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兵指開封（二）
開封城周王府內，周王朱恭枵手中拿着一封書信輕輕撫摸，雖然沒有打開，但是他明白這封信也許就是解開封之圍的關鍵，這是一名黑衣士兵由城外射入的，而這名黑衣士兵竟然是從闖營而來的鎮軍信使。
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推官黃澍眼睛也是閃著亮光，說實話眼下他們也是苦苦硬撐，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然也不會想到掘開黃河水淹開封的主意，掘了黃河自然可以退去闖軍，但開封的百姓只怕是十不留一，這種有損天德之事他們也是心中有愧。
撕開信封，周王仔細的看了數遍，才長嘆一口氣道：「罷了，只要能夠解決開封之困，這金銀皆是身外之物，本王絕對不會和福王一樣吝嗇的，要多少給多少。」
眾人接信一看，原來這鎮軍也不願意直接和闖軍對戰，他們倒是提議周王給予闖軍一定的補償，然後闖軍退去，倘若闖軍執意不退，他們才會聯合開封城中兵馬一起對戰闖軍。
陳永福搖了搖頭：「卓大人果然變了，當年末將和他一起在南陽迎戰闖王高迎祥的時候，大人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睿智，但是現在也學會先為自己後為國家了。」
高名衡雙手撫腹，不屑一顧的嗤笑道：「陳總兵，那是你太傻，本官早就說過鎮軍絕不可信，這卓青楓朝廷早就秘密列為叛賊，如今來到這裏肯定是為了坐收漁利。」
周王舉手制止了巡撫高名衡的話，他有些疲憊又有些興奮，「諸位，不管如何只要能解了開封之圍，這一百萬兩本王出了，明日是中秋佳節，本王也希望各位能夠快快樂樂的度過節日。只是明日誰願意為這調停之人？」
一時間眾皆啞然，這調停之人不僅要說話算話，而且還要膽識過人，如今符合這條件的只有周王、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陳永福終於受不住他們的眼神，嘆氣說道：「既然如此，末將去吧！」只是他與李自成有一箭之仇，這要是見面如何能夠談妥，恐怕自己的性命都要丟在了開封城外。
八月十四的夜晚，月亮已經非常圓，非常的亮。開封大堤上，青楓與劉溪、左岩三人把酒言歡，也許真的不合適言歡，因為不遠處的開封城內正上演着人吃人的人間悲劇，而罪魁禍首就是開封城內的明軍和開封城外的闖軍。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青楓不覺誦出了李白的《月下獨酌》，他眸中凝神，投射出點點月光。
左岩捧著一壺酒道：「公子，我們已經有三人了，何談對影成三人。」
「哦，我不是說我們三個，而是說明日我們調停闖軍和開封城內明軍之事，對於這二者，我內心也是忐忑不安，尤其是對於闖軍，前些時日我們和他們打了數仗，還斬殺了賀一龍、賀錦兩位頭領。」
劉溪聳聳肩道：「公子，你越是打的他痛，他越是服你，也越是接受你的調停，對於闖王，屬下認為他明天會來。」
八月的黃河，水位已經高漲，若是決堤那整個開封可就完了。黃河大堤上，青楓早就命人擺出了一些糕點和茶水等待雙方談判人的到來，可惜到了辰時，根本無人而來。八月的陽光還是異常酷熱，尤其是在水邊，這陽光更加的烤人，那黃色軍帳中倒是透出了陣陣涼意。
終於開封城城門緩緩打開，一匹黑黝黝的駿馬疾馳而來；而另一個方向一位身着鎧甲，披着猩紅色披風的高個男人騎着一匹棗紅色大馬緩緩而來。
看着城中來人，青楓倒是覺得有些熟悉，等到來人走到跟前，他才驚訝的走上前去，握住了來人雙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原來的是陳總兵啊，多年不見，將軍是愈發雄健了。」
陳永福兩眼一紅，單膝跪地道：「卑職參見大將軍。」兩人本就相識，此時自然一番寒暄，喝茶等待闖王的到來。
隨着棗紅色大馬的走進，青楓已經清晰看見馬上坐着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將軍，高個兒，寬肩膀，顴骨隆起，天庭飽滿，高鼻樑，深眼窩，濃眉毛，一隻眼睛炯炯有神、正在向這邊凝視和深思，而另一隻眼睛卻是戴了一個黑黑的眼罩，好像西方的獨眼海盜一般。然而就是這隻眼睛常常給人一種堅毅、沉着，而又有些狡黠的感覺，裏面似乎又有一些不可捉摸的東西。
他頭上戴着一頂北方農民常戴的白色尖頂舊氈帽，帽尖折了下來，鎧甲外鮮紅的披風隨風飄揚。為了脫掉方便，披風上的束帶只是簡單的系著。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張弓，腰裏掛着一柄寶劍和一個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裏邊插著十來支鵰翎利箭。
陳永福此時也已經看見來人，一手握劍低聲說道：「此人就是闖賊李自成，那朱漆描金箭囊就是標誌。」在明朝，只准皇家所用的器物上可以用朱漆和描金裝飾，別的人一概禁用。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還特別作了嚴格規定：軍官和軍士的箭囊都不準朱漆描金，違者處死。
他下了戰馬，走上了大堤，一邊走一邊大量著這些黑衣鎮軍和他們的戰船，不由得內心贊道：「果然是一支好軍隊。」
待到到了調停的營帳，他突然愣住了，右手直接抽出了手中的寶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陳永福竟然會來到這裏，這陳永福正是射瞎他眼睛的仇人。
陳永福似乎早就料到會有如此的見面，他同樣抽出寶劍，雙手抱拳道：「陳永福見過闖王，這廂有禮。」
青楓斜眼瞟了瞟二人，哈哈笑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陳將軍射箭也是各為其主，闖王是行大事者，眼下到無須在意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