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何所向

第1章 心何所向

茂密山林中,日影昏黃,光束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林中影影綽綽,花樹粼波,掩映相錯。林中靜謐悠閑,霞光旖旎。

突然,一道青杏身影闖入,帶起簌簌枝葉錯打的聲音,林中一陣嘈雜。彷彿一汪澄澈如鏡的水中忽落入一顆青礪,驚的林中鳥,水中魚都飛躍起來。

接着一支泛著銀光的箭矢破風而去,「璫!」一聲,正釘入青杏身影剛閃過的樹榦上,即時入木三分。青杏身影回眸一瞟,訝異箭矢力量驚人。想剛才離自己耳邊不過三寸,便驚覺命如崖走,稍差便隕。

青杏身影由不得多想,繼續向前狂奔,疾掠過樹身,飛躍起花葉,匆翻跳水凹。身形如電,瞬息不停。然身後破風之音,卻仍舊不絕於耳,幾次險落腳后。

青杏之人耳邊泛紅,氣息紊亂,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滲透出來,還未及擦,就已落在身後丈許。

「颼!」

「颼!」

「颼!」

又是三支箭矢,擦其身而過,其中一支正釘入青杏身影左前方樹榦上,青杏身影微晃,再次回眸,但見對方六人已漸漸逼近,清一色黑色勁裝,蒙面遮擋,四人執劍,兩人搭弓,眼見對方再次放箭,青杏身影已經有些崩潰,無奈下邊逃邊叫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一個月已經出現六批三十六人了,你們也已經追了我三個時辰了,難道你們都不累的嗎?」

「我到底和你們有什麼仇啊?讓你們六個大男人追着我一個弱女子如此鍥而不捨?小女子初來乍到,沒殺人,沒放火,沒嫖娼,沒作大惡,沒盜巨物,沒上房揭瓦,沒偷香竊玉,沒搶小孩子的糖,沒偷老大爺的拐。

就前兩天餓了摘了一家院子中伸出來的野兔肉。總不會就是你們家的吧?實在不行,你們出個價,我給銀子還不行嗎?求你們別追了!

小女子不是花容月貌,也沒有傾城之色,追回去也納不成妾,生不了娃。身是蒲柳之質,心是蠢笨之性,追回去也上不了廳堂,下不了廚房,你們追我沒用的,放過我一馬吧!。

青杏女子的聲音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中很是清晰,但是六個黑衣人無一人應答,行動卻越來越快,箭矢越來越密。青杏女子秀眉倒蹙,無奈下,又對着周圍空寂的樹林中喊道

「喂,那個誰,什麼鳳!出來救命啊!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被射成刺蝟了。我死了,可就沒人給你摘果子吃了,沒人給你趕蚊子了,沒人給你洗衣服了,沒人給你欺負了!」

密林中空寂無人,連迴音也沒有一個,青杏女子欲哭無淚。

心中咒罵着,那個死人,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嗎?怎麼現在沒人了?每次都是這樣,不該出現的時候像個遊魂一般在身邊晃蕩,該出現的時候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該死!

青杏身影被追的逃無可逃,林中又避無可避,眼看着箭矢而來,一支過頭頂而去,一支穿腳邊而落,還有一支,若不是騰空一翻,正從身下而去,只怕此時已入胸膛了。青杏女子暗驚,對方六人,近攻短劍,遠攻箭矢,個個身手了得,招招乾淨利落。自己只要行錯一步,箭便穿楊。

青杏女子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自己何時招惹了這樣的人。

此時人在半空,已犯兵家大忌,對方又轉眼就到,一支銀羽卻聲未盡,影已至,眼見在空中已無法再避,若就這樣落下,泛著寒光的箭矢一定就會沒入自己心臟,情急之下,如同是本能反應一般,青杏女子凌空頭一偏,手一握,抓住正在疾飛的箭矢,然後翻身而落,跌坐在地上,為了卸去箭矢所帶的力量,順勢在地上滾了兩圈,惹了一身的塵土。

