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宣傳幹事崔泣不成聲

第706章 宣傳幹事崔泣不成聲

張琰非常擔心那個小女孩朵朵,也不知道她現在的狀態會怎麼樣,他覺得這個女孩非常倔強,非常愛她媽媽,這種母女深情讓他感動。只有置身十萬火急的災區看着一幕幕的生離死別,才會對生命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理解:在人類世界中最為彌足珍貴的東西便是生命。

張琰一翻身木板床又會咯吱響起,他和每個帳篷里的人一樣都是合衣而睡,自從這場8級地震發生后,這一帶餘震不斷,只有穿上衣服隨時才都機會逃跑和撤離。

夜深人靜,張琰越發感到胳膊的疼,每當疼時他便咬牙忍着。這時,除了發電機隱隱的聲響外他能聽到夏蟲的唧唧聲,螞蟻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昆蟲會鑽進帳篷,鑽到木板下面。緊張了兩天的情緒稍微有了些許放鬆,這時,他感覺到了一種安靜和祥和,這些昆蟲的生命竟然這般頑強。

張琰想到了從廢墟縫隙里被救出的那個年輕人,感動他對生命的堅持,也感動他對妹妹的牽掛,遺憾的是他的妹妹卻永遠離他而去。

張琰睡意全無。

救援時的一幕幕場景在眼前浮現,迷彩服戰士將腦袋湊向廢墟空隙,發現那個被壓在大梁下的男子手腕下放着幾片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他手下怎麼會有玻璃碎片?一堆?」張琰立刻把回憶定格在這個畫面。他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木板的咯吱聲從耳邊劃過。他單手打開書包掏出筆和採訪本,筆杆子微微搖晃着,他在上面寫了些什麼。

夜已經很深了,張琰想起在家裏的妻子胡宛如,地震發生時,距震中幾百公里遠的紫華都有非常強烈的震感,那一刻紫華人都驚慌了。每天天一亮他跟胡宛如就一起出門,然後分別去各自的單位上班。

他們每天離開溫馨的屋子時難捨幸福的兩人世界,臨出門前的「每天一個擁抱」讓他們感受着愛情的甜蜜。這樣的擁抱從非典那年胡宛如來到紫華后,從來就沒有省略過,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個習慣,一個儀式。

無論是在以前城中村那間簡陋的民房裏,還是現在小區里的商品房裏,玫瑰一直點綴着他們的愛情,讓他們的愛情充滿著詩情畫意,送花成了張琰的習慣,正如花店那個體態豐腴的老闆說的那樣,她高興時送,她傷心時送,她生日時送,重逢時送……反正,他們的愛情和生活中,隔三差五會彌散著玫瑰的芳香。

張琰和胡宛如都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他們從認識到現在已經14年了,一路走來,有坎坷,有挫折,但也有甜蜜,有幸福,從懵懵懂懂的青春年少到現在的而立之年,他們人生一半的時間都在一起,兩顆心始終黏連在一起,他們經歷了馬拉松式的愛情,終於走進了神聖的婚姻殿堂,胡宛如今年就要生下他們愛情的結晶。這是上天對他們最美的饋贈。

離開紫華趕赴災區時張琰走得太倉促,也沒有時間見到胡宛如,不知道她和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過的,震后餘震不斷,這給每個人的心頭依然矇著一層恐懼的陰影。

張琰拿起手機,開始一條一條地給她寫短訊,他知道這時她已經睡著了,他發去的這些短訊是為了讓她明天天一亮第一眼就能看到,讓她和肚子裏的孩子能感受到他對他們的愛。

突然,帳篷里猛烈地抖動了一下,吊在空中的白熾燈左右晃動了起來,人們倒立在地上的幾個啤酒瓶也「嘩啦」一聲倒下。

「快撤!地震了……」這時,帳篷外面的人大聲叫喊著。

張琰趕緊沖着帳篷里的人叫喊:「地震了!地震了!起床!起床……」

大家都是合衣而睡,在恐懼和驚慌當中大家趕緊衝出帳篷,這時,整個帳篷區里已經站滿了人,天空正在飄灑著細雨,衝出帳篷的人們個個臉上寫滿意驚恐,惺忪的目光里迷茫地看着周圍黑壓壓的大山,似乎弄不清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當中。

餘震隨時會來,這樣的生活張琰在後來幾乎天天遇到。有時,在短短一個小時里就能遇到好幾次。餘震,這就像往災區的傷口上撒鹽,讓人時時生活在不可預知的驚恐里。

5月14日是地震后的第三天,天亮后大家已排起長隊,圍在一根從水池裏接出來的黑皮橡膠水管,挨個洗漱。張琰沒有刷牙也沒有洗臉,他領了幾個饅頭和鹹菜蹲在帳篷外面吃起了早飯。

