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過牆梯
坐在飛機上，柳俊言看着身邊的女人，嘆了口氣。
余青青脆聲道：「你不是本事大著呢嗎？怎麼不直接飛過去啊？還跑來坐什麼飛機啊？」
柳俊言心下暗道：「我要是能飛，早飛過去了。」
余青青見他不答，以為他不想說明原因，續道：「反正我跟定你了，你別想甩掉我。」
柳俊言不由笑道：「這話聽着怎麼這麼曖昧啊？好像我怎麼你了似得。」
余青青氣道：「想什麼呢？」臉卻有些紅了。過了一會，還不甘心，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聲道：「臭流氓。」
柳俊言也覺得有點過了，便不再逗她，轉頭看向窗外。
今天天氣很晴朗，從飛機上能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形貌。柳俊言聽他母親說過，自己小時候倒是做過飛機，但現在他是一點印象也無。從這麼高的空中看下去，地面上的一切都顯得好小。一個小一點的村莊，住人的地方，就那麼幾間火柴盒般的房屋，連人也看不清楚，反倒是大片大片的田地，顯得那麼的整齊有序，勃勃生機。
柳俊言不由得便生出一股天地博大，人自渺小的情懷。
朱潔有些話沒有說錯，這個世界如果真有神的存在，當神從這個位置上看下去，人類的確如螻蟻般微不足道，只不過，他錯把自己當神了，卻忘了他也只不過是螻蟻中的一員。
柳俊言繼續向窗外望去，河流蜿蜒而過，似綢帶劃過地表，在陽光下反射油畫般的質感光芒。
他心中忽動，轉頭看向余青青。
余青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叫道：「看什麼看？」
柳俊言也不說話，只是看着她不作聲。
余青青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是不是哪裏髒了，卻什麼也沒發現。到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低罵了一聲變態，就逃也似得去了洗手間。
柳俊言趁機取下手上的骷髏戒指，仔細察看那枚雲戒的花紋。果不其然，戒指上的紋路雖然無序，但卻隱隱有流光閃動，彷彿與自己的血脈儼然形成一個迴路，就如同自己生生長出一個戒指一樣的器官，變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他正想再看仔細些，突然察覺到一道來意不善的目光。他故作不覺，小心地將骷髏戒指蓋在雲戒之上，然後猛地回頭，正撞上那道陰冷的目光，卻是那天在茶館里遇見的男子。
柳俊言心下一沉，還是被發現了。這個男人肯定是余乃謙的人，當他知道自己手上有這枚戒指的消息之後，會使什麼手段？柳俊言想不出來，他不過一升斗小民，自認無法了解這些權勢中人的想法。唯今之計，也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余青青回來的時候，並沒發現什麼異狀。柳俊言也靠在椅子上假寐，避免繼續兩人剛才的尷尬。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飛機就要降落到北京機場，余青青扭頭看了一眼柳俊言，卻發現他正臉紅脖子粗地在那憋氣，不由吃了一驚，問道：「你幹什麼？哪裏不舒服？」
柳俊言不敢說話，只是搖了搖手，然後艱難地站起身來。
余青青怕他有失，緊緊跟在他身後。她看見柳俊言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想要直起身來拿行李，余青青忙搶先伸手打開了行李箱，柳俊言卻似乎腳下一軟，向後倒在一人的腿上。
余青青驚呼一聲，矮身扶他起來，正要問些什麼的時候，目光突然一凜，她此時也發現柳俊言倒下這個座位上的男子，正是那天茶館里跟蹤柳俊言的人。不過那男子此時似乎沉睡未醒，歪著腦袋靠在邊上一個中年婦女的手臂上，柳俊言這麼大動靜倒在他身上，他也不覺。
余青青料想他是父親的人，正想叫醒他問個清楚。柳俊言突然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聞到你身上的香味，我這心就跳得特別快。」
余青青又羞又惱，推開柳俊言氣道：「你就是個花心大蘿蔔，都有月牙兒了，還整天招惹我。」
柳俊言苦笑着攤攤手。余青青「哼」了一聲，轉身回到座位上，卻忘了繼續問那男子了。柳俊言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也跟着坐了回來，這時卻臉色正常，沒有半點異樣。
很快飛機停了下來，兩人拿了行李準備下飛機。在過道里排隊的時候，余青青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男子還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她似有所覺，再看向柳俊言的目光里便有了一絲明悟。
兩人下了飛機，在機場大廳里隨着人流緩緩移動。余青青看着柳俊言突然問道：「那人是不是給你做了手腳？」
柳俊言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反問道：「你說什麼？」
余青青笑了笑，也不點破，繼續問道：「打算住哪裏？」
柳俊言目視前方，也笑了笑，說道：「能出得去再說。」
