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五)

第二百三十五章 花開花謝年年有,人來人往歲歲無(五)

林忘我聽到陳仙兒所言一字不差,彷彿親眼所見一般,心中暗驚。

陳仙兒見林忘我良久也沒說話,知道自己說對了,於是嘆了口氣,說道:「林公子,你不必驚訝,我與張求財畢竟相與了不短的時間,對他的為人自然清楚得很。」

林忘我道:「你說的不錯,張求財的確貪得無厭。但張求財之死也多少和洛山有些關係。洛山事先在答允給張求財的武功秘籍中下了毒,但也在書籍里留下了製作解藥之法,張求財若是不貪婪,拿着書籍回去,仔細看一遍,也許還不至於中毒身死。」

師兄道:「林公子,這全是你一面之詞,讓我們如何相信?你且讓我們看看兩人的屍體,我們再行決斷。」

林忘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昨夜我已將兩人屍體埋葬在東面山上,你們若是想看,我便帶你們一同前去。」

師兄道:「自然要去看的,不然怎麼能相信你說的話?」

當下林忘我帶着三人前往東面山上,四人沒走多久便到了林忘我為洛山和張求財設碑建墓之地。師兄見到兩塊墓碑出現在自己面前,仔仔細細看了看,隨即動身在兩塊墓地周圍饒了幾遍,將其看了個仔細。雖然見墓上泥土是新翻出來的,但到底沒見到屍體,還是不甚相信下面葬著洛山和張求財,正想出手將泥土扒開,看一看裏面的屍身時。林忘我卻已抓住他的右手,冷冷道:「死者為大,既然他們已經安睡了,你又何必打擾人家?」

形勢至此,師兄如何肯罷休,無論如何也要親眼見一見屍體,奮力一甩,想將林忘我的手臂甩開,可如此數次,林忘我的手掌仍像鷹爪抓住食物一樣,牢固難破。於是對同行的師弟打了個眼色,示意讓他上前,兩人一起將林忘我制服。

師兄曾聽陳仙兒說起過林忘我武功如何,但到底沒有親自體驗過,終究是不太相信。何況他自習武以來,罕見敵手,年少輕狂,更是不太將別人放在眼裏。初時還以為自己之所以不能將手臂從林忘我手掌中掙脫開來是因為林忘我力道奇大之故,但當他和師弟一起對林忘我出手,數十招后兩人皆是氣喘吁吁,而林忘我像沒事人一樣,呼吸自若。他也終於察覺出來不對勁,忙叫道:「住手住手。」

此言一出,那位同門師弟立馬退後幾步,口中不住地喘氣,額頭汗水涔涔而下。拱手對林忘我道:「林公子,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我現在相信閣下所說的了。」

林忘我雖然對此人一直糾纏而感到厭煩,但出手一直留給他三分面子,沒出全力。此時見對方相信自己所說,也樂得不必再和他們交手,於是淡淡道:「我不會騙你,我也沒必要騙你。」說罷便轉身離開,想回柳泉鎮,見上肖欣悅一面。

說來奇怪,之前多年沒有見到肖欣悅,林忘我心裏對肖欣悅的想念一直有限得很,但自從見到肖欣悅后,一日見不到肖欣悅,林忘我心裏便灼熱似火,思念非常。如今數日沒見到肖欣悅,林忘我對肖欣悅的想念更是無以復加,比以前任何一次想念還要深。

可他沒走幾步,師兄眼珠子一轉,嘴角神秘一笑,叫道:「林公子,之前得罪了閣下,過意不去,還望林公子給在下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林忘我身子一怔,道:「你若是真的想將功贖罪,那你便答應我這輩子也不去打擾洛山前輩。」說完又往山下走去。

那位師兄見自己留不住林忘我,於是轉頭看向陳仙兒,神情懇切,將差用言語來哀求她了。兩人同處一個門派之下,關係也不弱,是以陳仙兒對於師兄的眼神也看得明白。心中暗想:自己三番兩次得罪了林忘我,他這一走也許這一輩子也見不到了。心裏終究過意不去,無論如何,請他吃一頓飯也是必要的。

