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墜入胃袋
墜落,那巨獸仰起脖子,縱然那胃袋柔軟,幾千米的墜落依舊如墜淵崖。
海尼亞不懷疑她墜落之後是何等慘狀,可在這掠食者體內,她連海之力都調動不起來,急速下墜也無法動用魔法。
我要死了?
海尼亞竟然沒有絕望,她只是很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海水被咽進掠食者的胃中,周圍的海水消失,海尼亞竟然難得的覺得輕鬆。沒有臭味熏天的海水,也許這是死前最好的饋贈了。
順這食道滑入胃袋,然後再任其消化。
海尼亞突然睜開眼睛,她還不想死!倒不如說她不能死!她作為人間領者怎能放棄生的希望,她的姐妹還在等她回來呢。
她也不願意用她的血肉,養出一個永生的魔物。那將霍亂混沌海,有朝一日近海也會遭殃。
可是這上天下地皆無門,海尼亞還能有什麼辦法。
平日裏不遇到危險的美人魚,哪兒有辦法有快速的反應應對危險。她們不擅長戰鬥,更別說她們應對即將到眼前的危機了。
她求生之心剛剛燃起,便感覺到這漆黑和潮濕的食道,突然有東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海尼亞驚訝了。
她一邊緊緊靠着食道,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頭頂。
那是一隻手觸感,海尼亞希望她的猜測沒有成真。
然而還是如她所料。
果然啊,這混沌海能有這樣觸感的能有幾個。
那男孩堅毅的臉,堅定的眼神,他沒有說話,可是他就像吼出來那樣。
「我來救你了。」
海尼亞的眼睛很酸,她很少哭的,她竟然在一個男孩面前哭了兩次。海尼亞沒機會擦拭眼淚,她看着這男孩,就是忍不住想哭的情緒。
為什麼啊,為什麼這個男孩要來救她啊。
「你不應該來救我的。」海尼亞抽泣說:「你只是個凡人啊,你會和我一起死的!」
阿拜樓當然知道啊!這掠食者體內一切未知,沒有力量的他也會死掉。
可是他承諾過,海尼亞哪怕再墜落千次萬次,他也會再去救千次萬次。
現在的海尼亞記憶里沒有他,但是他會讓海尼亞記住他的。
因為,只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開。
阿拜樓抓緊腰間的干繩,這繩子稱不上堅韌,幸好海尼亞也稱不上重,兩個人都算輕盈。
然而這並不意味着,用粗糙手制的繩子能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阿拜樓進來時將海帶手作的繩子捆在掠食者的小牙之上,他只能祈禱這繩子承受得住他倆的重量了。
繩子在顫抖,阿拜樓和海尼亞在繩子上左搖右晃。這掠食者應該是吃到了想吃的東西,心滿意足的游回了海底,在海底以各種姿勢遊盪。
這可苦了阿拜樓和海尼亞,兩個人就像在失控的飛機里,被左搖右晃的震蕩帶着頭暈目眩。
最好的情況是阿拜樓帶着海尼亞能直接從掠食者的牙縫裏出去。
而最差的結果,也只是把胃當跳板,做一次可笑的內臟之旅。
「放下我,你還能出去的。」海尼亞高喊。
如果他阿拜樓會輕易放棄海尼亞,那他便沒必要費盡千辛萬苦進來了。要知道,進來也沒那麼容易。
先試着爬出去吧。阿拜樓琢磨著,將海尼亞扣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掠食者吃進去的東西沒那麼容易吐出來的。」海尼亞說。她說的是實話,阿拜樓也知道。
但是阿拜樓才不管,他才是求生的人,要讓他放棄,至少等他的繩子斷了以後再說。
手作的海帶繩只有三百米,即便如此也是費勁千辛萬苦做出來的,阿拜樓沒辦法相信海帶繩的強度,所以他的動作當然是越快越好。
就像人猿泰山,阿拜樓背着海尼亞,手裏抓着繩子,在這盪亂里持續不斷的向掠食者的牙縫攀升。
果然沒有光,阿拜樓皺着眉頭,他根本看不見光芒。混沌海的海底怎麼會有光芒呢,阿拜樓快被自己逗笑了。
「我有光。」海尼亞伸出手,一枚明亮的珠子散發光芒。
現在安全了,她能用魔法了。
這可幫了大忙了。
彷彿讀懂了阿拜樓的意思,海尼亞手裏的光芒向外擴散的更遠,就像最明亮的夜明珠,既明亮又柔和,直視其光源也不會傷害眼睛。「它當然可以更遠。」海尼亞說。
阿拜樓不知道掠食者是以怎樣姿勢遊盪,這東西長得就像深海里的安康魚,可是他攀升的角度,就像那掠食者始終都在向上升游。
始終向上。
「掠食者實際上,是以底部為頭的,就像烏賊那樣。」海尼亞說。
果然還是了解的太少了。阿拜樓苦笑,混沌那個心大的傢伙,給的情報也不算準確。既然像烏賊那樣就可以理解了。
他媽的,原來那傢伙的眼睛是前後都能看到的,吃東西的時候可以看着嘴巴的方向,而它遊動的時候,則是看着屁股的方向。
真是離譜的身體構造。
海尼亞給予的光源幫了大忙,這光芒和過去一樣,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在濃稠的胃液里前進。
海尼亞的光芒終於填滿了怪物的口腔。
它的牙齒是白色的,就像連綿起伏的山巒,也像密不透風的城牆,只有從牙縫裏滲出來的海水,像瀑布般傾瀉在阿拜樓的臉上。
「還差一點。」海尼亞希冀的說。
可是阿拜樓的表情並沒有海尼亞那麼樂觀。
他感覺到繩子向下頓了一下。
大部分人會選擇無視這頓挫感,因為他們在騙自己。阿拜樓不會騙自己,他清楚一件事,這繩子要斷了。
這才是無法掩蓋的事實。
過了兩分鐘以後,阿拜樓即將到了門牙頂端。這距離甚至讓阿拜樓也產生了一點希望。
也許……真能出去?
