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擔憂

德特茅斯，藍月第32天。

老歐德親眼看着苔蘚村民們揮舞著從農場倒塌的倉庫中翻出來的骨鐮，將一株株接滿果實的植物砍倒，然後被一旁拿着鏟子的搭檔埋進土中，兩人一組，效率極高，一天不到的時間，整片土地就從鬱鬱蔥蔥變成了滿目瘡痍。

雖然這些果實並不屬於他，但他還是感到心痛，痛到無法呼吸，比腰酸背痛要強烈上百倍。不過又想到那堆滿自己大半個房間的食物，他又有些發愁了。

自己似乎並沒有讓食物保鮮的技術，一直以來自己都是有一頓吃一頓，現在這麼多東西堆在自己面前，時時刻刻都在變質腐爛，為了不浪費食物，他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吃上面。

直到心痛化為了胃痛，痛到無法呼吸，比腰酸背痛還要強烈上百倍。他無奈接受了現實，壞就壞吧，他還想多活幾年，現在一想到那略帶點古怪的味道，他就覺得有點反胃，真是痛苦的幸福。

這群苔蘚族人有着和爺爺日記中所記錄的苔蘚族人完全不同的特質，在日記中，蒼綠之徑的人們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慵懶的氣息，那裏食物充足，生活沒有半點壓力，所有生物們都喜好和平，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可是小白帶回來的這群苔蘚族人，骨子裏有着一股拚命的狠勁，小心，謹慎，做事高效，打破了自己對於蒼綠一族固有的看法，他們似乎對生命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十分珍惜。

這也並不能怪他，事實上，絕大多數蒼綠之徑的人們，都如老歐德爺爺所記載的那樣，慵懶地度過一生。

只能說，瘟疫的威力，不僅讓被感染的人獲得了永生，也讓沒被感染的人意識到了生命的寶貴。

這些苔蘚族人長期生活在被瘟疫籠罩的恐懼之下，害怕被感染而剪掉自己的觸鬚，害怕自己死後，重生成一個瘋狂的怪物，所以他們努力讓生命過得充實，讓這一輩子更加有意義一些。

其實來到了地表，幾乎就不再有什麼危險了，大可放鬆一下，享受享受悠閑時光，他們依舊保持着之前的生活規律，明顯是還沒有從之前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這需要時間以及引導，蛞蝓長者很清楚這一切，但他並不打算現在就改變它們，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

藍月第48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

老歐還是沒有忍住內心的好奇，沒等著果實成熟通知他去品嘗，自己便時不時走幾小時的路，跑到農場去，如同村幹部下鄉視察一般，觀察起植物的長勢。

他親眼看着那一叢叢長滿綠葉的植物破土而出，逐漸覆蓋了整片土地。它們幾乎每天都有大變樣，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那些植物就長到了半人多高，然後一群苔蘚人整天穿梭在草叢中，干著據說叫做「授粉」的活。

一開始他不理解這麼做的含義，唯一能開口說話的老蛞蝓還耐心地向他解釋了植物培育開花結果的條件，老歐德聽了幾句就受不了了，又不好意思拒絕對方，只能強迫自己去理解。

費了好大功夫，勉強弄明白授粉可以讓這些植物結出果實。果子可以用來果腹，裏面的籽可以用來培育新的植物。

只是令眾人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來自蒼綠之徑的植物種子本應該生長成綠色的植物，卻不知是什麼原因，每當月亮消失，天空一片孤寂，綠色的葉子便會由綠轉藍，接着發出淡淡的藍色的光，甚至連結出的果實，在黑暗之中也宛如燈泡一般，暗暗發光。

對於這種變異之後的果子還能不能吃，經驗豐富的蛞蝓長者心裏也沒點底，不知道這些在烏恩的精神抵達不了的地方生長成熟的植物，能不能哺育和滋養他們的生命。

蛞蝓長者安撫村民們說這是植物適應當地環境的正常現象，但眼看着果實一天天成熟，和正常的形態越來越不一樣，長者的心裏也愈發不踏實起來。

再過兩天便是是這些果實徹底成熟的日子，按照往常的規矩，在收穫果實之前，他們應該舉行一個小小的儀式來感謝烏恩的贈予，同時祈禱下一次的收貨能夠一如既往，甚至更加豐盛。

但現在他們離開了蒼綠之徑，祭祀的場地一直沒功夫重新搭建，所以只好作罷，大家不再靠近那些果實，村民們心中懷着對明天的美好期盼，等待它們的自然成熟墜落。

將老歐德打發走，並且通知他三天以後再來品藏來自蒼綠之徑的美味，老蛞蝓趴在一根木樁上，享受着短暫的安寧。

藍月正當空，他觸角伸直，凝視片刻，雖然不能否認它的美麗，但他還是覺得，那些明亮到有些刺眼的聖潔光柱要更好看一些。

「唉……還有兩天啊……」

老蛞蝓長嘆口氣，讓老歐德三天以後再來，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些話只能憋在心裏，無法和別人傾訴。他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到果實成熟，先以祈禱的名義讓大家將果實集中起來，自己先吃。一天的時間足夠了，等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讓大夥食用。

但願一切沒有問題，烏恩保佑。

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十多個村民們咿咿呀呀的亂成一團，聲音聽起來十分激動。

那邊發生什麼了嗎？難道有一顆果實提前成熟墜落了？

老蛞蝓心裏一緊，表皮粘液隱隱滲出，都怪自己沒有提前和大家大號招呼，要是哪個不懂事的孩子把東西吃下去了，那可就麻煩了。

「大芽，快帶我過去！」

十萬火急，老蛞蝓大喊一聲，將附近窩在草叢中抓蟲子的小跟班喚來，小傢伙立馬竄出來。

「帶我去那裏，看看發生了什麼。」

「呀呀！」

大芽熟練又吃力地將老蛞蝓背在背上，晃晃悠悠地朝騷動傳來的方向趕去，然後，他們看到了如眾星拱月般被擠在人群當中不得動彈的小白，還有縮在他頭上的，無處落腳的黑貓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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