「咳!咳!咳!」

青杏女子還沒爬起來,揚起的灰塵嗆的她呼吸不暢,還沒舒緩一口氣,塵霧朦朧中對方就已到了眼前,四柄劍奪命直刺而來。

「還來?!」

青杏女子再次順勢一滾,堪堪避過兩柄劍尖,側面又來一柄,正向其脖頸橫掃,青杏女子目光驚恐,挺腰倒轉,險險避過,剛直起身子。迎面一柄已到面門,情急下,青杏女子倒退身子,也不管能不能接住,橫臂一擋,以手中箭身敵對方劍刃。

箭矢木身,細而圓潤,只箭頭為鐵嵌入。如此小面積對敵方疾刺之劍並無勝算,然人到絕境處總能激發潛能,是以其竟然抵擋了這致命的殺招。

雙方一抵,青杏女子暗自驚奇慶幸,而對方卻驚奇忌憚,雙方此時皆怒目而視。

青杏女子嘴唇緊抿,運力相抗,本就吃力,其餘五人卻趁勢圍攻,三柄長劍,刃泛凌光,兩柄匕首,勁力森森,同時攻來,罅隙無毫。

生死之際,青杏女子目光陡然而凜,如萬古寒冰,數九夜霜,渾身泛著隱隱的白霧,周身仿若含有強大異磁,六人劍刃同時定於女子身側三寸之內,卻都無法近身。六人拼力相抗,女子運氣相搏。

突然,一道白光,如日灼目般閃耀,瞬而消散,白光湮后,青杏女子大喘著粗氣,汗如雨下,跪坐在地上。在其周圍精箭冷刃落了一地,六具屍體斃命於此。每人都被自己所執利刃割喉,血流一地,彷彿六人當其面同時自盡一般。

青杏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雙手,獃獃而望。不知所措,不知所因,不知所往。

「恭喜你,又是一次絕地反殺!」

一聲清泠泠又漫不經心的聲音從鬱鬱蔥蔥的樹梢間響了起來。青杏女子獃獃抬眸,逆光的樹枝間,一身湖藍色勁裝的男子,斜躺在樹桿上,一雙妖媚的狐狸眼無悲無喜地凝視着她。

——————

粼粼水波間,山影倒映,雲遊蒼岩,徐徐微風踏浪而來,吹拂在青杏女子白皙濕潤的臉龐上,一陣清涼裹着花香鋪面而至,青杏女子長舒一口氣,掬水潑在自己擦傷的小臂上,秀眉微蹙,櫻唇翹起,不滿道

「什麼人啊!打完了你出現了!幹嘛?替我收屍來了?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麼兇險,我差點就被射成了刺蝟!」

身後久久沒有聲音,女子回眸,望着躺在陌上,嘴角邊銜著一朵野花的男子。此時他正雙手后枕,望着藍天,顯然是刻意不理自己的。

「喂,白狄鳳,你就真的不怕我被那些人殺了?」青杏女子再次問道。

「如果那種貨色的殺手,你都擺不定,那確實不用活了!」

女子氣結:「我一介女流,又手無寸鐵,能活下來實屬僥倖,你不幫我也就罷了,反而在這裏咒我?」

白狄風抬眸斜睨女子一眼,散漫道:「我為什麼幫你,反正我本來的任務也就是來殺你的,你若死在那幾人手上,豈不正好省了我的麻煩?」

青杏女子語塞,自己差點都忘了,第一個出現的殺手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就是這個傢伙。當時自己剛醒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房間中。告訴她是來奉命取其首級,可是讓她吃盡了苦頭,差點連清白都沒了!

最後就連她自己都認為已經沒有活的可能時,他卻放棄了追殺,只是告訴自己名叫風懷瑾,然後就消失了。

風懷瑾以為他就這樣走了,卻在偶然間發現他一直在跟着她。一開始還是暗處,現在已經明晃晃地在她身邊晃蕩了。至於目的,只是說等她知道自己是誰時就取其性命,至於為何跟蹤,他卻很無賴地說為了高興!

