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冥玉
蜃闕半模糊，踏浪驚呼。
任將蠡測笑江湖。
無邊無際的滄海見證了崑崙界的歷史變遷，也見證了東海畔某座頂尖宗門的榮辱興衰。
聽潮靈谷在七星劫難之後開宗立派，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到如今名震天下的超級巨擘，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和血淋淋的黑暗。
海晴兒或許是千年來最弱的谷主，卻最有手腕，也最有天賦，若這一次的七星劫難可以扛過去，聽潮靈谷定可在她的帶領下再登高峰。
孤峰之上，扁靈泉負手而立，望着海天一線，海風拂進眼睛裏，添了些滄桑意味。
金光從雲霧中顯露出來，棕袍老者走了出來，頗具仙風道骨。
「你終究還是來了。」
扁靈泉似乎早有預料，尚未回頭便知來人是誰。
北易捋著鬍鬚走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同樣望向海面說道：「山主功參造化，崑崙界定當在他的帶領下創造奇迹，你還要固執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們為何非要強逼着他人做出改變？」
扁靈泉微微一笑，然後盯着北易的臉說道：「還有我如今已不是聽潮靈谷的谷主，說了不算。」
北易搖了搖頭，說道：「你敷衍老朽有什麼用，天下誰人不知你在聽潮靈谷的地位？你說的話海晴兒敢不聽？」
扁靈泉輕嘆了口氣，說道：「莫不說山主，現在即便是你，或許會耗費一點力氣，可要重創甚至滅掉聽潮靈谷都不成問題，為何偏要勸降？」
北易的臉色逐漸變得肅然，說道：「山主想要什麼你應該清楚，而他的境界和手段不是你我能夠想像的。」
扁靈泉目光微垂，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如此直接來勸降我，實在是太沒誠意了。」
北易嘴角微揚，說道：「我在山下待了四十九日才上來見你，難道還不夠表明誠意？」
扁靈泉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說道：「這四十九日你都做了什麼？」
北易平靜說道：「待着。」
「是嗎？」
扁靈泉不屑說道：「恐怕聽潮靈谷都被你摸索透徹了吧，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才來見我？」
北易淡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還真是瞞不過你這個老傢伙的眼。」
扁靈泉突然道：「我有個問題。」
北易說道：「但說無妨。」
扁靈泉認真問道：「你與女帝乃是至交，為何現在卻站到了山主那邊，是你的真實想法，還是說有其他目的？」
北易看着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神色明顯一怔，說道：「你想太多了，我與女帝雖是朋友，卻不能同路，大周的選擇並不能成為我古月洞天的選擇。」
扁靈泉說道：「將來你打算如何面對她，仇淵死在了她手上，裴秋寒重傷退走，你認為你會是她的對手？」
北易搖了搖頭，說道：「她身負真鳳血脈，我等幾個太清境或許都不是她的對手，掌控誅仙陣的她甚至連山主都無法抵抗，但她仍處於天平的下端。」
扁靈泉的臉色變得極為古怪，說道：「你還真是相信山主。」
北易望着海面沉默了許久，說道：「我們不都是在賭嗎？」
扁靈泉長嘆了口氣，說道：「你我相識數十年，我沒有什麼朋友，你算一個，現在的局面不是我想看到的。」
北易轉過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略做沉吟說道：「我還要去一趟羅剎海，希望回來的時候你能給我個答覆。」
話音落下，他便化作一道金光掠過海面，很快便消失在海平線上。
扁靈泉望着他離去的方向，目光逐漸冷了下來。
許久后，白影閃爍，白魚從山下掠來，恭敬行禮。
扁靈泉向後看了一眼，說道：「準備一下，開啟大陣。」
白魚略顯遲疑，說道：「不等掌門師姐了？」
扁靈泉說道：「不用等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
扁靈泉口中更重要的事便是海晴兒為唐戈送去聽潮靈谷的鎮派聖物七符令。
