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棋子無言

曹操望着白髮蒼蒼的許褚，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年那些並肩戰鬥的日子。那可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感情，誰也沒有辦法強行抹除。

如今回想起來，卻有些變了味兒。同袍之誼不會有假，真正發生質變的是人心。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吞噬所有的信任。

時過境遷，到頭來卻卻發現許褚另有身份，也就不得不懷疑他當年是不是別有用心了。曹操生性多疑，這可是梟雄的本色。即便是他值得信任，曹操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冒險行事。

面對這樣的變故，曹操在一時之間也難以決斷。殺掉許褚心裏有些捨不得。要是不殺吧！又覺得不放心。

這是進退兩難的心態。殺許褚容易，過心中的那道關卡很難。更何況他是曹操的同鄉，一旦被殺會引發更多的問題。

許褚已經老了，一輩子替曹魏徵戰天下。到頭來卻免不了挨上一刀。這樣的結局肯定會讓人難以接受，至少曹操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

留在身邊肯定是不行了。真要那樣熬著，兩個人都不會好受。即便是喜歡夢裏殺人的曹操，也不敢再讓許褚宿衛。

曹操面對引頸受戮的許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懷着萬分愁悵的心情說：「仲康，你走吧！離開長安城，再也不要回來！」

許褚說：「主公，我的人已經老了！不想動了。不過就是一刀兩斷的事情，好歹也成全了我。您又何必猶豫呢？」

許褚也是糾結萬分。他只做了一件對不起曹操的事情——就是配合文欽行動，劫走了如意夫人。現在看來，如意夫人的事情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

曹操猶疑不定，沉默了很久之後，最終還是放過許褚。他讓曹真接任了虎衛軍大將的職務。原虎衛軍大將許褚，獨領一軍到潼關坐鎮防禦，替長安城看守東大門。

許家莊的人都被許褚帶走了。曹操並沒有為難他們，畢竟多年積累的功勛，足以抵消一切的過錯。二十五年的君臣之誼，算是告了一個段落。兩個人之間的心結，卻再也無法打開了。

就在曹操避重就輕的處置叛將許褚的時候，文欽帶着如意夫人出了長安城，轉道武關進了南陽。馬車才剛駛過冠軍縣，如意夫人就蘇醒了。

望着樸實無華的馬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如意夫人有些無所適從。好在她迅速的穩定了心神，認真的查看了張十斤的狀態。發現沒有什麼問題，這才稍微的安定了心神。

文欽聽見了馬車中的動靜，忙策馬走了過去，恰逢如意夫人掀起帘子，於是就說：「你既然醒了，馬車中備有吃食，就自己解決吃飯問題吧！」

如意夫人覺得頭有點兒暈，努力的收斂心神之後，才認真的問出了心中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把我和張十斤帶去什麼地方？」

文欽覺得，從冠軍縣到許昌的這段路程，肯定會充滿了風險。要是得不到如意夫人的配合，很有可能功敗垂成。

為了博取如意夫人的信任，文欽決定據實相告。更何況她別無選擇，只能是被動的接受來自於興漢軍情報部的好意。

文欽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以暗夜七刺的能力，殺人放火那是舉手之勞。只不過讓他們出面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孩子，還真的是難為人呀！

文欽作為整個行動的負責人，當然要儘可能的爭取對行動有利的條件。只要儘可能的推遲暴露的時間，就可以儘早的與郟縣的接應力量會合，從而擺脫身後的追兵。

文欽想到這裏，立即一本正經的對如意夫人說：「興漢軍情報部第一行動組負責人，暗夜將軍文欽！見過如意夫人！」

這是妻憑夫貴的道理。如意夫人跟了曹丕，就算是擁有貴婦的光環了。再加上曹丕的身份是興漢王的師侄，文欽作為興漢軍的成員，必須要對如意夫人以禮相待。

如意夫人聽了文欽的話，想了好久才提出了新的疑問。根據她所知道的情況，張觸並沒有替興漢軍做事。長安城南街菜市口的刑殺，其實是一個天大的陰謀。

如意夫人萬萬沒有想到，興漢軍情報部居然會為了一個疑似情報員的張觸而大動干戈。從魏王宮的如意樓把人帶走，需要動用的資源實在是無法想像。

文欽見如意夫人陷入了感動，也就沒有節外生枝的說明更深層次的原因。他只是着重強調了一件事情——救人行動是興漢王的旨意。

如意夫人說：「文將軍，我和張十斤對興漢國的貢獻為零，怎麼敢享受這樣超級的待遇呢？」

文欽頓時就覺得頭大了，很多事情沒有辦法解釋。可是真的要藏着掖着，那也會在關鍵的時刻掉鏈子。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文欽只能有選擇的把一些不關乎機密的情報透露出一鱗半爪，好讓如意夫人相信興漢軍的誠意。

文欽沒有猶豫，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說：「如意夫人不必煩惱，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您夾在曹操和曹丕父子之間，天下之大，除了興漢國，還有地方可去嗎？」

如意夫人沉默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她似乎懷上了曹丕的孩子。曹操認張十斤做義子的事情天下盡知，她的孩子出世之後，一母同胞的兩兄弟，又應該如何相處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如意夫人頓時就覺得如墜冰窟——怪不得前些日子曹丕看張十斤的眼神，是那樣的詭異。

幸虧如意夫人沒有把懷孕的事情告訴曹丕，否則的話，以他的狠辣風格，張十斤早就命喪黃泉了。要不是文欽的劫人行動，她也瞞不了多久。

只不過曹丕的偽裝十分到位，他對如意夫人的好。也着實感動了她。兩人之間雖然沒有名份，但是卻超越了正常的感情線。

如意夫人有一種直覺——曹丕容不下張十斤。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更何況張十斤還是他名義上的義弟。這樣的關係就更沒有辦法調和了。

只不過此刻的如意夫人輕輕的揉着小腹，她對離開曹丕的事情還是有些內疚之情。畢竟她帶走了他的孩子。

如意夫人想，要是曹丕沒有欺騙她。她肚子裏懷的肯定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這樣的事情讓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要張十斤，還是要沒有出生的孩子？

如意夫人與曹丕之間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只不過張十斤的地位實在是太尷尬了。曹丕才不敢枉顧人倫大道強娶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如意夫人還有了曹丕的孩子，這就更難以割捨了。一家三口的團聚，比什麼都重要。

如意夫人很想回長安城。只不過看着熟睡的張十斤，她的心就軟了。她可以回長安城，張十斤回去那是十死無生。

曹丕不可能讓張十斤活着，特別是如意夫人有了孩子，張十斤必死的理由就更充分了。她不得不替張十斤的命運思考一番。

如意夫人算是嘗到了進退兩難的滋味。離開長安城，對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是一種無法彌補的傷害；重回長安城，那是把大兒子張十斤送上黃泉路。

好在文欽的話讓如意夫人番然醒悟了。她可以顧念與曹丕的感情而拿張十斤冒險，曹丕會為了她放過張十斤嗎？

要知道張十斤的存在，就是曹丕心頭上的一根刺。如意夫人可沒有把握保全張十斤。畢竟只要張十斤活一天，就會是曹丕恥辱的見證者。

馬車緩緩的東行，漸漸的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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