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掠食軍

第2章 掠食軍

龍澤大陸的東方邊陲,橫亘著一條狹長的裂谷地帶,便如一道巨大的怪獸嘴巴,將龍澤大陸和大荒世界撕裂開來,這個裂谷世界的上空終年聚集著不散的雲霧,從上方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形,使得這個裂谷世界愈發顯得神秘莫測。

這個裂谷世界被稱為淵獄,大致意思是深邃的囚籠,它不屬於大荒世界,也不屬於龍澤大陸,它彷彿是一片自古就被遺棄的土地,被龍澤和大荒世界視為邪惡禁區。

淵獄東西兩側都被設置了險要關塞,壁壘森嚴,淵獄中的種族如要穿越關隘進入別一世界,便會遭到層層截殺,難度很大。

同樣,龍澤和大荒的居民也談之色變,很少人敢冒着死亡的威脅進入那個不可知的恐怖世界。

然而,卻有幾類人有機會進入淵獄,其一,是一些被永恆驅逐的重犯,他們被外世界強行驅逐到淵獄中,讓其自生自滅。其二,便是一些走投無路的逃犯,還有一些被宗門追殺的棄徒等,這些人為了生存,往往會不顧死亡威脅,冒死穿越關隘,逃入淵獄中,以求得一線生機。

如此,時日久了,淵獄便被兩方世界的人視為罪惡之淵藪,人間之地獄。

淵獄之外,毗鄰大荒的荒原上,隨處可見人類或禽獸的累累屍骨,斷折的刀兵隨處遺棄,未盡的硝煙,血跡斑斑的雜草,等等,預示著一場剛剛結束的戰鬥。

天空中雲層低壓,荒原上冷風嗚咽,獵食的猛禽不時在空中出沒,發出嘶啞的悲鳴。

不久,在遙遠的天陲處,傳來凶獸咆哮般的雄渾號角聲,緊接着,幾十個黑影從遠空的雲層中直撲而下,急速變大,越來越近,卻原來是一頭頭極其龐大的禽類,翼展接近兩丈,背上踞伏着一個個身負鐵甲的兇悍武士,口中不時呼出尖銳哨音,約束著身下號稱鱷鷲的兇悍禽鳥,急速掠飛,鐵翼和爪牙呼嘯破空,將一些不及躲避的弱小禽鳥,頃刻間擊碎成漫空血羽。

向遠處望去,煙塵衝天,轟隆隆的雷音震撼大地,凶獸的咆哮聲,尖銳的唿哨聲,鐵蹄的震撼聲,彙集成一道洪水般的黑色浪牆衝擊而來,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就見那一匹匹桀驁不馴的豹紋角馬,從陣列中突擊而出,馬背上俱騎乘着高大的鐵甲武士,手持銳利的黑鐵長矛,嗖嗖出擊,將一些不及逃離的野獸輕易擊殺。

這是一支被大荒世界談之色變的邪惡軍隊——淵獄迦陀巴城的掠食軍,這些掠食軍會不定期突破東部壁壘,向著混亂的大荒世界強勢進擊,將大量的財富和奴隸擄掠回來。

由於大荒世界部落戰爭連連,部落之間極不團結,相互仇視,這就給了掠食軍可趁之機,屢屢得手。

同樣,這些強悍的掠食軍也曾試圖突破西部要塞,進攻龍澤大陸,卻屢屢被尤為強大的龍澤軍團擊退,最終只得暫且放棄了進攻龍澤大陸的企圖。

其時,就見這股無堅不摧的黑甲巨浪呼啦啦向兩旁分散開來,形成兩隊陣列,順着開分出的中央道路看去,就見一條長長的人流迤邐而來,前方是數十輛滿載珍寶和貨物的大車,大車之後跟隨着許多被擄掠來的囚徒,囚徒中有成年人,也有不少婦女和孩子,手足上俱帶着沉重鐐銬,衣衫襤褸,又飢又餓,多日跋涉,此刻近乎精疲力竭,卻懾於掠食軍的兇殘,仍舊不顧疲憊和傷痛,咬牙蹣跚前行。

高大的掠食武士左右逡巡,手持滴血長矛,不時呵斥囚徒隊伍中的弱小者,驅趕他們快速前進,一些體力不支和行動遲緩的囚徒,隨時可能被殘忍的掠食武士挑出隊伍,落入一群豢養凶獸的肚腹中。

凶獸們瞪着血紅的眼睛,不時向那些囚徒發出威脅的怒吼,幸得鐵甲武士約束,不然早就撲入人群大肆捕食了。

囚徒們又驚又怕,強撐著身體前進,他們知道,一旦停下來,面對他們的將只剩下死亡一途。

「你們這些軟弱的大荒羔羊,你們應該感謝塞桑神的庇佑,庇佑這幾日天氣舒暢,不至於發洪水裹走你們,不至於迸發熔岩吞噬了你們可憐的肉身!祈禱吧,大荒的羔羊們,祈禱你們早日趕到迦陀巴城,去接受偉審判,決定你們可憐的命運!」

