是假不重要，我們只要盯住這裏，就不怕他計連生出什麼三頭六臂來。」

跟在孫幸臣身後的袁奎和玉龍子正說着話時，三處別院外的守衛們已經迎了上來。

「小人見過孫大人，二位堂主。」

「起來吧，院子裏可有什麼動靜嗎？」

「回大堂主的話，沒有動靜。」

「嗯？生了這麼大的火，院子裏什麼動靜都沒有嗎？」

守衛此時被袁奎這一問弄得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了，但袁奎三人卻並沒有想從他這裏弄到答案的意思。三人此時越過前兩處別院，徑直來到了黎君陽的這處院門外。

不理會屋內的黎君陽如何，袁奎此時已經一把推開了院門。迎面而來的，正是已經打開屋門，冷冷盯着他們三人望來的黎君陽。

「黎姑娘還沒有睡下啊？」

「外面都這麼熱鬧了，袁堂主不也還沒休息嗎？」

就在袁奎和黎君陽對峙之時，玉龍子已經繞着院子巡視了一圈，並沖着袁奎搖了搖頭。

「黎姑娘，既然大家都沒有睡意，不介意袁某進你屋內查看查看吧。」

「哼，你覺得我有的選嗎？」

「黎姑娘怎麼會沒有的選？老實和我們合作，不正是上上之選嗎。」

黎君陽聞言並未再搭理袁奎，只是悻悻地讓開了房門，任由他三人進屋搜查。

僅一牆之隔的另外一座別院的屋內，穆英此時正藏身於此。孫幸臣三人的突然到來，迫使穆英不得不向黎君陽妥協，進而躍牆離開。無限小說網www.kuetxt.com

「嗯...嗚...嗯...」

穆英的身旁是剛才他進屋后便給捂住嘴巴的孫誠，孫誠自從被軟禁在這方小院子裏后，便發覺自己逃生無望后，便對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興緻。每當有孫幸臣派來的人進來，他都會發上一通脾氣。

今晚莊子裏的火光，他透過窗紗也已經看見了。「但那又與自己有什麼干係呢？」孫誠獨自縮在被窩裏想道。

正當孫誠摒除了外界的騷亂聲，逐漸沒心沒肺地睡去時，窗前的一聲細微動靜將其從睡夢中驚了起來。隨後他便被面前的這個銅面人給要挾住了，但孫誠不驚反喜喉嚨里「吚吚嗚嗚」的想要和逃出來的銅面人說上話。

控制住孫誠的穆英，此時正屏氣凝神地聽着隔壁屋內的動靜。進入黎君陽房中的三人此時尚未離去，黎君陽刻意提高的聲音替穆英弄清楚了三人的動向。

直到許久之後，當隔壁的院門被重新關上后，穆英這才鬆了一口氣。而他身前的孫誠，則是一副「明白人」的模樣正沖着穆英眨巴着眼睛。

「噓——」

「點頭」，此時的孫誠似乎已經認定了身旁的這個銅面人不是和自己二叔還有外面那群人一夥的傢伙，因此顯得尤為配合。

待到三座別院外的動靜都平靜地差不多了，原本黑壓壓冷冷清清的山莊逐漸開始被山霧籠罩了起來。

一宿未眠，穆英就這麼架著孫誠躲在屋內，不敢有絲毫的額外舉動。

黎君陽的別院外，袁奎三人此時緩緩起身。下人院的大火絲毫不能引動他們三人的注意力，為了切實守好黎君陽這枚籌碼，三人這一整晚便是寸步都沒有離開這三間院落。

「看來是一場意外了...」玉龍子不無遺憾地說道。

「可惜了，我還認為計連會真的和琅琊王鬧翻，不顧一切地上山救人。看來大家也沒有什麼分別。」

袁奎彈了彈自己袖子上沾濕的露水，又盯着黎君陽的院落望了一陣后，這才同孫幸臣和玉龍子一併動身選擇了離開這裏。

路過軟禁著孫政、孫誠父子二人的院落時，袁奎向著孫幸臣不經意地問道：「孫兄，你不去看看你的那位可憐大哥和侄兒嗎？」

孫幸臣對於這一晚的鬧劇顯然已經耗光了所有的耐心，聳動了幾下乾澀的眼皮，不耐的沖着袁奎二人說道：「沒人要的傢伙，看他們有什麼用？難不成我們要等的人會來就這兩個蠢貨？」

「孫兄話也別說的這麼難聽，畢竟都是同姓的親戚。不見就不見了，大家趕緊回去補個覺吧。」玉龍子提議道。

直到確認了屋外的孫幸臣三人真的離開后，穆英這才鬆開手，而孫誠早已經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呀！他們總算都走了嗎？」被穆英收回右手的舉動驚醒的孫誠，這時輕聲驚呼道。

見穆英沖自己點了點頭，孫誠這才挪動了兩下僵住的身子。

「你我爹請來救我的幫手嗎？」

屋子裏，穆英這時正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門的方向挪動着，孫誠的這一聲詢問卻是令穆英有些心酸。但穆英還是回頭沖着孫誠搖了搖頭，表明了自己不是來救他走的。

