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輓歌（大結局）

叮！

小白出現在荒涼無物的靈魂島嶼上，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上方雲層深處一團光芒猛烈爆發，一隻體型遮天蔽日，頭戴放射狀王冠的耀眼飛蛾以帝王之姿出現在小白正上方。

「螻蟻！」

「輻光！」

小白抬頭一記靈魂尖嘯，一團形如數十顆扭曲頭顱聚集而成的巨大音波被吼出，聲勢直接蓋過了震撼出場的輻光。

法術的種子早已被染黑，如今威力劇增，對付大體型的輻光本是十分合適，但輻光卻輕描淡寫地一扇翅膀，法術悄然消融，轉而是一道耀眼光柱從天而降，小白只覺得自己要被輻光浩瀚的氣息給壓扁，那刺眼的光芒瘋狂刺痛着他，灼燒着他。

這猛烈的打擊讓小白的意識陷入恍惚，身體也在光柱的碾壓下支離破碎，在彌留之際，小白腰間的虛空之心總算是有了動靜，護符迸發出濃郁的黑氣，將小白團團包圍，光線無法刺入分毫，為他提供強有力的庇護。

島嶼之外，下方的雲霧開始沸騰，顏色由白轉黑，滲出弄如黑墨的汁水，就像黑海倒灌天空，將所有雲朵淹沒，目標直指小白所處的島嶼，下一刻便是將島嶼也一併吞噬。

虛空！

根根捲曲的觸手伸出了黑色水面，紛紛攀上島嶼的邊緣，島嶼原本灰白的色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虛空的意志在侵蝕這片島嶼，在打造一片自己的戰場。

但輻光又怎會讓其得逞，祂振動雙翼，萬千純粹光芒凝結成的幻羽憑空出現，飄蕩著，以看似緩慢實則快速的狀態灑遍整座島嶼。

黑色頃刻間被凈化，就連島嶼也被一層光罩給包圍，黑色被隔離在外，小白和輻光則被納入了光罩之中。

危險！打破它！

小白清醒了過來，周圍的虛無物質被護符重新吸收，他聽見了一道道來自島嶼之外的呼喚，萬千的意志讓他想辦法打破這層光罩，這樣才能夠汲取到虛空傳遞過來的力量。

輻光的意圖很明顯，虛空之心在小白身上，只要將他擊殺，虛空就無法被聯結，世間再無敵人可以威脅到祂。

小白也意識到了這點，他奮力沖向島嶼邊緣，骨釘瘋狂輸出，外邊的虛空卷鬚也奮力抽打着屏障，裏應外合，打得光罩震蕩不已。

「殺死！空洞的傢伙！」

輻光憤怒的雙眼死死盯着小白，數十根羽毛從胸前飛出，絨毛脫落聚成一枚枚南瓜大小的放射光彈，呼嘯著射向小白，密集的炮彈幾乎覆蓋了小白所有的躲避路線，後者不敢在原地停留，各種手段接連使用，險之又險地躲開。

轟轟轟！

島嶼在震顫，炮彈的威力讓小白心驚，拋開克制不談，光是一次爆炸的威力就足以令他瞬間斃命。

但這襲擊並未結束，沒有了羽毛的羽根化作最鋒利的尖刺，狂風驟雨般殺向小白，每一根尖刺都攜帶了足以將小白燒為灰燼的溫度。

黑暗降臨，暗影衝刺，帝王之翼。地面沒有了躲避的空間，小白便飛上空中，藉助手中的骨釘艱難抵擋，輻光發了瘋似得對小白進行着襲擊，身上的羽毛彷彿用之不竭，讓小白苦不堪言。

很快這座島嶼便變得千瘡百孔，數之不盡的灼熱骨刺鋪滿了每一寸土地。在虛空卷鬚們的不懈努力下，靈魂島嶼的光罩轟然破碎，小白精神一震，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入身體。

那一刻，虛空之心直接和深淵連接在了一起，澎湃的力量湧入小白身體，意志實現統一，所有的卷鬚都暫時聽從他的掌控。

輻光見狀放緩了攻勢，扇動翅膀向上飛，似乎想要遠離下方的卷鬚，開闢新的戰場。

這個舉動暴露除了祂的虛弱，小白明顯感覺到，在虛空神力的加持下，原本令他頗為忌憚的光束此刻已變得宛如稍微燙手的熱水般足以忍受。

被追着打了這麼久，小白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一聲長嘯，吹起反攻的號角，帝王之翼連連扇動，直殺向空中輻光。

輻光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後，一張殘缺不堪的虛幻鐵索網便憑空出現，將其攔下。這是限制輻光的最後一道防線，是空洞騎士自身的意志，早些時候密不透風，如今卻已是千瘡百孔，只能勉強限制輻光的行動，卻不能阻止對方在夢境中傳遞自己的思維。

