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完結篇

又值一年芳華繽紛。窗外夏花絢爛，淡雅芬芳縈繞心尖，令心湖巍瀾蕩漾，湧出萬千情愫。

長安剛過完六十歲的生日。

她嫁入曹公館已經四十年。二十歲的時候，她曾遙想過六十歲時候的情形，簡直想像不出來。那會兒，未來的事情都是謎，被時間老人藏着掖着，連一絲一毫的痕迹都不會露出來。

可現在真正的到了六十歲的時候，再回過頭回想往事，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心有不甘。這四十年的歲月煎熬了過來，歷經風霜雨雪無數，曲折的可怕，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四十年裏經歷的那些人和事，恩怨情仇，悲歡離合，竟然被如此這般的安排，讓人覺得心裏不甘！

長安帶着這樣的想法來至木窗前。透過蟬翼窗紗，她遠眺滔滔黃埔江水，道：「我年輕的時候，一直在猜想，自己以後會經歷哪些人和事。」

春霖捧著一盞青花瓷盞。杯盞里乘着茉莉香片兒，茶香裊裊，縈繞心尖。

「現在，你知道答案了？心裏是悲是喜呢？」他問道，站在長安身側，把茶盞遞送到她的手裏。

「痛並快樂着吧！」長安接過茶盞，眸光里凝聚笑意，緩緩的道。

「我覺得，痛多於快樂！可不管你經歷過多少痛，你在人前人後，都不會流露出半點兒委屈。」春霖道。

「這就是我吧！要是換成別人，肯定會抱怨一番，算計得失，把算盤打的噼里啪啦的響。」長安笑道。

「所以，你與眾不同。正是你的這份與眾不同，才讓我的心裏倍感溫存。」春霖道，拉着長安的縴手，道：「我年輕的時候，一直盼著能娶一位與眾不同的女孩子。自從我遇到你以後，我知道，我的願望實現了。我們結婚四十年，你用四十年的時間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

「其實，我並不想做一個特別的女人。可老天爺卻偏偏要如此這般的安排我的運命。」長安道。

「只有這樣，才能成就你姚長安。」春霖打趣道。

「你就喜歡說好聽的。」長安笑道，抿了一口淡雅芬芳的茉莉香片，繼續道：「當初，我嫁到你們曹家，我的心裏真的沒底。你媽是一座大山，擋在我面前。我唯有仰視。」

「可你畢竟征服了這座大山。如今，在兒女們的面前，你也是一座大山，高不可攀。」春霖道。

「其實，我倒不想讓孩子們能超越我！因為，我知道，那樣很累。我只希望孩子們能過得舒心，不要經歷太多的磨折和麻煩。」長安道。

「你對自己要求那麼的嚴格，卻對孩子有不一樣的想法。」春霖笑道。

「我們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應該把一切看淡才對。所以，我們不應對孩子有苛刻的要求，非要他們超越某某某。孩子們有自己的小世界，有自己的理想價值觀。」長安道。

「你和細煙不一樣。她和春曦巴心巴肝的盼著怡寧夢蝶能叱吒商海！」春霖道。

「不管他們！年輕的時候，細煙和春曦就心高氣傲。倆人如今老了，愈發的桀驁不馴，頑固不化！當然，怡寧和夢蝶的心氣兒也很高。但願倆人能順利吧。只是，我覺得，盼望的多了，心裏裝着的繁瑣也多了。」長安道。

「這話不能讓春曦兩口子聽見。倆人肯定會覺得，我們不懷好意。」春霖笑道。

「我想出去走一走，看一場電影。我倒不覺得，看電影是年輕人的專利。比起七八十歲的人，我們還不算老吧！所以，這會兒，我們不要討論這些話題了。」長安道。

「那好呀！我們就去看一場電影。最好是一部愛情片子。」春霖道。

「我想起來一部片子，名字好像叫《逃》。這是一部美國片子，講的是愛情，市井凡夫的簡單愛情。」長安道。

「沒聽過。應該是老片子了吧？」春霖問道。

「算是一部老片子了吧。美國荷里活的作品。故事裏，一個混混開了一家酒館。街坊們都以為，這混混就知道花天酒地，無所事事，遊戲人間。可後來，街區失火了。一個在紐約大學念書的女孩被困在了閣樓里。眾人都只敢在街邊觀望吶喊，唯獨那個混混衝進火海，救出了那個女孩。那女孩感恩混混的救命之恩，可她畢竟在心裏瞧不起他。」長安道。

