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小使者
閑燈和枯榮境界相當,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但只要一方有一線勝機,那便幾乎可以鎖定勝局。
二人之間唯一的差距便是巫靈泉。
滄瀾族的巫靈泉基本上可以確定落到了流雲神將的手上。
所以當枯榮祭出巫靈泉的時候,閑燈便是知曉他將要落敗。
天空之上,浪濤消失,閑燈的身影墜落而下,在他重傷之時,下令召回所有滄瀾族族人,並且開啟護族大陣。
但枯榮若以無相境的道行,再加上巫靈泉的加持,要摧毀滄瀾族護族大陣只是時間問題。
戰爭進入短暫的停息。
雙方皆是死傷慘重,更是有境界深厚的長老和祭司隕落,下面死傷的族人更是難以計數。
滄瀾族族長閑燈重傷。
魁林族一位大限將至的長老身隕,族內最年輕、天賦極高的長老奎木仙莫名身亡。
雙方總得來說算是持平,但只要滄瀾族的護族大陣被摧毀,便也宣告着他們的滅亡。
無相境的枯榮,又有三分之一的聖物在手,梅嶺之中誰人可攔?
天光隱沒,星光灑落。
滄瀾族最大的祭壇上,閑燈盤坐在最前方,周身瀰漫着海波一樣的真氣。
數道身影恭敬而立,皆是面露擔憂之色的看着那個矮小瘦弱的身影。
這座祭壇之下是滄瀾族的靈脈,在這裏可以加快傷勢恢復,但閑燈被聖物所傷,一時間也極難痊癒。
為首有二人,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身上掛着很多獸牙紋飾,身軀微微佝僂,以一根枯木權杖支撐著。
在他旁邊便是滄瀾族最年輕、天賦最高的乾元上境修行者,憐泗。
憐泗的視線從閑燈身上移開,抬起頭望着上空的光幕,那便是護族大陣,星光透過光幕灑落,寒意深沉。
天地間一片安靜,魁林族還沒有發起最後的攻擊,暴風雨前的寧靜最令人心悸。
憐泗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老者問道:「大長老,沒有辦法能夠對付枯榮和巫靈泉了嗎?」
老者名叫末原,是滄瀾族大長老,地位僅次於閑燈。
他輕嘆了一聲,蒼老的眸子微微閃爍著,說道:「沒有辦法。」
憐泗眉頭緊皺,又道:「我族的巫靈泉究竟遺失到了何處?」
末原看了一眼閉目修鍊的閑燈,說道:「或許在流雲神將那裏。」
憐泗的眼底浮現一種莫名之色,道:「難道當年,他和枯榮把我們滄瀾族也算計了?」
末原又嘆息了一聲,沉默不語。
憐泗臉色微寒,殺意瀰漫。
片刻后,末原說道:「如果枯榮真的摧毀了護族大陣,你便帶着族長和族人們去迷亂之地躲起來。」
憐泗臉色驚變,道:「大長老,您要做什麼?」
末原的眼底泛起寒光,道:「老朽就算是自爆身死,也要與那枯榮同歸於盡。」
憐泗黑瞳驟縮,直接跪伏在地,道:「大長老萬萬不可,您好不容易突破至無相境界,怎可如此啊?」
一眾滄瀾族高層皆是跪伏在地,連忙阻止,言辭之中儘是悲慟。
末原抬起頭望着夜幕,平靜說道:「滄瀾族若不在了,老朽空要這一身道行有何用。」
「沒想到滄瀾族也會淪落到這等境地啊?」
忽有譏諷冷漠的聲音傳出,令祭壇上的滄瀾族高層皆是一驚,憐泗起身,看向祭壇邊緣的黑暗之中。
腳步聲緩慢而清晰。
鈴鐺聲尖銳而冰冷。
一道纖細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懷中抱着一塊黑石。
最顯眼的是她胸前的那顆金鈴,傳出的聲音猶如悲歌。
……
……
月光石和鬼泣劍同時照亮了這片突兀出現的空間。
唐戈怎麼也不會想到這裏竟會出現一根黑色石柱,和芮洋兄弟二人那裏的石柱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這根石柱寒意更濃。
古之月盯着石柱看了很久,眼睛忽然睜得極大,道:「這難道是……」
唐戈微微點頭,說道:「這裏應該就是那個山洞的下方,這根石柱也就是那根石柱。」
古之月說道:「不會這麼巧吧?」
唐戈虛眯着眼睛,他能夠感受到石柱裏面的冰冷劍氣,和那座山洞裏的劍氣如出一轍。
他抬起頭望着石柱頂端,那裏連接着崖壁,再向上千丈甚至是萬丈就是那個山洞。
二人並不知道那座山洞已經坍塌,石柱的頂端也被掩埋而去。
唐戈收回視線,心中暗想,你果然做到了。
即便有鬼泣劍和月光石一同照明,這裏還是顯得昏暗。
突然間,唐戈臉色驟變,一把將古之月拉到自己身後,目光緊盯着黑色石柱。
古之月一驚,旋即也發現了石柱上的變化。
漆黑的石柱緩緩變得透明,在月光石和鬼泣劍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到其中的景象。
無數道光影呼嘯肆虐,如颶風一般激蕩,那些是劍氣,漆黑如墨。
咻!咻!