海晴兒去朝天城找到了女帝，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定會受到女帝的尊重，在一番說明之後，她從地下祭壇的火焰里進入了鬼界。
斷靈山下，黑霧涌動，司獄隱沒在石台上沒有任何動靜，海晴兒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氣息，略做停留之後便掠進了斷靈山內。
黑暗籠罩的山巔湖畔，兩道身影隔着很遠的距離盤膝而坐，一人氣息隱匿極深，猶如入定，正是上官隱，一人紅衣鮮艷，眉心處閃爍著璀璨的劍光，正是古之月。
距離上官隱所說的百日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尤東桀還未現身，但他畢竟是太清境強者，古之月做任何準備似乎都是無用的，但必須時刻準備着。
忽有強大氣息降臨，二人瞬間睜開眼睛，極為緊張的防範著，下一刻卻又放鬆了下來。
符印靈光閃過，海晴兒從黑霧中走出，看到古之月的時候，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呢？」她問道。
「下面。」古之月看向湖面說道。
海晴兒感受着從漆黑水面下隱約散發出來的劍氣，眼神微變，旋即攤開右手掌心，一團紫金光芒閃爍而起，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古之月看着這一幕，眼神微凝。
上官隱亦是露出震撼之色。
聽潮靈谷的鎮派聖物果真不同凡響！
紫金光團脫離了海晴兒的掌心，迅速沒入水裏，光芒漸散，黑暗再次迅速籠罩而至。
海晴兒雙手結印，六道不同顏色的符印光線從眉心處釋放出來，分散至湖水與周圍的黑霧裏，彼此以複雜的方式連接着，猶如遮掩天地的穹廬。
「鯨神符。」
她看向古之月喊了一聲。
古之月心領神會，手指輕點眉心，古鯨符印隱約閃現，一道黑光從其中浮現而出，與另外六道綿延無際的光線交織在一起。
「有生之年能夠見到聽潮靈谷的聖物和七道真符，無憾了。」
上官隱的聲音中充滿著敬意。
海晴兒沒有功夫理會他，雙手迅速變幻印法，磅礴的力量從七種光線交織成的穹廬中釋放出來，又在一瞬間消失無蹤，隱匿與湖水與黑霧裏。
一切歸於平靜。
海晴兒長鬆了一口氣。
古之月內心的焦慮也減少了很多，說道：「你知道會發生什麼？」
海晴兒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說道：「師父說尤東桀會來找他。」
古之月螓首微點，低頭沉默了許久，說道：「多謝了。」
海晴兒嘴角浮現莫名笑意，說道：「你這是在替他謝我？」
古之月柳眉微皺，撇了撇嘴說道：「不領情就算了。」
海晴兒輕哼了一聲，看了上官隱一眼，目光便落到了湖面上，她的臉色忽然一變，看向黑霧某處。
古之月同樣望了過去，冰冷喝道：「出來！」
黑霧涌動，一道矮小的身影有些怯懦卻又佯裝鎮定的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孩童，劉海遮住額頭，雪白的臉蛋格外精緻，全身被包裹在黑袍之中，僅露出一個腦袋。
「辛渝，你怎麼在此處？」
古之月有些訝異，他怎麼上來的？
辛渝尷尬一笑，黑袍中伸出一隻小手撓了撓腦袋，說道：「嘿嘿，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古之月說道：「什麼事？」
辛渝望着湖面，臉色逐漸凝重起來，說道：「他的突破將是崑崙界有史以來最難的一次，你們做這些還不夠。」
古之月柳眉微翹，眼神閃爍，說道：「你有辦法？」
辛渝把手伸進黑袍里來回摸索了幾番，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黑色玉石，表面有幾道暗紅色的紋路，就像是被岩漿燒過一般，卻散發着陰冷的氣息。
「這是冥玉，整個鬼界只有兩塊，可以幫助他。」
說着話，他便要把冥玉丟進水裏。
一道殺意深沉的劍氣呼嘯而至，同時有一隻纖纖玉手從血色衣袖中伸了出來，死死扣住了辛渝的手腕。
他臉色驟變，被恐懼佔滿。
古之月面色冰冷，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想讓他徹底成為鬼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