「這都是世俗中人的想法。可我覺得，那混混很男人。他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這一點，就是他最寶貴的品質。」春霖分析道。

「後來，那女孩漸漸的發現……表面上，他很冷酷，玩世不恭，叛逆另類。可他不是一個壞人。混混的外表，天使的心。」長安道。

「很有意思！這樣的人實際上很另類。他竭力的把自己塑造的與眾不同。」春霖道。

「後來，那女孩嫁給了他。可是，坊間眾人都對她說三道四，緋聞滿天飛。大家都覺得，這女孩定是走火入魔了，為什麼偏偏要嫁給這樣一個混混！」長安道。

「終究逃不出世俗的眼光。」春霖道。

「可不是！故事的結局，倆人逃離了那座城，不知道去了哪裏。電影劇情到這裏戛然而止。可是，畫外音里又傳來了市井小民們的聒噪之音。」長安道。

「也就是說，無論這對男女逃到哪裏，都沒有辦法逃脫出世俗的眼光和議論！」春霖道。

「導演就是這個意思。在世俗里，很多事情都是約定俗成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大家都必須按照牌理出來，誰要是離經叛道，就會被視為眾矢之的！」長安道。

「我想，這部電影應該很唯美，基調肯定很感傷。」春霖道。

「老城風光，滄桑古樸。電影配樂用了手風琴，木結他。沒有蕩氣迴腸的磅礴樂音。溫婉的音樂，節奏很緩，飽含無奈，在不經意的瞬間流進觀眾的心裏。」長安道。

「荷里活導演拍出來的片子都很有創意。尤其是唯美愛情片子，裏面都飽含着主人公的一份不切實際又竭力追尋的憧憬。」春霖道。

「我想，那位導演肯定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吧。影片結束，他告訴我們，那對小夫妻還是失敗了。」長安感慨道。

「在觀眾們的眼裏，那對小夫妻逃不出世俗的羅網，走到哪裏都飽受非議，是一對失敗的人。」春霖說到這裏，抿了抿嘴，道：「可在那對小夫妻的心裏，倆人肯定覺得自己很成功。因為，那份刻骨銘心的堅持實在不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說到做到。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倆人應該是成功的！」

「你分析的很對！其實，在倆人的心裏，只要能體味到帶給彼此的幸福，這就是成功。很多時候，何必在乎外人的眼光和評價呢？可世人都有虛榮心，逃不出世俗人的眼光交織而成的羅網。」長安道。

「所以，很多人都不敢特立獨行，唯有默默的遵從法則。」春霖道。

「那麼，春霖，你覺得，我們像不像電影里的那對主人公呢？」長安問道。

「我知道，你講這部電影的劇情，就是想影射我們！」春霖道。

「你覺得，我們和春曦細煙夫婦，是不是都活出了自我呢？」長安道。

「這還用說嗎？我們都活出了自我。」春霖笑道，眸光里閃爍著細細的喜悅。

長安的眸光溫存似水，迎著春霖眸光里的細細喜悅，許久說道：「那麼，我們自我評價，我們也算是成功人士吧。」

「當然！我們用四十年的時間維持着自我，不向世俗的眼光屈服。」春霖道。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這部老片子？」春霖問道。

「孩子們肯定有辦法搞到這部片子。」長安道。

「那我們現在幹什麼呢？」春霖笑問道。

「去看電影。我們不知道電影院裏放什麼片子，這樣最好，一切都心存幻想。」長安開心的笑道。

「孩子們晚上還要來吃飯呢！」春霖提醒道。

「不管他們！我們做一次『逃學』的壞學生吧。」長安說完，盈盈的笑了起來。

倆人換好衣服。長安特意打扮的年輕，簡直是老來俏，比二十歲的妙齡少女們都敢穿敢戴。

春霖也穿的很年輕。

倆人雖然年過六十，可彷彿凍齡在四十歲。

春霖開車來到外灘。

熙攘繁華的街景令人目不暇接。

倆人在一家電影院門口下車，攜手而入。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倆人竟然遇到了春曦細煙夫婦。春曦和細煙也做了一次『逃學』的孩子。

四個人都覺得很開心，彷彿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的年輕時代。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着微笑，笑靨如花。

周圍，真正的年輕人們也說說笑笑，朝電影院裏走着。四個人的身影被年輕人的身影包繞着。他們的說笑聲也和年輕人的說笑聲混雜在一起，交織成最真實，最曼妙的樂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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