於是看着林忘我的背影道:「林公子,你若不嫌棄,不如留下來嘗嘗我的手藝,以表歉意。」

林忘我聽到陳仙兒甜膩的語聲,停下腳步,心裏暗嘆了口氣,緩緩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煩你了。」

陳仙兒聽到林忘我願意留下來,大喜過望,道:「不麻煩,不麻煩。」

可她不知道,她的師兄更是高興。

當下由師兄領頭,帶着林忘我前往他們的門派。

林忘我下山之後才知道陳仙兒所在的門派原來叫做六指幫,之所以叫這名字,全在於幫主右手有六根手指。六指幫在這鎮上也頗有威名,可以算是鎮上第一等的幫派了,是以六指幫的本部房屋看起來格外壯觀。

林忘我坐在飯桌旁,沒等多久,桌子上便擺滿了飯菜。這時,師兄起身道:「林公子稍候片刻,我去取些美酒來。」說完便出了門,但很快又回來了。回來時手裏提着一酒壺,笑道:「這是上好的女兒紅,林公子若是喝醉了,不妨在敝幫睡一晚。明日再出發。」

最後一道菜是由陳仙兒端上來的。陳仙兒緊張道:「微末廚藝,還望林公子吃得合口。」

林忘我閉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笑道:「這還沒吃便能聞到香味了,想必吃起來也不差。」在座的只有三人,一個是林忘我,一個是陳仙兒,另一人則是陳仙兒的師兄。

師兄面露微笑道:「幫主不在,在座的也都認識,林公子不必拘束,就當在朋友家一樣。」轉頭看了眼陳仙兒,又道:「像仙兒這樣的女子,不但長得漂亮,廚藝又好,最後也不知會便宜哪個男人?」

林忘我聽到那位師兄的話,臉色微微一變,並不答話。拿起筷子夾了快肉送進嘴裏,笑道:「不錯,陳小姐,不得不說,你這廚藝已經可以開飯館了,實在好吃。」

陳仙兒喜形於色,笑道:「林公子吃得開心就行,既然林公子喜歡吃,那便多吃點。」

林忘我點了點頭,道:「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我當然要多吃點。」在自己碗裏夾滿了美味。便在這時,師兄起身道:「林公子不必急着吃菜,不如先喝幾杯酒再吃。」先將林忘我的酒杯倒滿,再將自己的酒杯倒滿。道:「林公子嘗嘗這酒如何。」

林忘我端起酒杯在鼻子中聞了聞,心中微微一驚,但臉色不變,輕抿了一口,淡淡道:「不錯,這酒已有些年頭了吧。」

師兄笑道:「這是自然,不然也不會給林公子喝。」

林忘我一邊吃着飯,一邊喝着美酒,沒多久臉色便微微紅潤起來。

有些人酒量雖好,但只要喝一口酒臉色便會變紅,有些人酒量極差,可無論他喝多少酒,他的臉都不會紅。師兄倒像是第一種人,酒只喝了一小口,臉色便紅得像火。陳仙兒見師兄臉色成了這樣,勸說道:「師兄,你不會喝酒便少喝點,何必勉強自己?」

師兄伏在桌上,抬起手道:「今天我高興,林公子願意賞臉,留下來吃一頓飯,我高興得很。仙兒,你今天可要好好服侍林公子。」

陳仙兒身子一怔,正想和林忘我解釋師兄這話並不是那種意思時,轉頭卻見林忘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桌子上,整個人像山一般沉重,推也推不動。

陳仙兒叫了幾聲,想將林忘我叫醒,可怎麼也叫不醒,索性也不再叫了。看着桌子上滿滿的飯菜沒人吃,心裏不由得苦笑着。就好像女人穿了最華貴的衣服,卻沒人看一樣。心裏不免有些失落,玉手拿着筷子,正想吃點東西,卻見師兄已坐直了身子,兩眼緊緊盯着林忘我,臉上發出一股莫名的笑容。滿腹疑惑,問道:「師兄,你笑什麼?」

