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悲慘的身世

第195章 悲慘的身世

張琰的表情已完全獃滯,像是被一塊磐石壓在了胸口,想問什麼,卻沒說出口。

「宛如爸爸原來是我們廠有名的美男子,性格豁達開朗。她爸爸被送進了ICO病房后,在那裏住了幾個月才脫離了生命危險……」張思雨說。

「后……後來呢?」張琰趕緊問。

「宛如爸爸傷勢比現場所有人的傷勢都嚴重,以前我常去宛如家玩,從那以後不光是我,廠里人都再也沒去過她家。聽廠里人說,她爸爸出院時除了失去右臂外,左手也殘缺不全,面部幾乎被毀容。」張思雨說。

張琰已經目瞪口呆了,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個沉重而真實的故事像一座大山一樣,突然將自己的心死死地壓在了下面。

「事故發生后,再也沒有人見過她爸爸。她爸爸性情變得極其暴躁,拒絕所有人看他,家裏所有的鏡子也都被他砸碎了。聽廠里人說,有時在深夜裏,還能聽到男人低沉而深厚的抽泣聲。」張思雨說。

「突如其來的遭遇對宛如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以致於兩個月內我都沒見過她一次,好多次我想去她家找她,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就不得不停下來。我知道她一定很難過,一定不會讓我看到她傷心的樣子。」說到這裏,張思雨的淚水流了出來。

「有時晚上一想起她,我的眼淚就流下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一起上的幼兒園,一起上小學,一起上中學,一起到了這裏……我了解她,她從來不會讓人看到她難過時的樣子。」她說。

這簡單是晴天霹靂!張琰根本不可想像,在她那淺淺的微笑背後,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命運和遭遇。

「宛如的爸爸非常喜歡她,小時候常把她架在脖子讓她『坐飛機』,我和幼兒園的一堆小朋友們都跟在後面跑,宛如『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張思雨說,「後來,聽人說她爸爸成天在家裏發脾氣,用腳踹東西,家裏的東西都被損毀的差不多了。」

校園裏同學來來去去,不是會傳來他們的笑聲,可是在這棵雪松樹下面卻很安靜。

「發完脾氣后又會傳來一段沉悶、悲慘、凄涼的抽泣聲。」張思雨說,「廠里後來調查了事故原因,主要是因為當時操作電控的人出了問題,繼而導致了這場災難。廠里為了彌補對宛如家造成的傷害,讓阿姨……噢,就是宛如的媽媽提前內退,專門在家照顧她爸爸,她哥哥也被安排上了廠技校。」

晶瑩的淚花先是在張思雨的眼裏打着轉兒,她似乎不想讓它流出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平復下來,然而,淚水終於又一次掉了下來。

張琰從兜里摸出了一張餐巾紙遞給她。

「對於一位高工而言,失去雙手而且毀容誰也承受不了。也是在半年以後宛如要升初三時,她爸爸突然不見了,失蹤了。宛如和哥哥還有媽媽瘋了似的到處去找,一連找了兩天也沒有找到。直到後來警察從附近山下發現了一具屍體,找到廠保衛科確認后,人們才知道是宛如的爸爸尋了短見……」張思雨說。

「啊?」張琰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真實的故事居然是這樣的結局。然而,這還不是結局。

張思雨微微停了停說:「宛如爸爸尋短見后我第一次去了她家,也是唯一的一次。」張思雨說,「當時已經是事發20天以後了,我實在很擔心宛如的情況,就想去看看她。那天,我走到門口時就聽見了凄涼的哭聲,我能辨出來這是宛如和她哥哥的哭聲……」

「他們兄妹一邊哭一邊對話。『你一定要堅持把學上完……明年你就要中考了,如果你能考上學……你的命運就會改變,你就可以永遠不要再回到廠里……甚至……不要再回到這個家……我們都要努力把這些事情忘掉。我沒辦法,只能留下來當工人……而你的人生還沒開始,記住,考學!只有考學才能改變這一切……』哥哥泣不成聲。我當時在門外沒有聽到宛如說什麼,她只是一個勁地哭。」張思雨說。

「哥——」許久,宛如才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

張思雨說:「當時我在門外也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我怕自己哭出聲來,就抹了把眼淚開始下樓,可我剛走了幾步就遇到了宛如的媽媽。這些時間我沒見過阿姨,她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一臉憔悴。一見她,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是,思雨啊——」宛如媽媽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也很微弱。

她也看到了思雨的淚眼。

「阿姨,我本來是想看看宛如……我還是,還是……下次再來吧。」張思雨說她說完這話就低着頭順着牆壁下樓梯,阿姨神情獃滯,目送着她。她回頭看了一眼阿姨,心裏又難過了起來。

「『思雨,思……』阿姨的聲音真的很微弱,她叫住了我。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是到我家去勸勸宛如吧,她不想上學了……』」張思雨的講述完完全全的把張琰拉回了那個悲傷而又無能為力的場景。

她說她扶著阿姨的胳膊,一起來到她家門口,家裏的哭聲依稀可以聽見。阿姨顫顫巍巍地拿出鑰匙,開了門——

宛如和哥哥正癱坐在父親遺像前抱頭痛哭,宛如趴在哥哥肩頭,瘦弱的身子隨着哭聲一起一伏,哥哥的目光盯着父親面帶微笑的遺像,以淚洗面……遺像上的他張思雨再也熟悉不過:標準的國字臉,稜角分明,濃密的劍眉和烔烔有神的目光是那樣的親切,嘴角邊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看到傷心欲絕的一對兒女,淚水從宛如媽媽已過早地佈滿魚尾紋的眼角滑落。「宛兒,思雨來看你了……」

她說完這話,就慢慢地走進卧室,走進和她爸爸一起生活的房間。

哭聲漸漸停了,哥哥先起來,然後去扶宛如。

「思雨來了。」哥哥聲音顫抖地說。

宛如沒有立刻抬頭,先是用兩隻胳膊分別朝着兩邊抹了把眼淚,然後,將垂下來的頭髮往上揚了揚,這下才起身,把臉轉向張思雨。

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臉頰消瘦、蠟黃,眼睛腫得跟兩隻桃子似的,原來美麗的面容,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憔悴?臉上,橫一條,堅一條地留着一道道彎彎曲曲的淚痕。

「你,來了?」宛如的聲音非常沙啞,原來清亮的嗓音……

張思雨心疼極了。

「宛如!」她倆緊緊擁抱,彼此的肩上都落滿了眼淚。

「就剩最後一學期了,我們,我們一定要去上學……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們我們一定要考上中專,考上中專了你就可以離開024廠了……」張思雨說,「宛如咬着我的衣服不讓自己哭出來,我能感覺到她在我的肩膀上點頭,點頭!」

張思雨沉許久后,才讓自己的心情漸漸得以平復。在這棵雪松樹下,他們誰也不再說什麼。

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你一定要對宛如好。真心地好,明白嗎?」又過了一會兒張思雨說。

「嗯。」張琰點了點頭。

張思雨說給他的完完全全是一個最大的秘密。張琰把這個秘密深深地埋藏在了心裏,一種特別的感受在他心裏交織著,翻騰著。他能感受到父親去世時,宛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這種痛在張琰的人生里,最先是從唐誠父親去世時感受到的。唐誠沒有聽到父親的遺言,沒有在父親告別生命時送他最後一程,這是張琰一生的遺憾。為此,他一直很自責,隨着年齡漸漸增大,也越來越不能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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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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