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人生海海
上官隱說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顯。
你只要安穩的待在齊地，就能好好活着，就算你重生，就算你有無相境的實力，也必須老實待着。
聽到這句話后，齊王沉默了許久，直到茶涼，他僅僅是淡淡一笑，用來掩飾眼底深處的異色。
上官隱突然說道：「王妃尚在朝天城，小王爺還在昆崙山，這天下還不能亂，也亂不了。」
齊王微笑道：「先生這話倒是把本王說糊塗了，我在齊雲城極為安逸，天下格局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上官隱不再言語，望向門外，天光將整個世界都照得通透，世界安靜而美好，他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
……
唐戈和古之月昏睡了一夜才醒過來，二人的氣息恢復如常，只是唐戈的面色仍舊略顯蒼白。
有些事情，唐戈沒說，比如劍鬼丹化作光點融於他的身體中。
古之月雖有懷疑，但他矢口否認，且並無異樣，所以也沒再繼續追問。
齊王府正廳之中，唐戈見到了齊王，古之月和上官隱去了王府大門外等候。
「念師姐恐怕還要在王府內待一段時間。」唐戈直接說道。
齊王說道：「掌教客氣了，如音是我的妹妹，這裏便是她的家。」
唐戈背負着雙手，站在正廳門口，抬頭望向天光明媚的蒼穹，沉默片刻說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必須做，有些事情可以做，還有些事情絕不能做，當然，這都是在特定的情況下。」
齊王看着他的背影，天光在他身後留下一道淺淺的影子，臉色微異，說道：「掌教想說什麼？」
唐戈抬起腳向外走去，同時有聲音傳來：「你懂的。」
齊王望着那道紅色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無力的吐了一口氣，靠在大椅上，陷入長久的沉思。
……
……
齊雲城西北方向百里處有一片巨大的山谷，山谷由三座山環繞而成，常年瀰漫着混濁的霧氣，終年不見人影。
唐戈、古之月和上官隱在近半日的行程之後抵達此處，在一座孤峰上俯瞰而去，濁霧充斥視線，難以看清其中景象。
上官隱眼底泛著異色，說道：「這裏便是棋局谷？」
唐戈說道：「是，不過能否尋得其中秘密，還要看你自己。」
「多謝。」
上官隱深吸一口氣，停留了片刻，便直接朝着濁霧之中掠去，佈滿鬼面、骷髏的衣衫很快消失不見。
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間，唐戈明顯的感覺到從濁霧深處傳出的一絲波動，那種氣息就像是棋盤上的方寸天地。
他忽然想到顧虯。
「走吧，回崑崙。」
唐戈很自然的拉起古之月的纖纖玉手輕輕握住，後者梨渦淺笑，二人漫步而下，在孤峰之下找到那輛神行戰馬的馬車。
馬踏大地，一騎絕塵而去，直奔南部昆崙山而去。
驕陽似火，神行戰馬皮膚黝黑髮亮，卻不覺疲憊，載着車廂前悠閑靠着的二人。
「師叔，這馬兒的速度真快。」
「是啊。」
「不過我希望它慢一點。」
「不知道它會不會聽話。」
「他應該是匹公的吧？」
「為什麼？」
「男的不都是不聽話嗎？」
「……」
神行戰馬的鼻息加重，油膩的鼻子發出低沉的嘶吼聲，似在表達對這兩個人類的不滿。
……
……
夏風微涼，卻是天色漸暗，夜幕帶來一絲涼意，星光灑落在茫茫大地上，馬車停了下來，神行戰馬隨意找了一處覓食去了。
此地距離昆崙山尚有一段很遠的距離，不過趕路人卻不急不躁。
唐戈和古之月跳下馬車，走到一座彎如象牙的斷崖上，雖然不高，卻可以望見極遠的地方。
大地一望無垠，一片蒼茫，白日裏的灼熱已經散盡，涼風拂過地面，偶爾掀起塵埃與枯葉。
古之月坐在崖邊，雙腿懸空來回晃着，雙手撐在地面上，仰頭望着星河與明月，嘴角緩緩浮現笑意。
唐戈在一旁負手而立，看了看夜空，又看了看身旁的人兒，那一對比星河還要璀璨的眸子應該是世間最美的風景了吧。
「師叔，你在看什麼呀？」
清澈悅耳的聲音傳來，唐戈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竟是盯着古之月看的出神了，立刻轉頭望向了某處。
