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烏姆

水面上之上的爆炸聲在水中傳遞了一會之後便變被扭曲得不像樣，等傳到奎若他們耳中的時候早已聽不出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所以這場爆炸並沒有引起水裏兩人的注意。

兩人游到了湖底，不斷產生氣泡的酸水時刻沖刷著石面，讓湖底十分乾淨。奎若在表面一陣摸索，掀開一塊石板，露出了其掩蓋着的一個兩米寬的管道。他對伊芙招招手，兩人鑽進了這條管道當中。

從管道的另一頭出去，是一個寬敞無比的洞穴，一棟十層樓高，佔地面積足有近十萬平的建築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個高度在見識過了淚水之城百米高塔的伊芙看來實在是不值一提，但重點並不是其高度和大小，而是其絕大部分都浸泡在碧綠的酸水之中，只有頂部的少部分建築露在水面之上。四周遊盪環繞着無數的水母，場面如夢似幻。

「就是這棟建築在召喚我……」奎若神色複雜地望向這棟水中建築，「這就是教師的檔案館，世界的所有知識都匯聚在這座知識的殿堂之中。」

他向前游去，伊芙追了上去，問道：「你不是住在這裏么？難道這房子裏面也全都是酸水？」

奎若微微一笑，沒有過多解釋：「進去你就知道了。」

伊芙便沒再說什麼，跟着奎若游進了位於下方的大門。

檔案館內立着一塊塊發光的石碑，上面刻着滿滿的單詞文字，伊芙看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念道：

「王之光，噫，生長，種群，額……全部思考……昨天的光……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難念。」

對於伊芙這個文盲來說，只能勉強認出少數幾個字，雖然她已經有很認真地學習了，但一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感到十分沮喪。

奎若看了一眼，笑着安慰道：「這些文字是由好幾種語言混雜起來的，你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這樣啊……難怪我看不懂呢。」伊芙鬆了口氣，還好自己不識字的本質沒有暴露。

奎若歪了歪頭，又接着道：「不過這裏面的聖巢語也有不少，你應該可以讀懂這其中的意思吧。」

伊芙：「……」

「那你說這上面講了什麼？」

「上面寫的是……」

奎若看了著身邊的倔強女孩一眼，道：

「國王之光在蟲子的心靈中滋長，

知識的傳遞讓蟲子學會思考。

但舊日之光的囈語讓它們退化，

噢！請不要熄滅那思想的靈光，

凝聚起來，對抗舊日！」

伊芙細品了一會，問道：

「這石碑所說的是那個瘟疫嗎？」

「我想應該是吧。」

「應該？」伊芙疑惑，「你過去不是就生活在這裏嗎？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東西？」

奎若撓了撓面具，道：「這些石碑可能是我離開之後才立起來的吧。」

「說實話，我現在只知道我的離開和這場瘟疫有關，但更多的內幕，我的老師並沒有告訴我。」

「不過我們可以去找到她，我又聽見她的呼喚了。」

奎若正了正頭頂的面具，然後輕車熟路地在檔案室的過道中遊動起來。

和外面不同的是，因為沒有螢石的照明，檔案館內的光線要暗上許多。兩人只能靠着發光的石碑來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或許是水母一族喜歡以詩歌的形式記錄信息，這些石碑上面有的是記載歷史的史詩，有的是記錄某個領域知識的文字，伊芙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奎若卻看得津津有味。

真·在知識的海洋里遨遊。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下水快有一個小時了，伊芙神色一緊，想到了一個很麻煩的事情。

