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星河小鎮
看不到盡頭的小路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的前行着，留下些許塵埃。
紅衣少年隨意的靠在馬車前頭的一側，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裏握著酒罈。
在他旁邊，身着水綠色裙衣的少女有些幽怨的瞥了他一眼，然後不得不專心的駕車。
「哼，這個小師叔，不駕車也就算了，還喝酒？」
少女心裏這般想着，她的視線落到了遙遠的前方，目光所及之處，出現了數個小黑點。
那些小黑點慢慢變大，然後連接到了一起，輪廓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是個鎮子。
他們的速度很慢，從朝天出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依舊沒有達到目的地。
少女說道：「小師叔，前邊似乎有個鎮子。」
紅衣少年晃了晃酒罈，空了，然後便直接扔到了路邊，他抬眼望向前方，一個規模不大的鎮子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去鎮子上歇歇吧。」
少女重重點了點頭，有些疲累的眸子裏浮現些許喜色，但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擔憂道：「師叔，本來一天半就可以到桐鄉城的，我們已經走了三天了，不會耽誤吧？」
紅衣少年說道：「無礙，前面那個鎮子距離桐鄉城已經不遠了。」
少女使勁揮了下韁繩，馬車的速度快了一些，她心想一會到了鎮子裏一定要好生歇歇。
這三天除了短暫的休息之外，一直都是她在趕着馬車，小師叔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晚輩，況且人家還是個女孩子。
一想到這裏，少女便是有些氣憤。
……
……
這個鎮子的確很小，更像是個村莊。
最熱鬧的地方應該就是鎮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棧，雖然並不豪華，甚至是普通，但總歸是個喝酒的去處。
這個鎮子叫「星河鎮」，名字的由來和鎮子南面的那條小河有關，據說每個晴朗的夜裏，都會有星光落在河裏，就像是地面上的一條玉帶，格外美麗。
河水不深，經常會有孩童去那裏玩耍。
馬車剛剛進去星河鎮的時候便是有小廝打起了招呼，車上的二人一看便是外來的，而鎮上又只有一家客棧，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住了進去。
馬兒被拉去了後院吃草。
少年和少女走進了這家名為「一家客棧」的客棧。
客棧的老闆很隨和，而且說話很直接。
「二位開一間房？」
「兩間。」
少女的臉泛起紅暈。
老闆尷尬一笑，道：「姓名？」
「唐戈。」
「古之月。」
他們上了樓，兩間房挨着，而且臨街，遠望而去，能夠看到鎮子南邊的那條小河。
……
……
二人的房間不僅挨着，打開窗戶探出頭還能夠看到對方。
古之月洗漱收拾了一番，髮絲上還有殘留的水漬，水珠沿着她的臉頰滑落，滴在了衣襟上。
她望着遠處的小河，臉上浮現了笑意，一對梨渦很是可愛。
她向外探了探身子，看到了隔壁窗口的唐戈，說道：「小師叔，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裏？」
唐戈負手而立，說道：「上昆崙山之前來過一次。」
古之月小嘴一嘟，好奇問道：「你自己嗎？」
唐戈說道：「還有青雲。」
古之月隨意的點了點頭，她知道小師叔和季青雲很早就認識，或許他們也是路過這裏住了一晚。
她望着鎮子南邊的那條小河，忽然想到了什麼，道：「師叔，聽店小二說那條河晚上很好看呢。」
唐戈目光微垂，想了想又道：「晚上帶你過去看。」
古之月嘻嘻一笑，捋了捋胸前的髮絲，然後又將玄陽玉簪固定了一下。
片刻后，唐戈忽然問道：「之月，你會游泳嗎？」
古之月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唐戈心想那就好。
……
……
小鎮的夜空似乎比外面更加清晰美麗，星空都是有些通透之感。
果真如傳言中一樣，小鎮的南邊出現了一條玉帶，那是天上的星光映在小河裏，化作了一條星河。
即便是已經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了的星河鎮百姓，在這個時候也經常會聚集在河畔。
三兩成群，或是幽會，或是談笑。
唐戈和古之月的出現吸引了一些目光，但並沒有太多的反應。
星河鎮雖然小，過往的行人也算是不少。
「真漂亮啊！」
古之月蓮步輕移，走到了河畔，明眸中映着小河反射的星光，不知是星河美，還是人更美？
唐戈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心想看來今晚是走不了了，他的表情就像是多年前第一次看到這條星河一樣，十分平靜，毫無波瀾。
古之月在河畔上蹦蹦跳跳，連日趕路的疲累似乎在這種喜悅中一掃而光。
唐戈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望向了東南方向的某個位置，在那不足十裏外的地方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視線穿越蒼茫夜色，彷彿能夠看到那座城池的輪廓。
