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四分五裂,祭奠石微
這一股怒哮之風,好似颱風,直接卷得四周人物震動。
如此陣法,當真是奇特,還剛發力,就有這樣的威勢,真正施展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
卻見丁耒站在陣心,多餘的鎖鏈,代表他的陣眼,沒有他,還真未必能困住這個怪物。
怪物在咆哮,它短暫爆發,撕裂空氣,就衝到了丁耒身前。
這時候是張口就咬,原本正常的口唇,變作了血盆大小,丁耒聞到的卻是一股女人的清香和血腥氣,這兩種氣味散發出來,着實令人無比詫異。
它還是瑪麗一世,可是它已經不是她。
這是一個哲學命題,它已非她,她卻是它,二者衝突之下,勢必是精神崩潰,最終是真的變成了那個它。
如今的瑪麗一世在這條路上,越來越遠。
「丁耒,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鎖住!」陳名忠大喊道。
丁耒立即恍然,全力以赴,只是他的力道,卻只能帶偏了怪物。
這怪物力道着實驚人,起碼也是數千斤的力道,丁耒的左臂都無法制止他。
要知道,當日在散人盟,加入的時候也才幾百斤而已。
丁耒猛然勒住,撒腿為牢。
此怪物嚎叫三聲,最終撲騰倒地。
卻見此刻好機會,眾騎兵紛紛跨馬而行,從開始的快走,再到逐漸的奔跑。
就見這個怪物硬生生被抬了起來。
六十四道鎖鏈,全數發力,讓它身上不斷淌血,這些血液丁耒也不敢靠近,他只能遠遠觀望。
它在掙扎,似乎想要脫離掌控。
可是越是掙扎,鎖鏈越是緊實,這可是青鐵製作的鎖鏈,並不是那麼容易斷裂。
六十四道,代表着六十四卦,出動六十四卦鎮壓的,必定是當世高人,或者現在的魔頭。
瑪麗一世已經徹底是怪物,騎兵們也不會憐香惜玉。
直接從短暫發力,到了極限發力,接着只聽一聲清脆的裂帛聲。
接二連三的衝力,伴隨着鎖鏈,將對方的皮膚撕碎。
皮膚碎裂的瞬間,接着是亂成一團的骨骼。
這些骨骼甚至連骨髓都湧現出來,滿地的可憎可怖之態。
甚至葉曉紅見到如此慘狀,也不禁為之轉頭。
「沒事的。」魏如光定定看着葉曉紅,道:「我知道你心底還是難以接受,但是帶兵打仗,就是如此。」
「我明白。」葉曉紅抿著嘴唇,細聲道:「你會離開么?」
「我做完這一切,就會跟師父閉關,之前也說過了。」魏如光道。
「那我能不能去看你,到那個時候……」葉曉紅問。
她滿含期待,魏如光最終一嘆:「好,那我答應你,但也要戰事結束很久以後了。」
二人說話的時候,只聽一聲響徹雲空的尖叫。
眾人都看到場中,到處是鮮血,滿地是肉塊,這些肉塊都是硬生生從怪物身上剝離的。
甚至它的一個頭顱,也被撕下了大片,殘餘的它,居然在最後關頭,蘇醒過來。
瑪麗一世難以接受這一切,抖落着皮肉,發出最後的掙扎之聲。
所有人都短暫嘆息,因為一個絕代佳人,最後居然是這樣死去的。
雖然只是相遇了一夜,可是眾人都被她的英姿所震撼。
如今更為震撼的是,她蘇醒了,卻發現自己已不是人類。
她低下頭,聲音兀自有些怪誕:「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們的敵人。」木寧深吸一口氣,對她用英吉利話道。
它搖搖擺擺,在眾騎兵最後的衝擊中,撕成了碎片。
世上再也沒有一個瑪麗一世,她的事迹最終只能存在傳說,那個血腥瑪麗的故事,不會改變,甚至在東方也會增添一筆。
「結束了。」丁耒跪坐在地上,仰天自語。
可是他卻覺得空,似乎失去了什麼,不,是失去了太多太多,友情、愛情,就在這一夜,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他不願意相信,可是事實卻在面前,他的石微永遠的離開了,而厲飛卻與他更加不合,王炎卻也死去。
這都是晴天霹靂,一個人再大的承受力,卻難當如此重任!