鐵甲武士中央,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尤為高大的武士將軍,俯視着緩緩移動的人流,以極其厭惡的口吻說道。

將軍的瞳孔中透露出一絲煩躁,蓋因這一次掠食戰太過順利,而撤退途中遇到的抵抗也不多,他派出數十個斥候,在打探清楚后,最終選擇了從鬼把門這條道路撤回淵獄,也不知道是否會遇到阻擊。

唰的一聲,一道劍光掠下,將一個瘦弱的奴隸劈成了兩瓣,將軍的殺伐手段可謂迅雷不及掩耳。

「對待這些刁頑的大荒奴隸,唯有殺戮才是道理!霍圖將軍,這些羔羊中一定會有不少值錢的貨色,這一次的掠食戰可謂盤滿缽滿,勛爵大人一定會滿意的!」一個臉上刺滿了詭異花紋的傢伙在一旁垂涎奉承道,那是掠食軍中的統領潘度。

「潘度,記住,我們還沒有脫離大荒,越到最後,越是危險,只有越過鬼把門,那才是屬於我們的天堂!其一,必須守護好我們的財物,其二,不得讓任何奴隸逃走,違者立時格殺!其三,還要嚴防那些可惡的暗修們的偷襲,勛爵大人對這一批奴隸可是很看重的,出現任何散失你我均吃罪不起!」

面對將軍的訓斥,潘度不住點頭哈腰,復賠笑道:「我們掠食軍在大荒一帶素來橫行無阻,加上近日掃蕩,那些殘餘的暗修十不存一,或許早就逃遠了,饒是如此,卑職一定盡心盡職,圓滿完成此次的押送任務!」

統領潘度向霍圖諾聲行禮,驅騎飛馳而去,手中的皮鞭如毒蛇出沒,打得一些奴隸連連尖叫,不由得加快了行進步伐。

此刻,在人群之中有一對弱小的囚徒,正相互攙扶著行走,這對囚徒一男一女,姐姐看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弟弟要小一點,大致十歲的樣子,他們周身破衣襤褸,僅可蔽體。

男孩面黃肌瘦,每走一步都顯得很吃力,由於腳上的鐐銬太過沉重,磨爛了腳踝,鮮血時時滲出,使得他走過的路面上留下了斑斑的血痕。

男孩兀自咬緊牙關,額頭上的虛汗滾滾落下,卻沒有發出一聲呻吟,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走下去,就一定可以走到目的地。

男孩對周邊不時發生的生死變故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神色冷的如一塊冰,眉宇間隱隱透露出一絲嗜血般的殘酷,看去根本不像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一旁的女孩瞅了瞅天生病弱的弟弟,臉上浮現出女性固有的溫柔氣息,她的眼瞳深處隱藏着憐憫和同情之色,還有無奈、痛苦抑或糾結等等情愫,她迷茫的看了看前方,不知道眼前的路還要走多長,也不知道前方會有何等危險在等待着自己。

她的臉蛋上雖然滿布污垢,一雙眸子卻顯得大而明亮,她咬了咬牙,終究安慰道:「雲沉,如果實在忍不了,你就哼哼幾聲,或許會好過點,咬咬牙,再堅持一會,我想,等到了迦陀巴城,一切總會變好的!」

面對姐姐,男孩的冷酷的神情瞬間轉換成溫暖的笑意,他知道自己是個男人,他不能再給姐姐增加任何負擔,他知道自己隨時可能倒下去,但彷彿與生俱來的那種冷酷個性,支撐着他一定會走到終點。

「沒事的,姐,我能走,若我真的走不動了,自然會和你說的。」男孩嘴角微翹,顯得不以為然,而心裏,卻涌動着滾滾浪潮。

姐,你是我在這個可惡的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和牽掛,我能報答的,只是默默陪着你走完該走的路程。

姐,我是男人,我不會在你面前倒下!

男孩默默為自己打氣,想像著即將到來的迦陀巴城,他可是沒有一點印象,看着周邊極其兇惡的掠食軍,直覺告訴他,那裏或許比時下還要惡劣,活下去更為艱難,但他一定能克服,他一定能給姐姐找一個安定的歸宿。

彷彿源自靈魂中的痛楚陣陣襲來,男孩咬了咬牙,使勁握了握瘦小的拳頭,他盡量走快一點,跟緊隊伍,以防止被兇殘的掠食軍盯上。

痛苦的反覆折磨,記憶中的光影如夢閃現,一次次的頑強衝擊,一次次的不支倒下,甚至昏迷過去,讓他最終明白,自己病弱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了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唉,這具該死的肉身啊!