他的目光落到了更遠的地方，黑色綿長的線沿着大地起伏，無始無終，那是一座座巍峨龐大的山脈。
那裏是極為遙遠的南陸，有無數大山和峽谷，其中最著名的有四處，凈孤山、無盡青山、梅嶺和三神峰。
凈孤山是貪狼殿的總壇所在，山脈的上空終年被黑壓壓的雲霧瀰漫，極為陰森詭異。
無盡青山則是與貪狼殿齊名的頂尖宗門古月洞天的傳承之地，無盡青山七十二洞，造就了這座洞天福地。
在南陸更南的地方便是梅嶺，那裏是巫族的地盤，除了多年前的一場動亂，巫族已經很多年不與外界聯繫。
至於三神峰，那裏是南陸的禁地，更是整個崑崙界的禁地。
「喂，師叔，你在想什麼呢？」
悅耳輕靈的聲音忽然響起，拉回了唐戈的思緒。
他看着面前那張笑臉，問道：「要回去嗎？」
古之月點頭說道：「嗯，這幾天很累了。」
唐戈淡淡一笑，道：「好，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
……
……
當翌日的天光灑落，古之月再次站到河畔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唐戈昨日問她會不會游泳是為了什麼。
星河鎮距離桐鄉城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若是繼續駕駛馬車的話，很快便會抵達，但是唐戈卻說出了一個秘密。
「這條河的下方有暗道，直通桐鄉城的地底世界。」
古之月驚訝至極，問道：「師叔，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唐戈說道：「很多年前，我和青雲就是從那條通道來到的星河鎮。」
古之月盯着他，挑了挑眉，笑吟吟的說道：「你們是不是在桐鄉城惹了什麼事，然後誤入地底世界的通道，無意間來到了星河鎮？」
唐戈嘴角一抽，這丫頭聰明的時候真的是讓人無法反駁。
馬兒還在一家客棧的後院裏吃草，清晨時分的河畔沒有旁人，古之月跟着唐戈沿着河邊一路向下遊走去，直到在某個水流最為湍急的地方，他們停住了腳步。
劍氣忽而呼嘯，包裹着二人的身體，隨即一躍而下。
進入水底之後，古之月才意識到這裏並不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而是整條河最深的位置。
血紅與藍色的劍影閃爍，帶着二人不斷下沉，水下的壓力很大，但是比起玄武湖底倒是差了不少。
視線越來越暗，只有劍光流轉。
古之月緊跟着唐戈，他們不知下沉了多久，終於，漆黑的深處出現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越來越大，像是夜幕中的皓月。
……
……
這裏是一片昏暗的空間，空氣里瀰漫着水汽，空間不大，卻涇渭分明，一半是水，一半是地面。
地面是青石，而且因為常年處於潮濕的環境中，生滿了青苔。
在上方，一個圓形通道自下向上延伸，通道盡頭的出口圓如明月，有光華灑落，但是很淡，不像是自然天光。
這裏似乎沉寂了很多年，在那光華灑落的地方，還瀰漫着荒蕪的氣息。
咕嚕...咕嚕...
水下有數串氣泡升起，在水面炸裂湮滅，兩個影子從水底慢慢浮了上來。
某一刻，水花四濺，兩道劍光衝出了水面，落到了地面上，完全沒有因為腳底濕滑而身形不穩。
古之月抬頭望着頭頂的深邃通道，他們竟是從星河鎮的河底深處來到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說道：「這上面便是通往桐鄉城的地底通道嗎？」
唐戈點頭說道：「嗯，上面有一條很長的通道，直通桐鄉城的地底世界。」
或許是因為這裏陰暗潮濕的環境所致，古之月的臉色顯得有些寒冷，她說道：「究竟是什麼人修了這麼一條漫長的通道？」
十里的距離不算長，但是要挖出地下通道卻是一項龐大的工程。
唐戈心中暗想，這的確是個秘密，他當年便是沒有解開疑惑。
劍氣呼嘯，二人一躍而上。
蜿蜒而漫長的地下通道里，只有一點微光，光芒的源頭是掛在牆壁上的一盞長明燈。
不知道是何人所掛，也不知道亮了多少年了。
唐戈抬頭看着那盞長明燈，心想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沒滅，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像井口一般的通道，隱約還有水聲從下面傳來。
古之月的視線向前方望去，漆黑幽深，看不到盡頭，通道並不規整，至少可以容納三人并行。
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在劍光中沿着黑暗走去，距離身後的那口井越來越遠，牆壁上的長明燈忽然閃了一下。
這條路很長，至少比十里要長。
他們剛剛走出去沒多遠，唐戈忽然停住了腳步，面色肅然的盯着前方的黑暗，古之月見狀，柳眉微蹙。
「怎麼了，師叔？」
「有動靜。」
古之月面色微異，下一刻，她果然聽到了一陣怪異的聲音。
咚...咚...咚...
那陣聲音像是一隻大腳踏在水面上激起浪花，又像是一根拐杖敲着地面，很慢卻很清晰，於黑暗中震顫人心。
唐戈轉過頭，看着有些模糊的古之月，說道：「小心一點，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古之月下意識的挽起了他的手臂，問道：「小師叔，那是什麼聲音？」
唐戈說道：「一隻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