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烏桓之血

如凶獸般的低吼聲從元澈和寧知秋的房間里傳出。

唐戈直接破門而入，看到了坐在地上掐著自己脖子滿臉陰翳的元澈，喉嚨中不斷發出吼聲，眼底浮現幽藍光芒，還瀰漫着寒冷的煞氣。

不多時，鄔滄雨和寧知秋也來到此處，只有古之月沒有現身。

唐戈一指探出，瞬間有無數道劍氣席捲而出，劍氣化作囚籠，直接將元澈籠罩而去。

鄔滄雨見狀，臉色微異，這正是昆崙山的鎖乾坤劍訣。

唐戈結著劍印，那些劍氣瞬間沒入元澈的身體中，沒有劍痕出現，也沒有血液流出，那些劍氣只是單純的進入了他的身體中。

鄔滄雨的眼睛睜得極大，心想小師叔已經將劍氣控制到如此程度了嗎？

隨着劍氣進入身體，元澈的抽搐、顫抖漸漸平復下來，臉上的陰翳和眼中的幽藍之光也逐漸散去。

又過了片刻，元澈已是徹底恢復，只是臉色依舊慘白，喘息微重，額頭滲出了冷汗。

有風聲傳來，墨依出現在門口，看着此間情形，視線落在元澈身上，寒聲道：「發生了什麼？」

元澈有些心悸的搖了搖頭。

唐戈說道：「無礙。」

墨依怒視着這二人，剛才他分明感覺到了一股莫名詭異恐怖的氣息出現，但僅僅是幾個呼吸便消失不見。

她的境界雖然只有騰雲上境，但感知力卻遠超他人，她盯着唐戈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唐戈平靜說道：「跟我出來。」

墨依帶着疑惑和怒氣離開，臨走之時還深深的看了一眼元澈。

矮丘上的小院之中，墨依盯着唐戈，似乎想要看穿他這張少年臉龐下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靈魂。

唐戈問道：「你知道那是何物？」

墨依平復了下心境，又道：「我察覺到了很邪惡的氣息，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唐戈臉色微異，道：「是月魑。」

墨依深棕色的眼瞳驟然一縮，駭聲道：「竟然是那等怪物！」

唐戈說道：「你見過？」

墨依點頭道：「在我小時候，梅嶺曾出現一隻月魑，殺害了烏桓族數名族人，最後被父親親自出手斬殺。」

她的臉色微白，彷彿還因為多年前的事情心有餘悸。

唐戈目光微凝，沉吟了片刻，道：「可曾調查出月魑的來歷？」

墨依搖頭。

二人沉默了下去。

不知多久以後，墨依霍然抬頭，看着唐戈問道：「那隻月魑難道在元澈身體里？」

唐戈微微點頭。

墨依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月魑一族不是在一千年前的七星劫難中滅絕了嗎？為何還會出現？」

唐戈說道：「元澈體內的那隻月魑是在桐鄉城地下遺跡中出現的。」

墨依震驚道：「不可能！月魑只能生活在極北陰寒之地或者梅嶺南邊的迷亂之地，桐鄉城怎麼會出現？」

唐戈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後他才再次開口道：「我懷疑那隻月魑是雲劍宗利用特殊手段，在地下遺跡中豢養的。」

「東陸劍池的雲劍宗？」

墨依的細眉挑的極高，又道：「他們要做什麼？」

片刻后，唐戈臉上的疑慮、不解和茫然統統消失，有的只是古井無波的平靜，他說道：「月魑能夠在七星劫難下存活下來，或許身上有着什麼秘密，而雲劍宗恰巧想知道這個秘密。」

墨依驚疑道：「然後呢？」

唐戈說道：「然後就可以想辦法應對即將來臨的下一次七星劫難。」

墨依再次震驚，道：「還會發生七星劫難？」

「只是聽說……」

唐戈沉默了片刻，繼續道：「不過有些跡象表明此事極有可能發生。」

二人再次沉默。

良久之後，墨依漸漸平靜下來，忽然說道：「如果七星劫難真的降臨，我們豈不是都要死？現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用，最終還不是全部覆滅？」

唐戈卻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那兩隻月魑是在那場劫難下存活下來的，貪狼殿也在劫難下得以保存，還有朝天城的某些地方，也沒有毀滅。」

墨依眼帘微垂，平靜的出奇，她沒有動，脖子上的金鈴卻響起了細微的聲音。

聲音很輕，卻彷彿可以滲透靈魂。

某個時刻，她忽然說道：「我有辦法可以讓那隻月魑從元澈身體中離開，甚至還可以抓住它。」

唐戈問道：「如何做？」

墨依慢慢抬起頭，道：「需要用到巫靈泉，所以血祭之禮必須成功。」

……

……

又是夜幕來臨，今日突發了些事情，但還好沒影響到什麼。

古之月所在的房間里依舊散發着劍氣，同時開始有玄源道法的氣息出現，而且正在逐漸增強。

唐戈望着那間屋子，駐足良久。

星空中飄過一片暗沉的烏雲，唐戈長長嘆息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他去了那座垂直高崖，身形一動便是躍到了祭壇之上，負手而立，仰起頭望着那兩尊巨大雕像。