師兄夾飯菜進自己嘴裏,幽幽地笑道:「我在笑什麼?我當然在笑這位林公子了。」

「你笑他幹麼?莫不是覺得他比你先倒,所以笑他?」陳仙兒疑惑道。

「不是,我只是笑這位林公子看起來成熟得很,經歷不少,可其實卻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

「為何這麼說?」

師兄笑道:「仙兒,你難道真的以為我請這位林公子來六指幫只是想和他道歉么?」

陳仙兒驚聲道:「難道不是么?師兄,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師兄道:「仙兒,我也不騙你,我在這壺酒里下了迷藥。」

陳仙兒臉色大變,叫道:「你為何事先沒和我說?你怎麼能這麼做?」

師兄道:「我之前沒有和你說是因為你是個女人,我擔心你暴露此事,所以沒有和你說。」

「可……可……你怎麼能這麼做?林公子以德報怨,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設計迷暈林公子?」陳仙兒急道,「不行,師兄,我不會讓你傷害林公子的。林公子不計前嫌,放我一馬,我銘感在心,我身為一個弱女子,沒有什麼辦法能報答他,本想以這一頓飯來報答他,可你現在卻陷我於不義之地,師兄,你真的將我當你師妹么?」

師兄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你說什麼?仙兒,這麼多年來,我待你如何,你不知道么?我不將你當作師妹,我還將誰當師妹?而且我將林忘我迷暈也不完全是為了自己。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洛山錢財無數,甚至武功秘籍也數不勝數,這樣一筆財富,你難道不想要?你之前想劫持這位林公子,不就是想要以此要挾洛山,才他身上得到寶貝么?現在這個機會你不要?」

「依他所言,洛山和張求財死去的時候,只有他在身邊,他定然知道洛山的寶物所在。我們武功不如他,不先用迷藥將他暈倒,怎麼審問他?」

陳仙兒毫不猶豫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傷害林公子。」起身去扶林忘我的身體,想一人將他背出門外。可陳仙兒的師兄怎麼可能讓林忘我出去,霍然站起了身子,兩手搭在陳仙兒的肩膀上,暗中用力,厲聲道:「仙兒,我好不容易將他騙了回來,你莫要不識抬舉,你不想害他,你可以離開!你要是多管閑事,莫怪我不認你這個師妹了!」

陳仙兒哀求道:「師兄,我求求你,你放過林公子一次,無論你要我如何我都答應你!」陳仙兒知道自己的武功遠遠不及師兄,是以想以自己女人的身份來和師兄做交易。可她卻沒想到師兄臉色淡然,對她沒有一點兒的興趣。

自己樣貌如何,陳仙兒是知道的,幫里有不少男人對她表達過愛意,她只要稍稍打扮,走在鎮子上,也有許多男人盯着她看。陳仙兒絕對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但她也自信,她若是願意獻出身子,也極少有男人拒絕。

可她沒想到她的師兄竟拒絕了她。「仙兒,我對你從沒男女之意,我一直以來只將你看做妹妹一樣。但我今日明確和你說了,今天這林忘我誰也帶不走!」

陳仙兒聽到師兄這般話,心裏忽然一涼。身為一個女人,武功不如對方,身體也沒有任何誘惑力,她已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林忘我了。

女人,有時候確實挺無奈的。因為對於大多數女人而言,她們對男人最有誘惑力的便是她們的身體,可當她們的身體對男人沒有一點兒的誘惑時,她們能想到的辦法已等於零。

可就在這時,陳仙兒卻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這一聲嘆息好像黑夜中的一聲尖叫,使得兩人皆是大驚失色。

陳仙兒的師兄忽然叫道:「你……你怎麼醒了?」

發出嘆息聲的自然是林忘我,也只有林忘我才能在這種情況下處事不驚,鎮定自若。

林忘我抬頭緩緩道:「閣下何必為難女人呢?男人需要女人的時候甜言蜜語,恨不得滿足女人所有要求,可男人不需要女人時卻又恨不得將她一腳踢開,連見也不想見。」

陳仙兒驀地想起和張求財在一起的時候,張求財對自己溫言軟語的情景,不由得淚水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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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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