風懷瑾確實是失憶了,但是卻又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她醒來不久后就發現自己身上有一份捲軸,打開是一份賜婚書,上面明晃晃地寫着她是大阪的九穹公主,賜予鷹國的蒼朮王子為妻。所以她並不是無名之人,只是流落民間的公主而已。所以她出發去鷹國,堅信自己找到蒼朮王子,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這個白狄鳳倒是一點沒拿自己當公主對待,而且既不信也不屑。這一路上可沒少折騰風懷瑾幫他幹活。

但是自從風懷瑾知道自己是一國公主以後,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想着當時他突然不殺自己了,肯定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敢下手的。

想到此,風懷瑾嘴唇翕動半天說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反正我現在沒有力氣了,你想殺,輕而易舉!」

「說的好像你有力氣,我殺你就很費力似的!」白狄鳳淡淡道:「不過……」

白狄鳳話音還未落,就一個挺身而起,接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抵在了風懷瑾的脖間,風懷瑾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無半點逃生機會。

白狄鳳探身至風懷瑾臉龐一寸處,冷笑道

「你真想我現在殺了你嗎?」

風懷瑾看着白狄鳳魅惑的眼睛中一點溫度都沒有,又驚異於對方身手。先是驚懼地吞了吞口水,又眨了眨眼睛,突然嬌媚一笑,討饒道

「不想,不想,像您這樣的大英雄,真豪傑,才不會對我這樣手無傅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呢,是吧?!」

白狄鳳嘴角冷勾:「我是真小人,偽君子,最是欺軟怕硬,你這樣的,正對我胃口」

「額…..」

風懷瑾拈手將橫在自己脖間的匕首小心翼翼地移開,又弱弱地向後挪了挪,心中自知這個男人,惹不起,絕對惹不起!

白狄鳳將匕首一收,復又躺下,仰天道:「我現在不殺你,不過是因為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殺了這樣的人和殺一個襁褓中的嬰孩有何區別?太無趣了!」

「那既然你現在不殺我,那能不能也別跟着我?」風懷瑾小心翼翼地問道。

「理由!」

風懷瑾嘿嘿一笑,眼睛轉了轉,汕汕道:「沒理由!」

「你是在懷疑那些殺手是我引來的?」

風懷瑾臉上一愕,心想他怎麼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自從自己從萬楓庄出發,這一路都被追殺六次了。每次都把她追的狼狽不堪,每次還都那麼定位準確,這要不是有人泄漏了行蹤,怎麼可能四五天就有一次追殺?

雖然風懷瑾是這麼想,但又自知自己惹不起他,於是諂笑道

「不是,不是,我就是覺得您跟着我太幸苦了,您看我這是要去鷹國的,一路上風餐露宿,損了您的玉體可怎麼好?到時候人家再以為你這個大英雄是我這個小王妃的侍衛豈不是太折辱您了嗎?況且,一看就知道您是做大事的人,整天跟在我身邊,耽誤了您的事情,我這不是心裏過意不去嗎?所以要不您貴步就離開我這賤地,咱們就此別過?」

白狄鳳嘴角含笑,心知她懷疑自己出賣了他們的行蹤,所以想將自己支開。這心思倒也不笨。看樣子,這記憶雖然消失了,腦子還算是好使。

不過正如她猜想,他確實有意將那些殺手給引過來了,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想要追殺她的人可不僅僅這幾個。這些不過是留給她玩的。

白狄鳳心中所知,但是臉上卻不露分毫,裝作不懂一般說道

「既然知道我幸苦,就找些果子來吃,正好我也餓了,再烤條魚吧!」

風懷瑾一怔,恨恨地看着白狄鳳,嘴撅的老高,不滿道:「怎麼說我也是堂堂大阪公主,怎麼會抓魚?」

「你若不下去,我就將你扔進去。」

風懷瑾氣短。因為她知道,這傢伙可是說的出來就做的出來的主。之前就因為他想吃野兔肉就讓自己去偷,但自己不願意,因為那家院子裏有兩條半人高的狗,鬃毛褐色,犬齒尖利,就是從旁邊過,狗吠聲都震心攝魄。但最後還是被這傢伙給直接扔進去了,害得她差點被狗咬。

看着粼粼波光的湖面,風懷瑾很相信他真的會將自己直接扔到湖中央,想一想,還是自己主動點吧!

