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明確內心

「你……渴望力量嗎？」可辛問了小白這樣一個問題。

小白反問道：「怎樣才算渴望？」

可辛回答道。「當你為了變強，願意犧牲掉一些對你來說十分寶貴的東西時，那就算是渴望了。」

小白搖搖頭，自己似乎沒有過這種為了變強而願意付出某種代價的衝動。於是他問道：

「你渴望力量嗎？」

可辛嘆息道：「我曾經痴迷於力量，直到我在這個濕地用時間洗滌了那份渴望。」

「去追求那樣邪惡的事物是多麼愚蠢啊。更何況那只是個空虛的目標，你最好去尋求其他事物。」

小白問道：「為什麼力量是邪惡的？」

「因為它會讓你迷失自我，讓你忘記那些生命中真正值得珍惜的事物。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千萬不要為了力量，去做出那些拋棄自我的事情。」可辛扯了扯斗篷的帽檐，讓他的臉更加隱藏於陰影中。

他是在暗指什麼嗎？小白總覺得可辛這句話是專門對自己說的，這是一種直覺，夢之劍讓他感受到了對方告誡的情緒。

「行了，別這樣一來就給我們的小夥伴講大道理。」一個身體臃腫的蚊子族人插話道。

小白一眼看去，差點喊出科尼法的名字。對方的形象的確和科尼法有着八成的相似，圓滾的肚皮，尖長的鼻子，最重要的是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除了皮膚鮮紅，腿部長有許多尖銳倒刺之外，簡直和科尼法一模一樣。

科尼法似乎有說過自己含有一絲遠古巨蚊的血脈？小白回憶到。

紅皮科尼法名叫格若哈克，他的脖子上掛着一圈由頭骨串成的項鏈，濃濃的原始粗獷風格。格若哈克笑呵呵地說道：

「我們總是不停地回想起曾犯下的錯誤，不要讓你的錯誤成為你的負擔，讓它們成為旅行路上的指向標。」

「看到我脖子上的這些面具了么？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陪伴着我，這可比跟其他的那些奇怪的人交流要來的開心多了。」

真是親切又樂觀的人啊，連性格也這麼像。小白那他和製圖師作比較，愈發感覺格若哈克就是遠古時期的科尼法。

「我有個朋友和你長得很像。」小白忍不住說道。

格若哈克略感驚訝地問道：「喔，那可真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情，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旅行路上的夥伴，如果他喜歡旅行的話。」

科尼法當然喜歡旅行，兩個人連愛好都如此相像。

格若哈克想讓小白加入自己的隊伍，等到戰爭結束后就去環遊世界各地，小白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這些人兒有時間的概念，卻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他不忍揭穿這個事實，治好配合他們表演。

他離開了紅皮科尼法，繼續在沼地上行走，一位叫做卡莉娜的飛蛾族女士叫住了他。

「小鬼，讓我看看你。喔，你的身上為什麼這麼乾淨呢？」

「我身上怎麼了？」小白疑惑道。

卡莉娜指著自己臉上的花紋，驕傲地道：「你看，羨慕我這令人驚嘆的印記嗎？我絕對是你所見過的物種之中最傑出的那個，因為我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見到同一級別的蟲了。」

「你看起來並沒有背負高等印記，但也沒有背負低等印記。告訴我你是什麼？你是高等生命，或者只是又一個低劣的蛆蟲？」

卡莉娜的眼中帶着一絲審視，這讓小白很是不喜。

他心裏嘀咕道：我當然是高等生命了，你這自戀的蟲子。

小白突然發現，這裏的蟲子也並不是全都很討人喜歡。沒有在對方身邊逗留，他快步離開了這片區域。

他腳步不停地行走着，一句句話語從一個個虛影口中說出，偶爾也能聽見他們互相之間的爭論。

一位體型巨大的蟲子說道：

「生活中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用壓倒性的力量解決。我一直信奉這句簡單的話。如果你沒那麼孱弱，我建議你像我一樣做。」