余青青不明所以，順着他目光看過去，卻發現三個機場保安急匆匆向他們兩人走來。三個保安伸手將柳俊言攔了下來，說要檢查行李。
柳俊言指了指行李上貼的條子，微笑着道：「不是檢查過了嗎？」
保安不耐煩地道：「還要再查，請跟我們走一趟。」
柳俊言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跟着三個人走了。余青青臉色一沉，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尾隨着去了。
到了機場保安的辦公室，一個保安剛把行李打開，柳俊言忽然沖了上去，將行李的衣服物品倒了出來，兩隻手不停翻揀著，將東西丟得到處都是，一邊嘴裏不停地道：「還有沒有王法，明明檢查過了，又來?嗦，當我好欺負啊。我叫你們查，查吧，倒是查啊。」
三個保安被他的舉動驚得呆了，愣了好一會，才想起衝上來把他按住。然後其中一個矮胖的保安繼續搜查行李，只翻揀了一會，便舉著一樣物什叫道：「找到了。」
另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保安看也不看，只是盯着柳俊言問道：「是什麼？」
那保安叫道：「是毒品。」
保安頭目笑了，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柳俊言也笑了，說道：「這下手也太狠了吧，毒品都用上了。」
一邊余青青突然道：「這毒品不是他的。」
保安頭目叫道：「不關你事，一邊獃著去。」
余青青掏出身上證件，展示給他看，然後嚴肅地說道：「這人是我同事，你們無權扣壓他。」
保安頭目接過證件看了看，頓時眉頭皺了起來，低聲道：「搞什麼嘛，又是特保局。」然後還了余青青證件，匆匆出去打電話了。
過了一會，房門打開，走進一人。
余青青一見來人，驚叫了一聲：「石頭叔叔！？」正是那天陪着余乃謙一起來鄰海的中年人，石頭。
石頭看見余青青也皺眉頭，沉聲道：「丫頭，這不關你事，你先出去。」
余青青臉色有些蒼白，說道：「石頭叔叔，咱們家什麼時候開始用這麼下作的手段了？」
石頭臉居然有些紅了，低聲道：「這是首長的意思，你別多問了。」
柳俊言這時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大聲道：「管他什麼手段，好用就成。能人所不屑，余伯伯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石頭臉上青氣閃了一閃，強抑怒氣叫另外兩個保安出去了。他不再理余青青，只是指著桌上的那袋毒品道：「你還有什麼說的，跟我走一趟吧？」
柳俊言搖頭道：「你不會覺得這麼點小技倆就能難為到我吧？」
石頭雙目一凝，沉腰坐馬，就要出手。
柳俊言跳起身來，雙手真搖，連道：「慢著慢著，我不跟你打，青青救我。」
余青青看他一副憊懶的樣子，氣得哭笑不得，眼珠一轉，反倒是抱臂而立，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柳俊言求救無果，便開始繞着桌子躲避，石頭身子壯健，步伐也甚是靈活，可這桌子太過長大，一時之間卻抓不着他。
他追了一會無果，驀地停步，手掌在桌上一按，飄身上了桌子。柳俊言大叫一聲，便往余青青身後躲。余青青一時不察，給他揪着衣服轉了半圈，正面對着石頭。
石頭大怒，臉上突顯猙獰之色，大叫道：「姓柳的，你要是敢動青青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這時房門聲響，在外面偷聽的三個保安一起擁了進來，看來是想幫手把柳俊言拿下。
柳俊言立即雙手高高舉起，大叫道：「冤枉啊，我只不過怕得厲害，才躲她身後的，你一個大男人追着我幹嘛呀？」
石頭撥出槍來，大聲道：「你私帶毒品，我奉命來帶你走，你要是再跑，我可開槍啦。」
柳俊言嘴唇哆嗦著，彷彿就要崩潰了，大喊大叫着道：「快來看啊，光天化日之下，警察要當街殺人啦！我冤枉啊，平白無故地就說我私帶毒品，我哪有啊，警察抓人不用講證據啦？蒼天哪，這世道還有沒有咱們窮人活的路了啊，來來來，你乾脆一槍打死我得了。」
石頭愕然地看着柳俊言在那叫鬧，不明白他想幹什麼，漸漸聽他說話，猛然回頭看向桌子，卻哪還有那包毒品的蹤影。
他轉過頭來，眼睛死死的盯着柳俊言，腦子急速轉動着，回想着柳俊言是什麼時候動得手腳。驀地他神情一動，笑道：「盡耍些小聰明，這辦公室是有監控的，早錄下來了。」
柳俊言拿起一件內褲，放在一根手指上轉動着，淡淡地笑道：「是嗎？現在的監控都這麼先進啦？可以透視的？」
石頭一愣，回頭看去，牆角處那監控裝置上可不正掛着一件黑色內褲。他氣得臉色發黑，卻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突然轉面看向那三個保安。
余青青這時突然說道：「石頭叔叔，算了，就當這事沒發生罷。這間房子裏可不是只有他們三個證人。」
石頭定定看住她半晌，才道：「你不回家看你爸嗎？」
余青青搖頭道：「不了，我還有事要辦，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的。」
石頭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柳俊言一眼，突然笑着道：「後會有期。」
柳俊言笑嘻嘻地道：「還是不見了，我好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