古之月撇了撇嘴，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來回晃動的腳足以顯示她此時的喜悅心情。
片刻后，唐戈突然說道：「極字劍訣練的如何了？」
在遠古戰場遺跡中，古之月得到了神兵極湛劍認可，成為劍主，自然也領悟到了十二字劍訣之一的極字劍訣。
古之月的手指輕輕動着，指間有着如針一般的湛藍色劍光浮現，隨着手指的節奏輕輕跳動，猶如躍龍門的魚兒一般。
劍之極致，便是隨意。
唐戈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滿意的點了點頭。
古之月抬頭看着他問道：「師叔，你讓紀歡和寧大哥去昆崙山也是為了十二字劍訣嗎？」
唐戈說道：「十二字劍訣的每一式都是小聖術級別，若十二道聚為一體，說不定能夠令那道聖術級別的劍訣現世。」
古之月螓首微點，她沒有問唐戈要如何做，也沒有問其餘那些劍訣在哪裏，他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唐戈又說道：「雲劍宗自詡劍道正宗，一心想得到所有的十二字劍訣，繼而得到那一道聖術劍訣，如果被他們得到了，他們的劍道聲望將會更盛。」
古之月斂去笑意，肅然說道：「如果我們得到了，未來昆崙山的劍道也會超過雲劍宗。」
唐戈說道：「聰明。」
他在朝天城離陽門外感悟到的十境劍訣亦是聖術級別的劍訣，但就算他的劍道天賦再強，現在也無法徹底參悟，而且他總感覺這道劍訣有許多秘密，所以暫時不打算傳給昆崙山弟子。
斷崖上安靜了一會兒，古之月忽然說道：「馬兒吃飽了，我們走吧。」
……
……
幾日之後，昆崙山劍言洞，或許這是立派千年來最熱鬧的時候。
聞卓、澹臺漓等七名昆崙山最具天賦的弟子，再加上寧知秋、紀歡二人，皆是齊聚洞府前，算算日子，唐戈應該快回來了。
念黎不像他們一樣期待，索性直接進劍言洞修鍊去了。
鄔滄雨帶着過陣牌在山下駐足，他在等一個從南陸歸來的人。
……
……
十二字劍訣乃是聖術級別的劍訣，是由十二道小聖術級別的劍訣組成，在千年前的曠世之戰與七星劫難之後，十二字劍訣便遺失不見，好在多年來又陸續出現在崑崙界。
井，斷，落，縱，橫，卷，朽，斗，極，泛，明，司。
十二字，一字一劍。
井字劍訣為寧知秋意外所得。
斷字劍訣是斷天閣的鎮派劍訣。
落字劍訣機緣巧合到了昆崙山。
縱，橫兩道劍訣成就了劍仙之名。
卷，朽，斗三道被孟今煩所得。
遠古戰場遺跡中，古之月得了極湛劍，所以自然感悟了極字劍訣；巫清得了泛息劍，悟泛字劍訣；厲刀刀得夜明劍，悟明字劍訣。
最後一道司字劍訣仍舊不知下落。
十二字已現十一，雲劍宗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十二字劍訣，現在東陸劍池中有幾道還尚不可知，但一定是有那麼幾道的，至於他們是用什麼辦法得到的便不得而知了。
聖術級別的劍訣在任何地方都會被奉為至寶，就算不是劍道修行者，也會心生貪婪。
在鄔滄雨帶着孟今煩登上劍言洞的半日之後，唐戈和古之月也是歸來。
孟今煩見到唐戈之後，剛要講述南陸梅嶺的一番見識，卻直接被他拒絕，只說了一句話。
不着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當唐戈說出聖術劍訣的事情時，表現最為激動的當屬孟今煩，但很快他便開始疑惑：「縱、橫、泛、明、司字劍訣在哪裏？」
唐戈靜靜看着他說道：「其他的我都有，只是唯獨少了朽字劍訣，所以需要你出手。」
他也想不明白為何當時李三劍給他機緣的時候，唯獨少了朽字劍訣。
孟今煩在一番權衡之後，重重點頭，眼底浮現火熱。
鄔滄雨、聞卓等八位弟子，之前並不是全部修行劍道，在繼任大典之後，他們或許是受到唐戈的影響，又或者是唐戈對他們曉之以理，通通開始修行劍道。
在那時候，唐戈也是將十二字劍訣的其中八道傳給了他們，再加上古之月、寧知秋、紀歡、孟今煩，剛好十二人，一人一劍。
孟今煩突然震驚問道：「你哪裏來的其他劍訣？」
唐戈說道：「李三劍給的。」
在遠古戰場遺跡的時候，李三劍在彌留之際給他留了一些東西，其中便包括十二字劍訣，卻唯獨少了朽字劍訣，自然也不會有些完整的聖術劍訣。
孟今煩後知後覺，這才想起來當年那個劍道至尊的名字就是李三劍。
……
……
劍言洞的空間並不是很寬闊，十二人分散環繞站立，紛紛祭出佩劍，劍氣激蕩而起，有強有弱。