不遠處,坍塌的山體像是被沉香一斧頭劈開一樣,一片片滑落,沒了綠植,這裏看上去光禿禿的,原本圓潤飽滿的山體也變成了懸崖峭壁。

在指揮部宣傳組的帳篷里,宣傳幹事崔向志拿着一張情況匯總單,向記者通報情況:「指揮部當前的核心任務是要抓住黃金72小時全力搜救。地震導致上遊河流被堵截,開成了堰塞湖,水位在不斷增長,防汛專家已組成搶險小組,準備炸開堰塞湖……在距離這裏80公里的一個山體隧道也發生了坍塌,一輛貨運列火車和21名鐵路工作人員被困在隧道里……」

崔向志停了停倒吸一口氣說:「在災區里廢墟之下埋的人數最多的是一所中學……接下來……是一所小學。」

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聲音就已經顫抖得無法再表達了,淚水奪眶而出。他的眼睛徹底模糊了,他又停了停摘下眼鏡,撩起衣服前襟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又將眼鏡戴上,他的手微微顫抖,手裏的那張紙也在抖動着。

崔向志倒吸了一口氣接着說:「由於……由於地震發生時……學生正上課,大量……大量……學生沒能逃……逃出教室……」

崔向志已泣不成聲了,他突然轉身趴倒在一堆雜物上哭了起來。聲音壓得好低,好低。

另一位宣傳幹部見狀趕緊上前接過情況匯總單說:「各位記者朋友,請大家現在選擇採訪線路……」

張琰跟隨救援人員前往這所中學的路上,到處都能看見在一個個廢墟附近都會支起了一口口大鍋,跟前還擺放着緊急運來的速食麵、礦泉水、餅乾等食物,災區群眾正排著長隊領取。

曾在電影里看到的畫面,竟如此逼真地出現在眼前,有些失去親人的災民癱坐在地上,一個勁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放聲大哭,身邊會有人給勸他們,但勸著勸著也便哭了起來。

地震進入第三天時有些人已見到了親人的遺體,震后驚恐中的一點點念想此刻已蕩然無存,他們萬念俱灰,可怕的絕望更加讓人害怕。

還沒到坍塌的中學門口,一種濃濃的悲情已經籠罩在這裏,家長們的哭泣聲已隱約傳進耳朵,學校周圍全副武裝的衛生防疫人員正在噴灑著刺鼻的消毒藥水,以防災后因人畜屍體而傳染病菌。

張琰抬頭望去,這裏坍塌的大樓已堆積成了十幾米高的廢墟,身着迷彩服的數百位戰士正在搶險救援,校園附近的空地上擺放着一具具孩子們冰冷的屍體,在屍體布覆蓋格外陰森,屍體前跪着孩子們的家長或親人,他們呼喊著孩子的名字,一次次絕望地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

有的家長哭着哭着就一頭扎倒地在,身邊的人趕緊流着淚去掐人中,醒來,又接着哭;有的家長哭完了,就拿起毛巾輕輕地擦去孩子臉上的灰和土,輕輕去吻孩子的額頭;有的家長用淚眼看着孩子,癱坐在身邊,和平時一樣輕輕地給孩子說着話;有的家長拉着孩子的手,無淚亦無語,久久不肯鬆開;有的家長捧着裝著彩色照片的黑色相框和孩子告別……鄉親們上來攙扶,剛一扶起,又會癱坐在地上:「娃子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爸爸媽媽捨不得你去啊……」

從這裏經過的人無不落淚。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漢抹了一把眼淚,抬頭沖着天空說:「老天爺啊!你是瞎了眼了嗎?你留我這老漢有啥子用嘛?你咋不把我給塌死,偏要這些孩子帶到天上去……?」

現場的救援人員正在爭分奪秒地救援,救援與死神競賽時間。廢墟正一層層地被清理,被壓在廢墟底下的一個個傷者和逝者漸漸露了出來。

「快,這裏還有人,有三個人……」突然,一名戰士洪亮的聲音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張琰和幾名戰士一起衝上前。

眼前的一幕把人驚呆了:廢墟里一名女老師面部血肉模糊,厚厚的預製板將她的身體壓斷變成了兩截,血液流在了衣服和和廢墟里,早已結成了厚厚的痂,屍體僵硬,慘不忍睹。而她的上半身卻伸開兩隻臂膀,像一隻飛翔的天使,臂膀之下分別緊緊的抱着兩個學生,她們三個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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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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