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綠徑往事

烏恩神山山腳之下的綠葉之城名副其實，所有的房屋表面都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苔蘚和綠葉，各式精美的蕨類植物夾雜其中，依稀能看出這座城市原本的風貌，但此刻展現出來的，卻是一片充滿生機，卻罕無人跡的景象。

烏恩之湖邊上的那個苔蘚騎士死得糊裏糊塗，那傢伙看樣子並沒有染上瘟疫，這很難得，小白以為苔蘚族的想要保持清醒，都得把觸鬚給剪了，但對方明顯沒有。

事後想想，也許他們找到了其他避免瘟疫的方法了呢？

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是不是也得到了烏恩的饋贈，這些猜測是沒辦法去求證了，只有一點小白可以肯定，那位兄弟現在想必已經回歸烏恩的懷抱了。

一行三人走在古老城市的街道之上，感慨蒼綠一族建築之精美的同時，他們也奇怪著再沒有碰見遊盪的感染者，雖說被感染了瘟疫的人不需要再進食和休息，可總得有個容身之處。

按道理來說，根據這些感染者被感染了之後表現出來的特性，他們應該成群結隊地扎堆在一起，去尋找那些尚未被感染的人，如果沒有的話，那些尚且保持些許理智的一教徒們，也會生活在城市裏才對。

可現實卻恰恰相反，伊芙一眼就看出，這座偌大的城市，沒有半點人為活動的痕迹，這就很匪夷所思了，他們到底去哪了呢？這些染上了瘟疫的瘋子，將烏恩拋棄得十分徹底，似乎他們永遠不會生活在有着烏恩圖騰的城市。

……

「在你們蒼綠一族的歷史當中，綠葉之城作為最靠近烏恩神山的一座城市，同時也是朝聖者返程的第一站，所以經常被我們這些朝聖完畢的蟲子們光顧。」

奎若侃侃而談，訴說着這座城市的歷史。他是如此的有條有理，在充當導遊這方面顯然要比伊芙這個「本地人」更為稱職。

「不對不對！為什麼我們的聖城總是會被你們蟲子光顧？」伊芙感到十分疑惑，蛞蝓長者並沒有說過這麼一回事，而且在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她們蒼綠一族的朝聖者之路竟然是給蟲子們走的。

「對啊，奎若，蟲族和蒼綠之徑的關係不是不太好么？」小白問道。

奎若先回答了小白的問題，他解釋道：「聖巢和蒼綠之徑因為地緣上的一些衝突，的民間關係的確不太好，但也還沒到一見面就打起來的程度。至少蟲族和蒼綠族領袖之間的關係還挺不錯的，而我們也剛好處在一個種族至上的社會當中。」

「噢！原來如此！」

小白若有所思，老鹿角蟲當時也是這麼說的，雖然他不太理解「地緣」、「種族至上」、「社會」這些辭彙是什麼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奎若想要表達的東西：兩個種族之間的矛盾其實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差勁。

「不對不對！」伊芙反駁道，「長者明明跟我說的是我們兩個種族之間是絕對的死敵！你死我活的那種！」

這句話說完，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長滿葉子的雙手慌忙捂住了嘴巴，略帶心虛地偷看着奎若。

小哥對她的反駁不以為意，他哈哈一笑，撓了撓後腦，說道：「是這樣的嗎？也許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們兩個種族之間的矛盾升級了吧。」

「小葉子，我可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也希望你不被群體的意識給綁架，所以你沒必要這麼害怕我。」

「切，我才沒有。」伊芙聞言放下心來，只是回應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她並不喜歡「小葉子」這樣一個難聽又毫無特色的稱呼，但又拿奎若沒辦法，只有生悶氣般地鼓了鼓嘴，從小白懷中奪過了老黑一通亂摸。