「記住，小蟲子，粉碎你的恐懼；消滅你的問題；碾碎你的敵人。」

一位體型矮小的蟲子反駁道：

「不要憑外表來評價我，以貌取蟲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雖然我的身體很小，但我有着一個漆黑的靈魂，我渴望瘋狂的纏鬥。」

「反正你不會有勇氣面對我。」

每一個夢境，都有着一個主題，小白參與的對話越來越少，他想聽聽這些人心中最想說的話，於是盡量不讓自己的語言干擾到他們。

「聽，是一個冒險家的同伴！你在環遊世界嗎？我真想和你一起旅行，但是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恐怕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目標了。」一位叫做維納的女士說道，「我真是羨慕你，你能夠毫無恐懼地面對這個世界，我應該向你學習。」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她是這麼說的，雖然這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她到底去哪裏了？」一位叫做駭克斯的男士在苦等著自己心愛之蟲，他不耐煩地驅趕着小白，「去煩別的蟲子吧，你不是我等的那個人。」

最後，小白停在了盡頭處一個飛蛾族夢境之前。他叫薊風，手裏握著一把鋒利的骨釘。

「啊，一個旅者。」薊風對於小白的到來感到十分意外，他說道，「我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但我懷疑你的經歷遙遠比我多。」

「我很久沒在聖巢的洞穴中歷險了，現在的洞穴也許比我歷險那時要更加兇險，但你有這股幹練的氣場，外面的困難應該難不倒你。」

「祝你好運！外面的世界是很廣闊的。」

「謝謝，也祝你好運。」小白回應道。

薊風苦笑一聲：「你大可不必這樣敷衍我。和外面那些人不同，我知道我已經死了，這只是我遺留的一個夢境。」

小白驚訝，這薊風可以說是所有夢境中意識最清醒的一個了。

「不用感到驚訝，身為飛蛾，如果連這點都意識不到，那麼我們就註定該被毀滅。」薊風似乎猜到了小白的反應。

「你……是怎麼死的？」小白問道。

薊風舉了舉手中比自己還要高出半截的骨釘：

「我當然是為了信仰而獻身的，事實上這是我事先分離出來的夢境，不過既然我依舊待在這裏，我想我們應該是失敗了吧。」

「你是不是覺得一個蛾子拿這武器很奇怪？畢竟我們是一個逆來順受的種群，但在戰爭來臨之際，我可不是唯一一個拿起武器的人。」

小白好奇道：「意思是還有別的人？」

薊風點頭道：「還有一位，我的兄弟。他去世界的邊緣歷險了，他希望揭開一個被遺忘的真相。我想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世界的邊緣？……遺忘的真相？……世界的歷史如此撲朔迷離，那位想要揭開的真相又會是什麼？是什麼促使對方在種族危急存亡之際，還要毅然選擇離開前去探尋？

小白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對這些問題是如此的關注。他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他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依舊關心與重視，並非如自我催眠的那樣漠不關心。

「你在想什麼？」薊風見小白久久不說話，開口問道。

「為什麼會發生這場戰爭？」

「為什麼？」薊風自嘲一笑，「因為我們是背叛者，我們因為國王而拋棄了信仰，然後又因為信仰而背叛了國王……」

「我們……是背叛者，我們是罪人……哪怕國王是錯的……錯的也只能是我們……」

薊風語氣低落地說道，突然他抬起頭，問起了小白外面的情況。

「冒險者，這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到來了，瘟疫被消除了嗎？」

小白猶豫該怎麼回答，卻不知這已經告訴了對方答案。

「我知道了，看來我們的堅持是正確的，但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不過既然世界還沒有被毀滅，那麼我們就還有希望！」薊風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白，「只要大家堅持不放棄，就一定會有希望。」