最強的當屬孟今煩、古之月和鄔滄雨三人，如此年紀的乾元上境修行者可以說是極為罕見的了。
唐戈平靜的站在洞府前，念黎從洞府里探出頭，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十二道身影，眼底有劍光浮現。
「好好看着。」
唐戈的聲音不知在何時響起，念黎一愣，旋即重重點頭。
十二道劍光衝天而起，直入蒼穹內攪動風雲，天光瞬間暗下來，蒼穹上的雲層化作一圈圈深邃的漩渦，激蕩著強大無比的劍氣。
罡風驟起，天色驟暗，雲層中隱隱有雷鳴之聲傳出，瀰漫在劍言洞的高空上，十二字劍訣被各自施展，無數劍光碰撞摩擦，天穹上開始綻放火花。
所有昆崙山門人的視線都望向了劍言洞上空，他們不知發生了何事，只以為掌教又在修鍊什麼劍道秘法，但能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又是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兩道強大的氣息掠向高空，同樣望向劍言洞的方向，景鹿雖為無相上境的劍道修行者，卻也因雲層中的劍氣震驚不已。
葉滸靜靜望着，不言不語。
大河畔，葉拂的視線從地面上的幾塊怪異金屬上收回，望向某處高空，那些劍光令他的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念如音和裴秋寒皆不在宗門內。
昆崙山弟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觀那些劍氣程度，可謂是古之少有，紛紛不禁對掌教更加敬佩。
在那些劍光中，藍色最盛，照亮突然昏暗下來的天地，還有數道如枯木般的暗淡劍光，雖然最不起眼，卻瀰漫着最強的氣息。
那是朽劍，孟今煩的朽劍。
當雲層下的劍光開始匯聚，天地元力開始被劍氣漩渦吞噬時，一道紅色的影子直接掠了進去。
他的手裏握著一柄血色長劍，血氣氤氳，劍光如同夕陽餘暉，就連那湛藍色的劍光都被壓制下去。
劍言洞上空的波動陡然增強。
十二種劍光在雲層中匯聚，然後如同瀑布一般開始吞噬那道紅色身影，卻無法將那些血色劍光吞沒。
景鹿望着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
葉滸緊緊握起了拳頭。
葉拂丟掉手中的金屬，握住了剛剛出現的花曉的手。
某個時刻，忽然間，劍光瀑布中的血色劍光陡然如同煙花般綻放，化作無數道光束，朝着昆崙山的四面八方飛掠而去。
就像是一滴水落在地面上，濺出無數條水線。
「掌教威武！」
「小師叔威武！」
在劍嘯聲充斥的昆崙山中，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震耳欲聾，將世間任何聲音都蓋了過去。
……
……
雲劍宗乃是劍道正宗，自然要做崑崙界劍道的主宰，十二字劍訣也是他們志在必得之物。
昆崙山一役之後，尤東桀毀了源陣，導致雷霆降落，整個西陸大地都險些毀於一旦，這也間接導致雲劍宗的名聲受到影響，所以昆崙山封山的這段時間裏，他們也沒有任何動作。
唯一的變故便是尤東桀重傷念如音，墨非、丁亦非去奪取斷字劍訣。
昔年，不知因為什麼願意，羅剎海劍仙用縱橫二字劍訣與尤東桀做了交易，而雲劍宗又是在七星劫難之後以司、卷、斗三字劍訣立派，遠古戰場遺跡中，巫清和厲刀刀又得到泛、明兩道劍訣。
所以現在雲劍宗握在手裏的十二字劍訣共有七道。
唐戈也不會想到，在他離開斷天閣之後，任劍青竟是親自去往斷天閣以強勢威壓逼迫李書九交出斷字劍訣，已是完全不顧武道界的顏面。
至此，雲劍宗擁有八道劍訣，雖然缺少，但在劍池之下，尤東桀正率領雲劍宗弟子醞釀着什麼。
……
……
聽潮靈谷和雲劍宗同處東陸大地，當無數符印從聽潮靈谷的深處飛出時，一道強大的氣息擴散而出。
無數弟子回過神來，紛紛朝着氣息傳來的方向作揖行禮。
「恭喜海師姐成就無相。」
更有幾道強大的氣息朝着那裏掠去，正是聽潮靈谷的無相境強者。
一日一夜之後，聽潮靈谷恢復寧靜，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海晴兒走出山門，直奔劍池而去。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