房內的孫誠見銅面人穆英搖了搖頭，卻是並未表現出太多的失落，反倒好奇地湊近到了穆英的身旁，拉了拉他的衣擺。

「嗯？」感受到衣擺處傳來了一陣緊繃感，穆英回頭盯着自己身後的孫誠疑惑地望了一陣。

「我有錢，你能救我和我爹下山嗎？你能潛入莊裏，一定是武林中的高手，你們不是都講拿錢辦事嗎？我可以出好高的價錢...」

聽着孫誠無助的聲音和他無措的神態，穆英只覺得一陣失望。昔日他寄身於孫誠身邊，雖說是師父計連要他待在這裏避難，但他在和孫誠主僕相處之中，也逐漸意識到這位世家小公子不諳世事、沒有主見。並非可以期待的人。

如今看着孫誠還想着仰賴平日裏的錢財收買他這位「陌生高手」，穆英便不自覺地想要敲醒這位孫家小少爺。

轉了轉喉嚨，那股沙啞的嗓音再次傳出，只是顯得更加低沉了許多。

「我知道你，你是孫家小少爺孫誠。不過我可以明著告訴你，縱使你使出再多的錢財，也救不出你自己。即便我能將你帶下山去，離開了武夷山和孫家，你能活的下去嗎？」

「我...我能怎麼辦？都是二叔的錯，不是他，我和爹爹也不會被關在這裏。莊子裏的人不聽我的，我能怎麼辦嘛？」似是說話有些着急了，孫誠竟然不自然地抽泣了起來。

「留下來，安心的接受你二叔的這份施捨。你興許還能填飽肚子，離開了這裏，你只有餓死街頭的份。除非...」

「除非什麼？你為什麼不說了？」似是抓住了泥澤中的一根稻草，孫誠此時急迫地想要知道銅面人口中的「除非」是什麼意思。

「除非你能站出來重掌孫家的大局，實話告訴你，你爹就被關在隔壁的院子裏。但他已經中了侵蝕經脈的毒藥，不日便會虛弱而死，你二叔是不會留你們父子兩個的性命的。如果你還想活的更久一點，先要學會自己活到你二叔要殺你的那一天。然後再趁機尋找生路，否則地話沒人能夠救的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活下去？只要吃飯就能活下去嗎？我吃，我吃...」

孫誠似乎並沒能完全體會到穆英話中的含義，但他卻聽懂了「填飽肚子的重要性」。桌邊是早已經涼透了的飯菜，孫誠就這麼乾咽著強吞了兩口飯後，便險些被米飯給咽死了。

一掌替孫誠拍出了喉嚨中的飯糰，穆英嘆了口氣繼續沖着孫誠說道：「如果你想明白了，我可以幫你活的更久一些，不過你要想清楚了從現在開始，你要脫胎換骨忘掉以往舒心的日子。」

孫誠用小手臂蹭掉了自己臉上沾著的飯粒，像是溺水得救的失足者一般應聲跪倒在了穆英的跟前。

只是當他再次起身望向身前時，只見屋門現縫銅面人穆英早已經離開了屋子。但孫誠卻是目光篤定地繼續盯着那道門縫，他從沒像現在這般真切地感受過「活着的希望」。

擺脫了袁奎、玉龍子還有孫幸臣三人的突然造訪后，穆英此時正遊走於一片狼藉的孫家內府下人院的附近。

黎君陽雖然再三要求他趕緊下山，但他卻有着自己的打算。昨夜的一把火毀掉了大半個下人院，同時燒死的還有幾名和他一般無二的銅面人。

穆英顯然是打算繼續留在庄內伺機救出地牢中的柳於龍和木清茹，再去救走被獨自看押的黎君陽。而現在，他最需要的便是從廢墟中找到燒的漆黑的手銬腳鐐，重新令自己留下來。

大火已經被撲滅，水汽和霧氣混在一起，混合著下人院裏那令人噁心的焦屍爛肉的氣味。穆英一腳深一腳淺地行走在其中，絲毫不擔心有人會在這時發現自己。

然而事有意外，正當穆英循着廢墟中的痕迹，找到了銅面人居住的房址，並從中順利地摸索出一條已經完全被燒黑了的手銬腳鐐時，一道凌厲的指勁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扣在了他的肩頭。

「鬆開！」

穆英這時已經是以自己最快的反應來應對着突如其來的襲擊了，但無論他如何施展身法，卻始終不能擺脫這死死扣在自己肩頭上的五指。直到他看清了身後人影鬚髮散亂中的面容時，他才放棄了掙扎。

「不要試圖抵抗，我只想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你還能活着走出這裏。」

然而不等這人的聲音散去，穆英便如脫力了一般跪倒在了焦炭廢墟之上。

朦霧之中，穆英用着沙啞不堪的聲音喊了一聲「師父」。

「你是穆英？！你真的是穆英？」

「師父，弟子就知道你一定會上山來救師娘的。」

「你先別着急，我需要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訴我。先從你自己說起吧，你是怎麼被帶上這幅銅面的？」

越至晨曦之前，迷霧越是濃厚。廢墟的一角里，穆英和計連並排坐了下來，互相說明各自所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