「奎若，我的植物化時間快要不夠了，怎麼辦，我得趕緊返回岸上去。」

「時間不夠了？嗯……跟我來，我帶你去休息一下。」

奎若略微回憶了一下檔案館內的佈局，然後調轉方向，帶着伊芙游近了一個天花板的開口當中。

上面竟然是一連好幾間的隔水房間，一層無形的類似於奎若身體周圍的那種空氣膜將酸水隔離在外。

「哇！沒想到還有這種給人休息的地方。」伊芙爬上岸后驚訝道。

「這些房間就是專門為我們這種訪客準備的，這種房間有很多。」

奎若推開一扇門，裏面只有幾把簡單的休息用的椅子，但也沒什麼好挑的，伊芙一屁股坐了上去，舒坦地伸了個懶腰。

「啊~~奎若，你該不會是也住在這種房間裏頭吧？」

「當然不是。」奎若搖頭道，「我和老師住在一起，學習知識，在檔案館的核心，那裏的空間很大，甚至可以讓我用來修習骨釘的技藝。」

「真的嗎？那我們還有多久到那裏？」伊芙好奇道。

「快了，我們再往上游一會就能抵達中庭的入口，然後一直向上就可以露出水面了。」

「那就不休息了，我們快點干正事吧！」

對於奎若的使命以及那傳說中的守夢人，伊芙心中一直都抱有極大的好奇心，眼下一聽馬上就能見到守夢人教師莫諾蒙，伊芙便沒了休息的想法。

奎若自然是無所謂，在確認了伊芙狀態良好后，兩人便重新入水，朝着檔案館中心點游去。

四周的環境變得空曠，發光石碑數量的減少直接使得內部的能見度急劇降低。

他們只能憑藉水中少量的電光水母那偶爾釋放的靜電場來判斷方向，但好在奎若對這裏足夠了解，他們順利抵達了檔案館的中庭。

中庭出人意料的明亮，橘黃色的光源從下而上照亮了整片空間。伊芙朝下面望去，看見了一副令她心驚的畫面：

一團直徑足有五米長的，由一枚枚金黃色內核聚合組成的，閃爍著層層電光的巨型內核，包裹在數倍於內核大小的透明外皮中，而外皮的周圍更是無時無刻不在閃爍著藍白色電光——這竟是一隻巨型的帶電水母！

中庭的光源便是來自於它，位於其身體下方的觸手有節奏地緩慢擺動，其核心所散發的亮光也隨之一明一暗。

「奎若，快看下面！」

「這個……好像是烏姆？」

「烏姆？你認識它？」

「沒錯，它是老師的追隨者，水母一族的守護者。」奎若點點頭，說道，「整個水母一族沒有誰能比它更大了，有它在的話，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到老師。」

奎若的話讓伊芙心裏一緊，她們來這裏的目的說句不好聽的，不就是找到教師莫諾蒙，然後解除封印么。至於解除封印的方法……雖然她並不清楚，但不管是什麼，有一點是不會改變的，那就是會對守夢人造成傷害。

就在伊芙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下方的烏姆似乎有發現了奎若和伊芙這兩個入侵者的存在，它的身體電光大綻，一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

伊芙和奎若被強光照得睜不開眼，伊芙只感覺左手被人拽住，然後整個人被其拖着在水中衝刺了一段距離。

待她看清周圍情況，才發現剛才自己停留的位置已經綻放出了一朵電流之花，這讓她一陣后怕，如果沒有奎若在，恐怕剛才那一下電擊自己就要被電成重傷。

「它怎麼會攻擊我們，你不是認識它么？」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可能它早就已經把我給忘了吧。」奎若似乎對於這一幕絲毫不感到意外，「水母的記憶並不算好，所以這裏才會有這麼多記載知識的石碑。」

我看你這記性不好的毛病也是學到了這些水母吧……伊芙不禁在心裏吐槽起了奎若。

她很想說出這句話，但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看着正快速擺動觸手朝這邊游來的守護者烏姆，一邊在水中遊動，以此來躲避凝聚成型的電光團，一邊從懷中的防水小包中抓出一把種子灑下。