兩對巨瞳在星光照射下隱隱泛起寒光，如同真正的目光，遙望南方，那裏有一片綿延無際的梅花林。

唐戈走下祭壇，站在崖邊俯瞰下方，境谷的景象一覽無遺，烏桓族的房屋，還有遠方那座矮丘上的小院和幾間屋子皆是盡收眼底。

在夜幕下的寒風中沐浴了許久，他走下了高崖。

……

……

三日時間轉眼即過，已到唐戈和墨依約定的日子。

晨光剛剛在天邊浮現，唐戈便走出了屋子，第一眼見到了古之月，她似乎已經等了時間。

看到她蒼白的臉頰，唐戈頓時臉色一變，指尖輕輕抵在了她的眉心處，一道道柔和的劍氣釋放而出。

片刻后，唐戈收回手指，臉色更為難看，說道：「氣息竟如此紊亂，你做了些什麼？」

古之月淺淺一笑，在蒼白的俏臉上卻尤為讓人心疼，她取下玉腕上的古玉鐲，套在了唐戈的手上。

她說道：「師叔，我用玄源真氣和劍氣在古月鐲上留下了一些東西，關鍵時刻應該用的上。」

唐戈一滯，終於明白這幾天她房間里瀰漫的劍氣和玄源真氣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拒絕，揉了揉她的腦袋。

磅礴劍氣從掌心中散發而出，古之月卻是躲到了一邊，重重搖頭道：「師叔，別耗損劍氣為我療傷，接下來你還有重要的事呢。」

唐戈不知為何，心頭驟然一顫，點了點頭，道：「等我回來。」

古之月梨渦淺笑，望着唐戈走遠的背影，身軀一晃，險些跌倒。

……

……

唐戈找到墨依，並且跟着她去了垂直高崖上的祭壇。

墨依在前方，靠近祭壇邊緣，唐戈在後面安靜等著，腦海中卻總是不自覺想起古之月那副蒼白面頰。

兩座高大的雕像巍峨聳立，墨依雙手在胸前交叉，恭敬見禮。

片刻后，她直接走上祭壇，繞到那尊女子雕像身後，手掌不知按到了什麼東西，頓時傳出一陣隆隆之聲。

唐戈也走上祭壇，看到兩尊雕像之間的位置竟是出現了一個通道入口，下方漆黑幽深，冰冷的石階不知通往何等陌生詭異的地方。

「走吧。」

墨依語氣平靜，蓮步輕移直接走了下去，唐戈跟在她身後，二人的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吞沒。

走了沒幾個石階，墨依不知又在一旁的石壁上按到了什麼機關，身後的入口隨着隆隆之聲又再度關閉。

視線瞬間暗了下來。

墨依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長明燈，驅散些許黑暗，只是依舊看不到下方通往何處。

唐戈跟在她身後，保持着一段距離，長明燈映着她的影子，竟是有一種曼妙之感。

隨着繼續深入，唐戈漸漸發覺，這條漫長的石階似乎是在繞着某個中心盤旋而下，所以他們頭頂的位置應該不會偏離那座祭壇太遠。

通道中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不斷蔓延至下方，然後湮滅。

某個時刻，墨依突然開口道：「我有件事情一直很好奇。」

唐戈緩緩跟着，道：「什麼事？」

墨依沒有回頭，平靜道：「你看起來不過少年模樣，心性卻比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傢伙還要堅韌，我想就算在整個崑崙界，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比上你。」

唐戈沉默了一會，道：「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很多人都問過。」

墨依突然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唐戈，一臉無辜的說道：「我這可是第一次問你呢。」

唐戈也停住了，看着她說道：「你就當我長生不老吧。」

墨依突然笑了起來，沖着唐戈吐了吐舌頭，繼續朝下走去。

接下來二人再無對話，約摸過去半個時辰，下方石階盡頭終於看到了平坦之地，同時出現了淡淡的銀色光芒。

走下最後一層石階，二人瞬間被銀光吞沒，一陣恍惚之後，唐戈看清了這裏的景象。

面積極為寬闊，頭頂和四周是漆黑的山體崖壁，而地面上卻鋪着一塊塊古樸的青石板。

視線盡頭，是一座矮小石台，石台上立着一塊大約三丈高的石碑，如玉般晶瑩剔透。

唐戈跟着墨依走向那塊石碑，同時也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他不認識，應該是巫族文字。

墨依說道：「這上面寫的是烏桓之血，生生不息。」

唐戈只想說一句無聊，卻保持着沉默。

墨依靠近石碑，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鋒利匕首，寒光閃過，她的掌心浮現了一道血痕。

在唐戈的注視下，她將帶血的手抵在了石碑上。

霎時間，石碑微顫，一股磅礴無邊的氣息從石碑內部席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