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雪泥鴻爪

青翠森林，青青草地，清澈溪流。

井輕靈光着腿坐在岸邊，腳踩在水面上，不斷發出啪啪的聲音。

井昊天已經走進茅草屋有一段時間，不知在做些什麼。

唐戈在溪畔負手而立，目光平靜深邃，手指在身後輕輕摩挲著。

某個時刻，天空忽然亮起一抹深藍色的光芒，隨即一道陰影落下，伴隨着強大的劍氣。

身披藍晶軟甲的男子，絡腮鬍、劍傷臉，冷漠無情。

劍仙十一終是到來。

井輕靈從溪畔跳了起來，警惕的盯着他。

唐戈緩緩轉過身，平靜的望着草地上的挺拔身影，並未言語。

十一迎上他的目光，說道：「他說你要做一些事情，讓我不要攔你。」

他指的便是山主。

唐戈說道：「你又來做什麼？」

十一看了一眼井輕靈，目光落在茅草屋上，說道：「找海主要一樣東西，說一些話。」

唐戈沉默片刻，說道：「你先。」

或許是默契，或許是巧合，就在這時，海主從茅草屋裏走了出來。

十一看到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井昊天仍舊平靜如常，嘴角甚至噙著微笑，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想要什麼，可是……」

「可是什麼？」十一問道。

井昊天說道：「你認為你或是羅剎海其他人，誰有資格取代我的位置？」

十一沉默下去，片刻后說道：「至少這些年你的表現說明你沒資格。」

井昊天背着雙手，向前走了幾步，駐足說道：「我可曾做錯什麼？」

十一說道：「沒有。」

井昊天問道：「羅剎海可曾受過半分外敵威脅？」

十一說道：「沒有。」

井昊天又問道：「羅剎海的百姓可曾有半分怨言？」

十一說道：「沒有。」

井昊天說道：「那你為何又要行如今之事？」

十一眉頭微挑，說道：「你的手段不適合羅剎海，這便是錯。」

井昊天說道：「是你覺得不適合，才認為是錯的。」

十一說道：「不，很多人都覺得你是錯的，比如海姑，比如無傷。」

井昊天忽然緊盯着他的眼睛，臉上的笑意盡數斂沒，說道：「春秋和藍不言的死難道還不能讓你們警醒？」

十一眼底浮現寒意，說道：「如果當初你肯聽我們的，他們怎麼會死？」

遠處的井輕靈聽着二人莫名其妙的對話，只感覺一頭霧水，但卻有一股莫名的壓力無端湧來。

唐戈一直安靜看着，無聲無息。

井昊天冷漠說道：「他們都死了，你害怕了，你感覺自己也快死了，所以才這麼着急來找我？」

十一眉頭一皺，說道：「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你以為如今的羅剎海可還有你的地位？」

井昊天微微垂下眼皮，眼底閃過一抹苦澀之色，看起來有些心酸，但下一刻卻猛然抬起頭，眼中的情緒盡數被冰冷取代，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

「把你們都殺了，一切自然會回歸原來的模樣。」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像一國之主，像一個帝王。

十一臉色微變，他從未見過井昊天這般模樣，說道：「你殺的了嗎？」

井昊天說道：「你以為我這個國主是白當的？」

十一的身體表面隱隱有劍氣若有若無的溢出，彷彿在宣戰。

井昊天不為所動。

唐戈卻是臉色驚變，在那些劍氣里，他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應該是戰鬥所留。

那是古之月的氣息。

十一與之月戰鬥過？

唐戈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十一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這種眼神似乎從來沒在他眼中出現過。

井昊天說道：「想殺我，恐怕得先過他這一關。」

十一看着那冰冷的眼神，忽然心頭一凜，直到此時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竟是有古之月的劍氣殘留。

她是怎麼做到的？

是在何時做的？

一代劍仙，竟是沒有任何察覺。

那個昆崙山年輕強者的天賦究竟強到了什麼地步？

唐戈從十一的眼中能夠猜到他此時的想法，說道：「她的天賦，就算是昔日劍聖也不遑多讓，你算什麼？」

十一說道：「那你呢？」

唐戈說道：「我不如她。」

他心想，我自然不如她，我活了幾世，年齡、歲月等皆是不可知之數，又怎麼和一個二十幾歲的強者相提並論。

十一看了一眼井昊天，又看向唐戈說道：「你要為他出戰？」

「是為我自己。」

唐戈說着話，眼中的寒意盡數湮滅，他又看向井昊天說道：「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

井昊天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冷意，卻還是淡笑道：「你想如何？」

唐戈說道：「給我羅剎鎮海珠。」

聞言，十一眼神驟冷。

井輕靈緊張的握緊拳頭。

井昊天目光深邃的盯着唐戈說道：「你應該知道，羅剎鎮海珠是我羅剎海國的聖物。」

唐戈說道：「我知道，羅剎鎮海珠位列聖物，威勢可與崑崙印、無上璽媲美，另外我還知道其他一些事情。」

井昊天眉頭一皺，先前的淡然逐漸消失不見，目光變得幽深，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世人皆知我是唐戈。」

唐戈淡淡一笑，繼續道：「給我羅剎鎮海珠，我才可以相信你，這也是我們之間相互信任的基礎。」

井昊天沉默下去，盯着腳下的清脆草地，無數草屑隨風飄起，落入清溪里上下浮沉。

許久后，他長嘆了一聲，攤開掌心，一團灰色真氣蓬起，玄妙強大的波動瞬間瀰漫開來。

「井昊天，你敢將聖物交給外人！」十一怒喝道。

井昊天沒有理會他，掌心的灰色真氣逐漸散去，露出真容。

一顆灰色的珠子，沒有任何光澤，其中飄浮着淡淡灰氣，彷彿蘊藏着無窮無盡的空間。

看起來更像是某座城街道角落裏地攤上的塵封之物，卻是世間最強大的聖物之一。

十一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唐戈平靜的接了過來，說道：「若一切如我所願，我會還給你。」

井昊天沒有任何情緒的點了點頭。

唐戈收起羅剎鎮海珠，轉過身看向十一說道：「放心，我不會用你們羅剎海的聖物對付你。」

十一的臉色逐漸恢復，說道：「僅憑劍道，你認為你能勝我？」

唐戈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會誅心，如此一來便把我其他退路都堵死了，那我便用劍道勝你。」

十一冷漠說道：「你會死。」

唐戈說道：「劍聖在你左眼留下一道疤，我會在你的脖子上也留一道。」

十一慢慢眯起了眼睛，一股看似虛無卻又磅礴至極致的劍氣瀰漫開來。

唐戈眉頭微挑，十一的確是他這麼多年來面對的劍道最強者，就算是任劍青、景鹿之輩也要差上一線。

世間，應似飛鴻踏雪泥。

十一消失在原地，沒有任何痕迹殘留。

唐戈冷漠說道：「往事留下的痕迹，你永遠也抹不掉。」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隨之不見。

兩股強大至極的劍氣在半空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