老黑：？？？

「那這朝聖者之路是怎麼一回事？」小白問出了這個困擾自己和伊芙很久的問題。

「朝聖者之路啊……」奎若想了想，眼神中的迷茫一閃而逝，「啊，我想起來了。在很多年前，聖巢的道路還不是像現在這般四通八達。」

「許多外面世界慕名前來的蟲子，需要通過蒼綠之徑，繞很大一個彎，才能真正地抵達聖巢，所以就有了朝聖者之路。」

「不過我看這條路應該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我們相遇的十字路口距離地表已經如此接近，看樣子聖巢那些勤勞的蟲子們已經把整個地底都給挖通了。」

「可惜我不清楚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地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想到一場瘟疫讓大家都瘋了，真是挺可惜的。」

小白同感，點頭說道：「是啊，挺可惜的，而且麻煩。朝聖者之路完全沒有走的必要了……只是這條路也太難走了吧，那些朝聖的蟲子又能有多少走得過去？」

「難走嗎？」奎若撓頭，「好像是挺難走的，唔……」

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苦思冥想之後，終於想到了問題的答案：「啊，我又想起點東西！」

老黑、伊芙和小白沒有說話，這是他們最最關心的問題，二人一貓三個小傢伙紛紛等待着小哥的下文。

「這和烏恩有點關係。」小哥說道，「朝聖者之路的入口地點會不斷變化的，不得不說的是，烏恩作為蒼綠一族的神靈，的確有着震撼人心的偉力。」

「祂為了避免自己的子民被那些來自外界的野蠻蟲子打擾，用某種手段把所有踏入蒼綠之徑的蟲子都引到了同一條道路上，而當事人往往沒有意識到這點，直到走了一半之後，才發現自己中了招。」

「我猜這可能是一種專門針對我們蟲族的心理暗示吧，畢竟烏恩不會沒事找事讓自己的子民受罪。不過以前的朝聖者之路可沒現在這麼難走，這其中的變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噢，原來如此！可是奎若，溫溫是神啊！你怎麼敢直接念出祂的名字？」小白疑惑道。

小哥撓撓頭上的面具，歪著頭看向小白：「很奇怪嗎？為什麼不能叫？噢，我知道了，的確不能直接叫出祂的名字，但也僅限於古祭祀語，我們現在說的語言是聖巢成立之後的通用語，用通用語來念出神靈的名字，是很難傳到祂們耳朵里的，所以你儘管放心。」

「願來如此！」小白也記不清自己今天到底說了多少個『原來如此』了，總之他覺得自己收穫良多。

「奎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他不禁感慨奎若的博學，內心對奎若的身份和經歷感到愈發好奇，「你以前和科尼法一樣是一個旅行家嗎？啊，科尼法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喜歡四處旅遊，然後畫出哪些地方的地圖，再賣給別人。」

「嗯……」涉及到自己的過往，奎若苦惱地撓了撓頭，好在這個問題還沒有困難到讓他短路的程度，「也許是吧，我總是在旅途之中清醒過來，腦海中的記憶片段紛亂不堪，裏面的景象也各不相同。」

他聳了聳肩，笑着說道：「起碼可以證明我去過許多的地方，見過各式各樣的種族，也體會過它們迥然不同的文化風俗。」

「但這些記憶太碎片了，我沒辦法將它們拼湊成一塊，而且，我始終回想不起這裏的事情……啊……」

奎若說到這裏，突然感到腦子如針扎一般隱隱抽痛，不由捏了捏眉心，閉目不再說話。

小白擔心他老毛病發作，忙說道：「奎若，別想那些東西了，我們慢慢來。對了，你知道我是什麼種族的嗎？我曾經也在聖巢生活過。」

「你？唔……小傢伙，你很特殊，雖然你長得像我們蟲族，但我並沒有在過往的記憶中找到關於你這個種族的信息。」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聽見這個回答，他還是難免有些失望：「好吧……那烏恩的名字用古祭祀語該怎麼念？」