想到這裏,風懷瑾就生氣,自言自語道:「想我堂堂大阪公主,身份高貴,金枝玉葉。竟然淪落至此,真是龍游淺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等我到了鷹國,找到蒼朮王子,一定找人將你海扁一頓,以報我這一路被你欺凌壓榨的仇!我非要將你綁起來,好好折…..」

「你在嘀咕什麼?」

「沒!」風懷瑾一個激靈:「我在說小魚小魚快出來,讓我抓上來,趕快束手就擒。不要不識抬舉,鳳凰可是靈鳥,這湖裏只是凡魚,湖魚怎麼能和神鳥相抗,抗的了一時,抗不了一世,等鳳凰展翅高飛的時候,你們就慘了。所以趕快出來,要學會識相點!不能不知好歹,也不能太過分了啊!」

風懷瑾說着就在拍打着湖面,激起一層層的浪花。

白狄鳳卻嘴角冷笑,敢這樣拐著彎罵自己。

風懷瑾正在拍打水面以發泄自己的不滿時,白狄鳳就已經到了她的跟前,悄無聲息像個幽靈一般,嚇得風懷瑾眼睛圓睜,大叫道

「你要幹嘛?」

白狄鳳嘴角含笑淡淡道:「神鳥要吃湖中間的魚!」

「什麼…..?啊——」

風懷瑾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一片深秋從樹上落下的葉子,只是這片葉子有點重,所以砸進湖中間的時候,一聲巨大的「撲咚」聲響后,就是飛濺起的三尺水花。

「白鳳凰,我要殺了你……」

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咕嚕!

咕…..!

———————

鷹國四王子府

內閣中笙樂脆脆,箜篌悠揚。廳堂下舞姬蹁躚,隨樂而妖。雕樑畫棟的屋宇中珠光寶氣。各色玉石珠璣,字畫陶瓷分列四周。整個內簾中大氣沉穩不足,旖旎華麗豐盈。

正榻小几旁,一個男子位坐中間,左右各有一個身姿妖嬈,嫵媚動人的女子或手把推盞,或淺斟舉樽,將盞中水果,樽內美酒盈盈送到男子口中。

男子斜靠在小几上,目光犀利又閑適地看着座下歌舞旋轉揚袖,嘴角邊含着似有若無的微笑,雙手各攬著身旁女子,游移在女子凝脂般的肌膚上。

「王爺,來,吃一顆葡萄。妾身剝了皮的,很甜的!」男子左側紅衣女子將身體靠近男子臂彎,桃花眼微挑,嬌笑着呢喃道。

男子很滿意,將嘴張開。紅衣女子將一顆水盈盈的葡萄送到男子口中。男子大手在女子纖腰上盈盈一握,紅衣女子吃癢,身子一扭,手便偏了。

男子嘴一抿,一口咬住了紅衣女子的蔥白手指。女子驚叫一聲,復又笑了。

「王爺討厭,人家的手可不好吃!」

男子嘴張開,將女子的手放了出來,接着握在手裏輕輕啄了一口,邪笑道

「美人的手最好吃了,只是本王可捨不得咬!」

「姐姐手嫩,王爺自然是不捨得!」男子另一側身着翠綠色衣衫的少女笑着打趣道。

男子眉眼一挑,手放在綠衣女子腰上,輕輕一掐,綠衣女子身子一軟,倒在男子懷中。

「王爺好壞,弄疼人家了!」

「那今晚,本王好好安撫安撫你?」男子說道。

綠衣女子靦腆一笑,將頭埋在男子健碩的胸膛中。

男子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此時台下歌舞正濃,立在男子身邊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說道

「王爺,現在大阪只有九公主在逃,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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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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