如果給輻光足夠的時間，祂完全可以慢慢地消磨這層防線，總有突破的那一天。但此時敵人殺到了自己面前，祂也是沒有了選擇的餘地。輻光憤怒地嘶吼，直接撞向封印！

「啪！」

鐵鏈應聲而斷，輻光的胸前出現了一道手臂長短的深刻傷口，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整隻蛾子的氣息都有了明顯的衰落，但這換來的卻是徹底的自由，小白只來得及殺到對方面前轟出一發復仇之魂，擊落幾片羽毛，便見輻光一個閃現，消失不見。

……

黑卵空間，空洞騎士的身體猛地抽搐，扭曲成團，讓在一旁保持戒備的大黃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但轉眼她便發現四周的瘟疫濃度有所下降，空洞騎士的眼眶也被黑色給替代。

「蠢貨！怎麼把祂給放出去了！」

大黃蜂咬牙切齒，眼中湧現出濃濃的絕望。這個現象意味着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輻光已經擺脫了空洞騎士的牽制，如今可以隨意在夢境世界中行動，小白想要再找到祂簡直是痴人說夢！

一切的計劃都是在能夠困住輻光的基礎上實施的，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大黃蜂心中暗恨，早在當初見到小白的第一面，她就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將這該死的傢伙擊斃！

……

此時的夢境世界出現了一明一暗兩個巨大的危險區域，如果有其他生靈在此遨遊，看到這一場景，恐怕會被震撼得精神崩潰。

明亮的那一部分就是輻光，祂正快速地在雲層之中穿梭，尋找精華充足的區域為自己療傷。

黑暗的部分則是初步蘇醒的虛空意志，一條條漆黑至極的虛空卷鬚降臨夢境世界，相互盤繞糾纏，組成了一片規模不小的卷鬚之海。外圍的卷鬚瘋狂地探入附近雲層，帶出一枚枚隱藏其中的精華。

這些精華本無法被提取，是眾多低等生物共同凝聚出來的，支撐夢境世界穩定的精華，如今卻被卷鬚強行剝奪，然後化作黑海擴張的養料。

現實世界，一隻只尚未或輕微感染的爬蟲身體快速變黑，然後化作一灘腥臭的黑色液體，被大地吸收，彷彿從未來到這個世界一般。

瘟疫只是讓蟲子喪失思維，然後在愚昧和憤怒當中緩緩死去，那麼虛空的侵染無疑要暴力和快速得多，現實和夢境兩個世界都在崩壞，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局勢開始脫離掌控，而真正決定這場鬥爭最終走向的小白，也陷入了懵逼當中。

這輻光怎麼打着打着就跑了？現在他該怎麼辦？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腦中再度閃現出一個坐標。小白大喜，是先知死前的指引！

他向下落去，遁入卷鬚之海，引導著思維混沌的卷鬚們集體傳送，轉瞬間跨越了千里的距離，從另一處鑽出。而輻光就在上方不遠處，那裏的雲層在極速萎縮，祂正瘋狂汲取著夢境精華為自己療傷。

趁你病要你命，小白帶着卷鬚殺向輻光，似乎很是意外小白能夠這麼快找到自己，輻光先是一愣，然後又是一個閃爍離開。

小白故技重施，半秒之後便又追出現在了輻光的面前，接連幾次都是這樣，輻光才從小白身上泄露的一絲夢劍氣息中發現了倪端。

「叛徒！」

誰能想到被封印了上千年，一出來就遭到了血脈後代的背刺！

如果給予祂足夠多的時間去恢復，那麼小白未必會是輻光的對手，但長達千年的憤怒終究還是沖昏了祂的頭腦，重獲自由的輻光信心空前膨脹。既然小白窮追不捨，那祂索性也放棄了拉扯，直接開啟最後的對決。

輻光喚出密集的激光雨對下方的卷鬚進行無差別打擊，而小白則操控著卷鬚環繞為自己護航，將一切攻擊抵擋在外。

隨着小白不斷逼近，輻光變得愈發暴躁，祂的進攻竟然沒起到半點效果，祂想到了逃跑，但如今大半個夢境世界已然被虛空給佔據，祂無處可逃！

困獸猶鬥，千年的堅持，一朝重獲自由，卻眨眼又步入絕境，輻光的心智徹底被絕望和怒火給佔據。

「該死的！空洞！殺了你！」

「光！光！！光！！！」

轟！

輻光頭頂的王冠轟然破碎，巨大爆炸帶來的衝擊波動直接將高速飛行的小白掀飛。爆炸的餘波直接將大半片卷鬚海洋蒸發，若不是小白及時轉移，潛入卷鬚之海最底部，恐怕會瞬間斃命。