劍氣呼嘯的聲音越發猛烈,在這片封閉空間里產生巨大的迴音,一時間竟是極為刺耳。
古之月問道:「這是什麼劍氣?」
唐戈目光凜然,說道:「鬼界。」
古之月臉色微變,鬼界也屬於崑崙界的一部分,但鬼界與人們口中的武道界並不在同一空間內。
武道界公認,鬼界就在地底深處。
至於鬼界的入口,千百年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自從七星劫難之後,鬼界劍客在地上出現了數次,每一次都會殘殺無數修行者。
所以鬼界是地上修行界的公敵。
最近幾十年間,鬼界劍客便出現了兩次,一次是在東陸,被布天言悉數誅殺。
另一次是兩年前,鬼界劍客伏擊齊王府的小王爺,但並沒有痛下殺手。
這件事唐戈已經通知了昆崙山,卻一直沒有展開調查。
雖說地上和地下雙方積怨千年,但不得不承認,鬼界的劍氣的確是世間無雙,就算是雲劍宗也難以匹敵。
在唐戈和古之月的注視下,石柱內的劍氣越來越深邃,某個時刻,竟是有一道影子緩緩浮現。
那道影子邁開步子,走出了石柱,出現在二人面前。
身材瘦削矮小,全身皆是隱藏在黑袍之下,包括臉和手腳,就像是一塊黑布遮住了一座雕像。
唐戈緊緊盯着黑袍。
古之月的手腕處忽然散發出深邃寒意,唐戈臉色突變,霍然回頭看去,只見她小臉蒼白,瀰漫着寒氣。
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那道黑袍影子的出現。
唐戈的手心釋放出劍氣,源源不斷的匯入古之月的體內,她的臉色好了一些,但體溫仍舊冰冷。
「師叔,我這是怎麼了?」
古之月的聲音顫抖而沙啞,就像是看到了恐怖的事物。
唐戈搖頭說道:「無礙,可能是這裏太冷了。」
劍氣不停歇的匯入古之月體內,唐戈轉過頭看向那道矮小的黑袍身影,道:「你是鬼界的人?」
「咦?」
黑袍下傳出一陣驚訝,片刻后又道:「我怎麼剛出來便被發現了?」
唐戈眉頭微皺,這個聲音很稚嫩,像四五歲的孩童,但聽不出是男是女。
黑袍又道:「這裏是地上嗎?」
唐戈想了想,道:「算是。」
黑袍下傳出一陣「咯咯」的笑聲,似是極為興奮,說道:「你是誰呀?」
唐戈反問道:「你是誰?」
黑袍下動了一下,似乎是在抬起手在作揖,然後才說道:「我是鬼界的接引使者呀。」
……
……
崑崙界中各大修行門派里對鬼界的記載少之又少,所謂的接引使者更是無從查起。
這個自稱鬼界接引使者的人,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都像個小孩,而且從他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似乎很喜歡地上世界。
唐戈盯着他看了很久,手心中傳回的溫度似乎不那麼冷了,他說道:「你是偷跑出來的?」
黑袍下又動了動,似在尷尬的撓著腦袋,道:「是又怎麼樣,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哼!」
唐戈說道:「其實這裏距離地面至少還有幾千丈的距離。」
「啊?」
黑袍下傳出吃驚的聲音,然後便是無奈的嘆息聲。
唐戈轉頭看向古之月,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著坐到地上,她的體溫雖然有所回升,但狀態依舊不好。
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手腕,劍氣持續傳輸著。
黑袍緩緩朝着唐戈走來,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唐戈蹲在古之月旁邊,看着黑袍說道:「我是個普通的修行者。」
黑袍好奇問道:「什麼境界?」
唐戈說道:「乾元境。」
「啊?」
黑袍突然尖叫了一聲,聲音尖銳而刺耳,又道:「那豈不是相當於鬼界的寂滅境了!」
唐戈沉默不語。
黑袍用了很久才平復下來,隨意的走動起來,他的臉被黑袍遮掩著,也不知道是如何視物的。
唐戈忽然問道:「你幾歲?」
黑袍說道:「五歲。」
唐戈臉色微異,道:「五歲就做了接引使者?」
黑袍說道:「我母親是接引使者,她去年死了,我便理所應當的接替了她的位置。」
一個五歲的孩子,提到母親的死居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嗯……」
唐戈遲疑了一會,道:「我想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黑袍中的手似乎背到了身後,說道:「本接引使的容貌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嗎?」
唐戈屈指一彈,數道劍氣飛掠而出,直接落到了黑袍的周圍,地面上瞬間出現數道劍痕。
「你……你要做什麼?」
黑袍下傳出驚恐的聲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生怕再有劍氣落到自己身上。
「容貌可以不看,不過……」
唐戈頓了頓,目光突然冷冽起來,道:「你要帶我進入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