男孩無奈嘆息。

這是我命啊,我此生註定是個失敗者,一個任人魚肉的弱者。

病痛意外使得男孩的大腦變得異常冷靜,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考慮死,他的有限的可憐的生涯,幾乎是絕望的,那麼死該死一種更好的解脫吧?

這樣想着,他就變得愈發坦然,把那冥冥中遲早會降臨的死亡不當回事。

只是雲沉卻捨不得至愛的姐姐,他知道他至今僥倖能活着,都是姐姐一直在不懈抗爭的結果。

「我站在這裏,看你們誰敢欺負他?不怕死的儘管來,除非你們殺死我,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沉重的代價!」

姐姐的身影雖然瘦弱,卻永遠像一棵不倒的樹,矗立在自己的前面,她像一頭母豹子憤怒嘶吼,拚命抵擋着異族孩子的進攻,卻拚命將弟弟遮蓋在自己的身體之下。

一想到這裏,雲沉的心就會滴血,刺痛,進而深深痛恨自己的無能。

姐姐瘦弱的肩膀過早的承擔了不應有的苦難,為他遮風擋雨,為他走遍了許多角落,尋來草藥,熬給他服用,盡一切能力和病魔抗爭,使得雲沉終究一天天熬了過來。

雲沉多麼想永遠陪着姐姐,他珍惜流逝的一息一刻,記住一切發生過的事,將姐姐的樣子深深刻入心中,他想,若然死了,若然可以有輪迴,下一世他會找到姐姐,好好報答她。

他時刻準備着,為姐姐做任何事,包括死。他發誓,如果出現那一刻,他會毫不猶豫衝上去。

女孩的眼睛掃了掃四周,看着那一雙雙陌生的眼睛,她知道一定會有毒蛇和惡狼混雜其中,他們要加倍小心,隨時提防突如其來的攻擊。

她明白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她多年來帶着弟弟,在部族間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她有着天生的警覺,總能在危險降臨之前悄悄逃離,使得她和弟弟總算躲過了一場場無妄之災。

然而大荒的近況委實太過嚴峻,這些日子,他們的四周出現了越來越多非常危險而又強大的敵人,在無路可逃的情況下,姐弟倆只得主動陷落為掠食軍的俘虜,僥倖逃到了這裏。

她知道敵人一定會追來,幸虧周邊囚徒混雜,他們才僥倖沒有暴露。

突然間,後方的人流不知受到什麼刺激,竟加速沖向了前方,男孩被撞得失足向前方摔去,女孩情急之下拉扯男孩的身體,竟嗤的一聲扯下了一根斷裂的布條,口中不由得發出一聲下意識的驚呼。

她本可以動用一點小手段,只是她偏偏不能去做,在她眼睜睜看着弟弟即將被身後的囚徒們踐踏的一瞬,她毅然不顧一切撲向男孩,她希望用自己的身體為男孩擋住任何風險,這固然是使命,更是朝夕相處中凝聚的點點親情。

這當兒,一雙枯瘦的手突然出現,將即將倒地的男孩和女孩硬生生拽了回來,男孩女孩驚魂未定,卻被後面的人穩穩推了一把,總算恢復了正常的行進步伐。

救他們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男人眼瞳中流露出一貫的殘忍意味,看着男孩不屑地搖了搖頭。

一個百病纏身的孤苦無依的乞兒,毫無本事,這個目標太過一般了,抓起來也是手到擒來。

看了看男孩,男人的臉上忽然露出驚訝的神情,由於肉體中的痛苦,牽帶起男孩的印堂出青筋痙攣,竟形成了一個天生的怪異圖案。

「夭絕之相!這樣的命格可謂萬中無一了,這樣的人本不該出現在世上,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男人嘆息中搖了搖頭,裝着若無其事一般,很快隱藏在人流中消失不見,前面的女孩卻自然明白,他們早已被盯上了!

女孩隱隱猜出先前的混亂應該是男人或他的夥伴們搞出來的,目的只為提供甄別的時機,之所以他們還沒有選擇動手,那只有一個解釋,時間還沒有到,或者還沒有接到命令。

囚徒隊伍之外,騎着豹紋角馬的潘度大人飛撲而來,手中的鞭子連連抽落,打得囚徒們哀聲連連,口中惡狠狠威脅道:「誰在無故喧嘩?站出來!不然你們這群人都得死!」

這幾日漸漸臨近淵獄地帶,囚徒中時不時會發生一些奇怪變故,鬥毆,逃跑,相互誣陷,等等,使得潘度大人不厭其煩,何況前方乃是大荒邊緣餓鬼風暴頻發地段,若然不能及時躲入峽谷中,必然死傷慘重。

左右的囚徒們嚇得神情立變,各自低頭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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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窟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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