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人間值得

人的心思尚不可揣測，更何況是一條龍？

沒人能夠定義善惡正邪，就算是如今山主樹敵眾多，也不能說他惡邪之徒，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唐戈平靜的看着碩大的龍睛，隱約能看到一絲笑意。

葉滸站在祭壇上龍身下，頭頂是巨大的陰影，他是那般渺小而無助，只是此時的他已經不知該去做什麼？

「那你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唐戈突然說道。

青龍說道：「本君的存在看似必須有理由，但事實上沒有任何意義，本君也想徹底消散在人間，可萬千年來，幾經險惡，這一道神智始終無法滅除。」

唐戈忽有感受，沉默了一會，說道：「累嗎？」

青龍一怔，隨即說道：「說不上來，畢竟本君沒有任何感覺，無論是痛感、觸感，還是血液流過心臟的感覺都已經沒有了，有時候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但卻仍真實的存在着。」

唐戈默然，眼帘微垂，說道：「我有些能夠理解。」

青龍的眼瞳中流露出異樣的色彩，將他給盯着，隨即又有莫名笑意浮現出來，說道：「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唐戈抬起頭說道：「每個人都有故事，只是深淺不同，性質不同，認知不同罷了。」

青龍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對他的觀點便是贊同，它的餘光瞥到下方有些獃滯的葉滸身上，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人間的事本君已不想再管，就算你與那名叫伏塵之人都與隱龍殿有着深淺關係，也是你等後輩之事，你身上似乎有古老的氣息，應該能幫到本君。」

唐戈眉頭一挑，說道：「幫助你灰飛煙滅？」

青龍說道：「雖然有些難聽，但的確是這個意思。」

唐戈知道它的心思，它已是身隕之軀，一道神智飄了無數年，現在只想魂歸天地。

他想了想，然後攤開掌心，金芒浮現，飄着一團無形的金色液體，璀璨的金光釋放出來，大氣恢宏。

「這是我身上最古老的東西了。」唐戈說道。

青龍的雙瞳中映着金光，眼神逐漸火熱甚至憧憬起來，片刻后說道：「這難道是……崑崙之心？」

唐戈點了點頭。

青龍興奮說道：「好！非常好！有了它本君便解脫了。」

很少有生靈在死亡面前還如此興奮的，可能時間真的會沖淡一切，包括活下去的想法。

唐戈將手掌握攏，金光瞬間暗淡下去，只有指縫中還透著幾道細小的金色光束，他看着青龍的眼睛說道：「我幫了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青龍有些意外的說道：「你還是第一個敢跟本君講條件的人。」

唐戈聳了聳肩，說道：「反正你現在只是一道虛影，而且打不過我。」

青龍直視他的眼睛說道：「你想要什麼？」

唐戈說道：「伏塵出自隱龍殿，自身修為已達小神遊境，如何除掉他？」

青龍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就像在看傻子一樣，說道：「悠悠萬載歲月，莫說人族，放眼崑崙界無數生靈，能夠達到這般境界的都不超過一手之數，如何除掉？你有些異想天開了。」

唐戈沉默了會，說道：「那你可有克制龍氣的辦法，又或者說，什麼才是隱龍殿的剋星？」

……

……

這一次，青龍沉默了太久。

葉滸緊張的抬頭望着那尊龐然大物，神色變幻不定。

唐戈仍舊平靜的盯着碩大的龍睛。

雖然已經過去了數千年甚至可能更久的時間，但山主畢竟是隱龍殿門人，青龍這個老祖宗還是猶豫了。

它是上古最後一條龍，也是隱龍殿的開派祖師，而山主是隱龍殿後世最為傑出之人，更是僅存的幾個門人之一，突然說要除掉他，確實是個難以選擇的事情。

不過青龍到底是青龍，它經歷了太多歲月，自然看的更淡，於是說道：「你可知吞龍珏？」

唐戈默然點了點頭。

青龍又道：「雖然崑崙界幾經劫難，但吞龍珏一定還在最為神聖且縹緲至極的地方。」

唐戈問道：「這是何處？」

青龍的碩大雙瞳微微一縮，說道：「空玄門外龍吐息，不僅伴生了龍息聖蓮，還有那至寶吞龍珏，雖然吞龍珏因為龍氣而生，卻是龍氣的最佳剋星。」

唐戈眼角微微一抽，沉吟片刻說道：「可是空玄門共有六道，吞龍珏又在何處？」

青龍輕輕搖了搖巨大的腦袋，說道：「不知道，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你身負蒼龍真氣，做這件事很容易，只是要費些時間和力氣罷了。」

唐戈眼角微垂，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后他攤開掌心，金光再次璀璨起來，照亮了整座洞府，他說道：「你想好了。」

青龍目露感慨之色，說道：「想好了，不過待本君徹底消失后，這座人間血陣便會徹底爆發，你能抗的住？」

唐戈說道：「放心。」

青龍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龍首，這個人族少年比那個叫麻君甜的小子似乎還要優秀一些。

一束金光從唐戈掌心的金色液體中分離出去，徑直射向青龍的腦袋上，金光沒入，一股浩瀚的力量席捲而來，青龍如玉石一般的軀體竟慢慢淡了下去。

「年輕人，謝謝你，這世界無論如何變，總歸是有些意思的，人間值得，好生體會。」

青龍說完這些話，雙瞳里的神色也隨之化作虛無，當最後一點青光消散的時候，這上古最後一條龍便徹底在人間消失了。

唐戈握住掌心，崑崙之心沒入體內，他望着祭壇上方喃喃自語道：「自己明明是厭倦了才離開的，卻還要說人間值得，原來不僅人類是矛盾的啊。」

轟隆！

下一刻，這片空間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祭壇上的九尊凶獸雕像看似瑟瑟發抖，卻更像是逐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眼瞳再次泛起猩紅之色。

葉滸這才恍然回神，迅速掠下祭壇，躲到了角落裏。

唐戈腳下震動，身影卻穩若磐石，頭頂劍氣和金光凝聚而成的光幕仍舊在維持着這裏的平穩，只是似乎撐不了多長時間。

一種恐怖的氣息從祭壇上的凶獸雕像身上釋放出來，極寒、極陰、極煞，就算是地獄恐怕也沒有這種氣息。

伴隨着氣息而來的是無邊的血腥之氣，唐戈知道那些是千年來被人間血陣吞噬的強者，血氣越積越深，如今已成傾塌之勢。

不知過去了多久，緊貼著山壁的那層光幕突然出現一道裂紋。

咔嚓！

如同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劍光和金光陡然化作無數光點，被祭壇上的凶煞之氣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