厲飛同樣不敢相信,他也坐在另一處,看着地上的殘渣,再爬起身子,轉而來到葉曉紅面前:「石微呢?她在哪裏?」
「她在我一個朋友那裏,已經運往了城內,你們要看,隨時可以看。」葉曉紅道。
厲飛拔腿就往城中衝去,丁耒一人坐在原地,又哭又笑。
長長幾聲慘呵,他終歸抬起頭,是木寧和葉曉紅鼓勵式的眼神:「看着我們,你會明白,這世上會有更多精彩,不只是她一人。」
「不,你們不懂。」丁耒搖頭晃腦,活像一個瘋子。
木寧道:「就當她隨風吧,我明白,你這一生都再也不可能見到她,可是你還要走下去,還有這麼長的路,你不會甘於平凡和寂寞吧。」
「說起來,你很了解我?」丁耒道。
「你不必這樣懟我們。」葉曉紅道,「石微的死,也讓我們十分悲傷,我們唯一做的只有振作,你看厲飛,雷厲風行,現在已經去見石微了,你就不去看看?」
「我去,我做夢都想再聽她說話。」丁耒一雙目光,幾乎落空,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卻也幻想着眼前多出一人。
他踉蹌地站起來,陳名忠下馬,對丁耒道:「多謝你的幫助,我再在這城中盤亘一日,然後帶一半兵力離開,去找戚繼光。」
若非丁耒,今日只怕沒有這麼順利,他也深知丁耒有了喪友之痛,心中掂量著說話,希望丁耒早日走出陰影。
丁耒默默回應一句:「不用多謝,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讓他靜靜!」陳名忠對眾人道。
眾人無一上前,落下一排空位,拉長的月色伴隨着晨曦的光芒,逐漸瀰漫開來,這是夜空,還是白日?
卻是那麼的不真切,恍恍惚惚,讓人深愁又深苦,讓人添喪又添堵。
丁耒一步一個腳印,走過這漫漫黃沙,這裏都是海洋吹來的沙子,風沙蔓延,丁耒落步都是驚心。
他抬起手掌,不知不覺,天空再次落下小雨,他就在小雨里,一個人腹誹,一個人嘲笑自己,一個人活像一個隊伍。
亦步亦趨,一行一抖,幾乎像一個老邁的老人。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捉弄?
造化天工,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很多事情,原本不會如此發展,可惜結局卻似乎早就定論。正如當日醒轉,算上的「離卦」,離為火,變卦為九三,是為大凶之兆,現在看來,的確是代表着一個人的離去,石微的離世似乎是註定的。
這就是天命。
天命難違,有時候這句話真的會成為箴言。
丁耒走在小雨里,跨入殘垣斷壁,堆滿石塊與木板的城裏,這裏是大悲之後的大喜。
清晨的陽光,照耀開來,月光漸漸隱沒,所有的過客都在憧憬美好的新一天。
唯獨丁耒,他不憧憬,他的感情全部灌注在昨日以前,如今的他,已近乎無情。
他想了很多,是不是自己慢那一步,也懦弱那一步,這才使得石微死去。
恍恍惚惚,如墜冥冥。
他恨不得真的有孟婆湯這種東西,讓他忘卻今生今世,直接來一個來世,快快樂樂過好一生。
可是世界是殘酷的,總歸有失去,有得到,也有付出沒有結果的。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這便是丁耒如今的下場。
他在葉曉紅暗自追隨下,帶入一個小院。
這個小院的一間房裏,站着好幾人,葉曉紅特意支開其中兩人,最後一人厲飛卻是無從支下。
厲飛面前,靜謐地躺着一個美人,美如畫,發似瀑,白皙的肌膚,修長的腿腳,好似活人一般就在眼前。
她已經沐浴更衣,現在看起來安安靜靜,就像一個睡美人。
「你知道么?你當初說睡美人的故事,我其實想說,其實你和那個睡美人比起來,你更美一些。」厲飛閉着眼睛,細細地品味着,說道:「你說把我當哥哥,我也不在意,可是你居然喜歡丁耒那廝,他有什麼好的,傷透了你的心,卻還在這裏惺惺作態!」
他轉過頭,就盯着丁耒看。
木寧都覺得發毛,二人火焰一觸即發。
「丁耒,你說是不是,石微不會原諒你這個廢物!」厲飛狠狠道。
丁耒呵呵一笑,笑得過分慘白:「廢物?」
他嘴角一翹:「看,你不也是一個懦夫,在這裏虛情假意,石微從來不需要同情,你以為比我更了解她?」
「我不了解,你卻是了解?了解她會讓她替死?」厲飛哼了一聲,嗤之以鼻。
他現在極度反感丁耒,這個人,在他眼裏,已經是黑名單。
如果不是在這個世界共事,他恐怕已經大打出手。
丁耒道:「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好受么?你不會明白的我此刻的心情。」
「不要再跟我說這些虛言,你的行動沒有做到,那就是你的失策,也不要說負責,我等看到你武功盡失,成為真的廢物的那一天。」厲飛似乎是在詛咒。
丁耒沒有在意,而是站在那裏。
厲飛擦肩而過,他憤憤離去,中途給了丁耒胸口一拳:「你等著。」
丁耒沒有防備,而是硬生生受了,即便是因愧而受,可這一拳也並不輕。
丁耒咽下一口鮮血,走上前,看着石微白如蠟像的臉,心中萬般生疼,萬般惆悵,萬般不舍,可最終化作的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她靜靜躺在那裏,似乎是一個迎接新郎的新娘,穿得大紅大紫,丁耒卻知道,沒有了這一世,甚至沒有下一世,她永遠會消失在這宇宙長河裏,不是自己,也不是別人的,甚至江湖上不會多寫她那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