奎若也抽出了骨釘，和伊芙拉開距離朝另一邊遊走。

種子在酸水中迅速膨脹，化作一枚枚長有手臂長尖刺的荊棘團，漂浮在水中。

巨型水母帶着團團電光直直地撞在了尖刺之上，但鋒利的荊棘卻根本沒辦法刺穿烏姆堅韌的外皮，尖刺被其一撞后便根根斷裂化作一團碎片。

伊芙見狀便停下了撒種子的舉動，與其做徒勞無功的嘗試，不如將這靈性節省下來。

她看向奎若，只見小哥舉起骨釘，雙腳貼在了牆壁之上，雙膝曲起，用力一蹬，竟直接射了出去，在水中拖出了一條真空路徑。

他那修長的骨釘輕易就穿透了烏姆的外皮，讓金黃色的內核就這樣暴露在了酸水之中。

伊芙心中一驚，差點以為馬上就要發生一場爆炸，但卻沒想到烏姆的內核只是光芒暴漲了一下，然後那被刺穿的外皮便在快速蠕動中癒合，繼而將內核重新包裹。

受傷的水母瘋狂的擺動觸手，一時間整個中庭空間電光大放，一團團電漿在水中凝聚而出，趕得伊芙和奎若疲於躲避。

「小伊芙，這裏危險，你快躲回去，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奎若和伊芙在躲避的途中會合，然後將伊芙推向了兩人進入時的那個洞口。

伊芙咬了咬嘴唇，感到十分受挫，自己明明學會了那麼多的東西，卻一樣都派不上用場。

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十分利索地躲進了通道，探出個頭來觀察奎若和烏姆的戰鬥。

沒有了顧慮，奎若將左手貼在胸口的護符之上，右手反握骨釘，在水中化作一道殘影，殺向了大水母，然後出現在了相對於烏姆的另一頭。

大水母的外皮被奎若的骨釘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幾乎要將整張皮給一分為二。

這對烏姆來說簡直就像是受到了滅頂之災，它的情緒瞬間變得狂暴起來，金黃的內核猶如心臟般泵動，釋放出大量電漿，一團又一團凝聚在奎若周圍，大有要將奎若圍殺的勢頭。

奎若在水中沒有借力的地方，即便是有極速護符也無法激活，他本想游到牆壁處藉機離開，但卻被電光團給封住了去路。

伊芙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現在她就是想要施展援手也來不及了。

眼看着奎若就要被電漿團給包圍，她的心便不由揪了起來，但之間那電光的中心白光大盛，奎若頭上的面具竟為奎若撐起了一層如雞蛋外殼般的光罩。

無窮的電弧打在光罩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爆炸聲，外殼搖搖欲墜，甚至產生了裂縫，但卻頑強地在這次打擊中堅持了下來。

狂暴的烏姆似乎認出了奎若頭上的面具，它瘋狂甩動的觸手動作慢了下來，電光也逐漸散去，最後整個就那樣漂浮在酸水之中。

一股獨特的聲波傳向奎若，經由面具的翻譯后變成了能夠讓人理解的聲音。奎若聽見了烏姆的近乎癲狂的叫喊：

「……不！要！絕！望！……」

「……不！要！犧！牲！……」

他輕嘆了口氣，這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他又何嘗不是希望這一切永遠不要發生，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這些單純美好的想法又豈能如願。

這塊面具上攜帶有莫諾蒙的氣息，烏姆似乎因此放棄了抵抗。

奎若主動游向了烏姆，伸出左手，撫摸在它還未癒合的外皮之上。烏姆顫抖著，極力收縮著體內的電弧，不遠身前的人兒受到傷害，或許是知曉了自己的命運，它悲哀地宣洩出自己最後的吶喊。

「……不！要！犧！牲！……」

「……光！芒！……為！了！……莫！諾！蒙！……」

冰冷的骨釘插入了烏姆的能量之核，骨釘的顏色迅速變紅，連帶着周圍的酸水也隨之沸騰，而那可金黃的蓬勃跳動的核心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最後烏姆的觸手停止擺動，那絲絲電弧也消散一空，整片空間隨着烏姆的死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周圍再也沒有酸水沸騰，奎若將尚帶有餘溫的骨釘從冰冷的烏姆之核中拔出。他撫摸著教師面具上出現的那道裂縫，深深地嘆了口氣。

「犧牲……」

「老師……」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