「烏恩的啊……我想想。」奎若嘴上一邊說着，手上一邊在空中比劃，輔助尋找被埋藏的記憶，「我還是不念了，不過祂的名字寫起來應該是這樣。」

他勇食指在小白的面前比劃了一番，寫出了三個字母，小白看着空中手指劃過的軌跡，不由一愣。

Unn……

小白想到自己之前讓故意讓科尼法拼出烏恩的名字，好像就是Unn……

「emmm……伊芙，你說科尼法會不會遇到麻煩了……」

小白取出畫了一小部分的蒼綠之徑地圖，再戴上指南針，根據箭頭指向的方位，小白驚訝地發現科尼法竟然還在蒼綠之徑的範圍之內。

該不會是真的吧……

…………

「叮！」

鐵鏟只是沒入泥土的一半，就被底下的硬物給阻擋了，科尼法甩了甩酸疼發麻的手臂，扯了扯被汗水打濕而貼在身上的衣裳，重重地吐了口氣。

「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他一手拿着指南針，一手對比著自己繪製的地圖，確定自己已經逐漸靠近了蒼綠之徑區域邊界，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附近泥土中的石塊越來越多了，往往是地區交界的地方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製圖師抬頭看了眼自己一路下挖挖出來的隧道，暗罵自己倒霉，這樣無路可走到親自開山挖路的窘況他都記不清到底有多年都沒有遇見過了，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製圖師，本不應該犯這種只有新手才會犯的低級錯誤，誰知道這一次一時不慎翻了船。

蒼綠之徑生活着的生靈們對他來說毫無危險可言，科尼法覺得這會是一個不錯的放鬆之地，既可以安靜而不受打擾的繪製地圖，又可以欣賞異域的獨特風情。

只是當他深入蒼綠之徑之後，長久以來培養出來的職業嗅覺讓他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不太對勁，但他卻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裏。

現在他找到問題所在了，他萬萬沒想到蒼綠之徑的植物生長速度極快，自己前腳剛開闢出來的小路，後腳就被瘋狂生長的苔蘚藤蔓給還原，這往往令走錯路而又沒來得及記下來時的路的製圖師糾結不已。

要說解決方案，其實也有，帶着指南針就可以輕鬆辨別自己的方向了，可指南針是能長時間佩戴的東西么！科尼法想到這令他又愛又恨的後遺症，就感到深深的無奈。

「也許我的信條應該改一改……在植被茂密的地方，不要妄圖開闢新的路徑。」

在經歷了十多次嚴重迷路失誤之後，科尼法接受了現實。

忍無可忍的製圖師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鐵鏟，一路披荊斬棘，決定沿着直線原路返回十字路口，雖沒有到逢山開洞，逢水架橋的地步，但還是將他自身所處的蒼綠之徑這一層挖了個通透。

本應沿着地面行動的他，中途決定改變方向一路向下，因為根據他自己對周圍地形變化的判斷，在自己的腳下，存在着一個巨大的空倉。

而且現在這個方位和十字路口的平行距離並不算遙遠，這意味着下面的區域很可能是已經被開發過了的，不管下面是不是聖巢，既然發現了，那肯定是要探索一番的，而且重點是能離開這鬼地方！

「收回我之前的那句話，要是我不這樣干，也許就不會有接下來的收穫了。哈哈哈哈。」科尼法感覺休息足夠了，對自己歪打正著的成就感到十分滿意。

科尼法點燃照明棒，看着周圍微微泛黃的乾燥土地，這和蒼綠之徑那黝黑濕潤的黑土地截然不同，再一次確定自己「找」對了路，他換了個地方以避開下方的石頭，揮舞起鐵鏟繼續深耕……

「噗……」

「嘩啦啦……」

土地被挖穿，石塊泥土紛紛向下墜落的聲音響起，科尼法驚喜地跳了開來，等到周圍的泥土不再崩潰墜落之後，他將頭探向了這個通往下方的小洞。

下方區域比他預想的要明亮許多，也讓他看清了裏面的環境，科胖子不由發出一道驚呼，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從他生之日起便拋棄離開的母親：

「媽媽的蟲卵啊！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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