願望總是美好的,現實遠比理想殘酷。
阿拜樓的希冀剛剛升起,那頓挫感重新出現,這一次,連海尼亞也感覺到了。
「它……」海尼亞想說話,見到阿拜樓堅韌的面容,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海帶繩的纖維再堅持,阿拜樓希望它堅持的更久一點。
不行,他要直接爬上去,不能再拖了。
阿拜樓不再慢悠悠的爬行,改成更迅速的攀爬方式,幾米幾米的向上升行。
海尼亞在阿拜樓後面,連呼吸都不敢呼吸,屏息在後,靜悄悄的觀察著繩子的斷裂之處。
「我看到了!」海尼亞高興的說。只有十米以內的距離了,再幾秒,只要越過那斷裂的繩結,就可以安然無虞了。
一秒。還差七米。
兩秒。還差四米。
三秒。還差一米。
感謝輕功!阿拜樓想。
他再次高高躍起,這一次,他抓住了斷裂處之上。
「他越過去了!」
這喊聲是混沌和近海潮汐之主的喊聲。
兩姐妹在天啟鏡中看的真切,在阿拜樓躍過斷裂的繩子,忍不住發出了歡呼。
就像忍受不住阿拜樓最後拼盡全力的一躍,那繩子的一部分直接向下落去。
「太好了。」海尼亞感動的說。
「呼。」連阿拜樓都鬆了一口氣,還好這繩子給力,就只差幾米了……
阿拜樓抬頭,瞳孔收縮。
「糟了!」混沌和近海潮汐之主之主同時恐慌的驚嘆。
阿拜樓還沒來得及將另一隻手放在繩子上,就已經開始墜落了。
海尼亞絕望的看着那斷裂處。
原來斷裂有兩處啊!
「或許這就是天命。」海尼亞閉上了眼睛。
只是苦了來救她的這個男孩了,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海尼亞手裏的光芒驟減。
她感覺到有人抱住了她。
在光芒消逝的的那一刻,她聽到了一句稚嫩的話語。
「我會保護你的。」
海尼亞淚崩如爛堤。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會保護我。」海尼亞又哭又笑。「還有,原來你會說話啊。」
二十年前,阿拜樓也對海尼亞說過會保護她的,是在胃液里舉起海尼亞的時候說的。
那時候是出於恩情。
而現在……
是出於愛情。
他記得清楚,二十年前海尼亞是一邊哭泣著,一邊任由他扛着。
海尼亞知道這男孩是為了救她才來的,而海尼亞不想辜負他的好意。
她不知道前路還有什麼艱險,海尼亞為她依靠一個男孩感到羞恥。
可現在放棄,兩個人也許都活不了。
她有魔法,而那男孩……擁有鬥志。
抱着海尼亞的阿拜樓只覺得眼前一黑,意識一點點飛走。他一個人抗住了全部的緩衝,那高度甚至讓兩個人落了許久才落到胃袋。
若不是食道有些彎彎曲曲,阿拜樓恐怕此刻已經粉身碎骨了。
還好,比二十年前做的更好。
阿拜樓拾回意識,也多虧了海尼亞的魔法。冰涼涼的感覺分外舒服。
「我沒辦法做的更多了,這裏在隔絕海之力,連魔法也很難使用,儘管這裏面特別潮濕……可是完全調動不起來水元素。」海尼亞解釋說。
「沒關係,咱們能出去的。」阿拜樓開口說。
他扭著全身各處僵硬的關節,一陣劈啪作響。
「我需要……光。」阿拜樓抱起海尼亞說。
湛藍色的光芒再度驅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