死裏逃生的小白不驚反喜，輻光竟直接將自身的權柄破壞，以此來獲得翻盤的機會。本以為二者之間會有一場惡仗要打，現在好了，輻光自廢武功，威脅大大降低。

機不可失，小白再度反殺回去。輻光還沒從暫時失去神格的痛苦中緩解過來，就見毫髮無損的小白快速逼近，心中滿是絕望，祂凝聚出謹慎的神力之光，通通投射向小白。

小白操控著身邊僅剩的幾縷卷鬚散開擋在自己前方，將輻光的最後一擊抵擋。然後一個衝刺，真正殺到祂的身前，二者彼此對視。

「輻光，今天我必殺你！」

小白看不清輻光那虛幻的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只知道祂眼中的光芒已經比之前黯淡了不少，恐怕已是強弩之末。但就算對方是這個狀態，他也沒有能力將對方擊殺。

冒險來到對方面前，為的就是施放出真正的殺手鐧，他高舉骨釘，半空中調轉釘尖，狠很地刺在了腰間的虛空之心上。

「叮！」

「咔嚓……」

漆黑的護符碎裂，像是打開了水庫的泄洪口，大量深淵物質湧出，它們紛紛湧入小白體內，將身體撐得變形。

痛！劇痛！

一股龐大的意識流湧入小白的靈魂之中，瞬間衝散了它的心神。

砰！

小白的身體被撐爆，他的頭盔也隨着身體破碎而裂開。

一隻頭生八眼、身體由無數根猙獰觸手組成的漆黑生物誕生，祂似乎具備極高的位格，在誕生的那一刻，輻光那亘古不變的憤怒雙眼中多出了一分恐懼。

「虛空！！不可能！你不是虛空，你只是一個造物，這不可能！！！」

輻光意識震蕩，傳遞著自己的思想。黑色生物不管不顧，所有觸手齊齊纏繞向輻光，將祂死死禁錮在空中。剩餘的觸手則瘋狂地撕扯、抽打輻光，輻光只能發出痛苦的哀嚎。

觸手的每一擊都能給輻光帶來巨大的傷害，在祂身上留下足以貫穿身體的傷口。輻光的氣息迅速下降，最終在一聲不甘的嘶吼下結束了可悲的一生。

「不！可！能！」

輻光的身體化作一粒粒純粹的精華消散一空，失去了目標的黑色生物就那樣停滯在半空中。

當碎裂的虛空之心不再有東西流出，黑色怪物的身體也像失去了支撐般迅速崩潰。

當崩潰進行到最後，露出了一個依稀有着小白輪廓的漆黑鬼魂。鬼魂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崩潰，靈魂震顫發出呢喃。

「結束了……」

「但這卻不是……我想要的……」

「唉，算了……」

面對命運，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在一聲嘆息中，鬼魂崩散，化為一縷塵埃。

……

滴答，滴答。

昏迷的大黃蜂被水滴拍打着醒來，她艱難地爬起身，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坑當中。辨認了一下環境，是黑卵聖殿，但眼下的場景讓她有些恍惚。

自己正處於聖殿的最中央，原先的黑卵已不見了蹤影，周圍那猶如血管一般的瘟疫藤蔓已然枯萎，液泡破碎，氣息消散，還原出石頭和植物原本的灰黑色澤。

她挪動身子，胳膊碰到了一個東西，低頭看去，是半個頭盔：小小的尖角，大大的眼眶，地上還有一點點黑色液體殘留。

大黃蜂張了張嘴，神情恍惚。

「他竟然……」

……

滴答，滴答。

水滴順着岩石滑落，落在下方的湖面上，藍湖一如既往的安靜美好。

不知從何時起，湖邊多了一叢蒼綠的植物。青翠的苔蘚，嬌綠的嫩葉，粗碩的藤蔓，精緻的荊棘球……

一把修長的骨釘插在其間，釘柄上懸掛着一枚眼淚狀的綠色吊墜，就在一旁不遠的地方，伊芙搭了一個簡單的小窩，她頭髮濕漉，雙手抱膝，表情茫然，望着遠處的湖面發獃。

一股微風穿過洞穴，輕輕拂過伊芙的發梢，也帶來遠方的低吟。

「……

在遠方的荒野里，提到你的名字它們都飽含敬畏與惋惜之情；

沒有誰能馴服我們野蠻的靈魂，而你接受了挑戰。

在最蒼白的注視下，你教授，我們改變，本能得到了救贖；

你為蟲子和野獸帶來了它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世界。

……」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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