「還有希望么……」小白喃喃道。看來薊風並不直到自己的身份，要不然所說的就不會是這種鼓勵的話了。

想想也是，飛蛾滅族事件發生在容器出現之前，早就死亡了的薊風當然不可能認識自己。

薊風虛幻的身軀閃動了一下，輪廓線條便得不穩定起來。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夢釘的氣息，你一定是我們的貴客，才會來到這裏。」

「在我身後有一株低語的樹根，也許你會用得着。」

「我要休息了，太長的清醒會加快我消散的速度，再見小旅者。」

接着薊風主動消失在了小白的面前，這還是第一位在夢境沒有破碎的情況下，無視了夢之劍效用的存在。

夢之劍，夢釘……我還是覺得夢之劍更好聽一點。小白沿着薊風所指的方向走去，來到了靈魂之澤的盡頭。

那裏豎立着一準三米高的飛蛾雕像，和當初自己被守夢人拖入夢境世界后，在終點處見到的土黃色飛蛾雕像一模一樣。

溪水環繞着雕像，形成了一座湖中島，在它正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是一株尚未成熟的低語之根，樹根破土而出的跡象明顯，是這裏建成之後才出現的，卻不知為何飛蛾們默認了這種事物存在，而不是選擇將其清除。

他抽出夢之劍，發現夢境精華在這一趟旅途中竟然消耗了過半，若按照每一個夢境吞噬一枚夢境精華來算，他至少可以和上百人發生對話。

收集點精華不容易，這下子全都餵給它們了。小白感到有點肉痛，夢之劍猛地劈砍在夢境樹上，樹梢的果實紛紛脫落，化作漫天的暗紅色精華，四射噴涌而出。

小白將精華全都收集，發現這一次收穫的精華數量遠超往常，不僅彌補了之前的消耗，甚至還有所盈餘。

再次將夢之劍斬在成熟的低語之根上，溫柔的話語聲在腦中響起。

「……神聖的記憶……」

「……光榮的靈魂……」

短短的兩句話，卻讓小白沉思。

如果這裏躺着的人們代表神聖和光榮的話，那麼蒼白之王為了王國，為了克服瘟疫所做的一切又代表着什麼呢？而身為容器的他，又意味着什麼？

……

坐在雕像之前靜靜思考了許久，小白明確了自己的內心。他的確不希望王國被瘟疫給毀滅，但也不願意去做那個犧牲自己的人。

但他可以為其它容器做好輔助的工作，幫助他們掃清一切前進的障礙。若是有其他容器願意慷慨赴死，自己替他們消滅守夢人又有何妨？

自己依舊可以和飛蛾先知合作，在她的幫助下成長，自己越強大，成功的概率自然也就越大。

明確了自己的目標，小白彷彿又有了無窮的幹勁。他從地上跳起，打算再在這裏逛逛就回去和老蛾子挑明。

好奇溪水的盡頭是什麼東西，小白繞到飛蛾雕像身後，驚訝地發現這石壁之上竟然有着一顆碩大的藍色心臟。

這顆心臟比薩滿神殿的要大上不止一點，正磅礴有力地跳動着，如同抽水泵一般，每一次跳動，都會有大量的生命水流落下來。

老黑就趴在下面，一臉痴迷地看着上方的大心臟，顯然是對裏頭的藍色小精靈浮想聯翩。

「你這傢伙！一聲不吭就跑到這麼深處的地方去了。」小白笑罵道。

「喵！」

這些遍佈各地的藍色心臟也是一個謎，它蘊含着最純粹的生命能量，可以滋養所有的生物，卻又毫無任何存在感，似乎除了類似薩滿和飛蛾這類有宗教背景的人之外，絕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認識它。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安靜的地方真是適合思考，直到老黑等得不耐煩而催促他快點，這才小心地從藍心中取出一個小精靈給老黑解饞。

對於那些背景神秘的存在，小白始終懷揣著一絲敬畏。生命水對於這片安息地的殘夢們來說一定十分重要，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和老黑的貪婪而破壞這裏長久維持的生態循環。

離開靈魂之澤，小白重新回到先知的房間，他已經作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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