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或小
世界很大，又很小。
時間很快，又很慢。
吳神醫和神經病從天翻教逃出去的過程乏善可陳，兩個人就是趁人不注意，從教里溜走了。神經病武功高強，想要趁人不注意，帶個人跑，是一件沒那麼難的事情。兩人商量怎麼逃跑的時候，吳神醫就對神經病說：「簡單直接的方法或許就是最好的方法，你帶着我跑就行。世界那麼大，我們跑出去，一藏藏起來，就是安全了。」
世界很大，容下了世間的一切，一個人若是覺得天地間無立足之處，一定不是因為世界太小的原因，而是因為這個人沒能看到世界的大。世界明明是很大的，一些人卻覺得世界很小，認為世界是自己能掌控的。他們實際掌控的，只是那個朝堂，那個權謀爭鬥的漩渦中心。他們或許是因為站在了世界權力之山的最高點，在看這個世界的時候，被山頂的雲霧擋住了視線，認為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山頂着一塊地，下面只是芸芸眾生，當他們在山頂這塊地上呼風喚雨之時，就認為世界都被他們掌控了。還有人，雖然並未站在山頂，但只平日裏只抬頭向上看，所見的只有那隱約的山頂，忘了世界真正的大小。山頂稍微一點的風雲變幻，或是落下一個小雨滴，或是落下一塊小石子，砸中了他們，他們就會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吳神醫和神經病雖然是逃出來的，並且知道自己敵人的可怕，但兩人在怎麼躲藏的問題上，兩人有了分歧，神經病認為要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躲起來，吳神醫認為不如藏到一個武道不興的城鎮上。於是乎，吳神醫就來到瞭望湖城定居，神經病則到瞭望湖城外老林中隱居。
一晃多年過去，沒有聽到任何天翻教的消息。
這幾年，當吳神醫回憶起來的時候，一晃就過去了，在別人聽來，彷彿過得很快。然而，吳神醫仔細回味那幾年的時候，那幾年的日子，卻是最難捱的時光，每一天都是煎熬。吳神醫最擔心就是突然那一天聽到有人說，一群自稱天翻教的人出現在世間作亂，這些天翻教人不僅各個武功高強，還有特殊的法門，能夠讓武者們失去心智，完全被天翻教控制，成為不怕死的戰爭機器。吳神醫那時每天會做噩夢，在夢中，天翻教的那位盧常務副教主一聲令下，吳神醫那些過去的試驗品同時伸出雙手，一隻只手都抵在吳神醫的胸膛上，同時給吳神醫體內輸送內力，吳神醫胸膛被撐炸，吳神醫低頭，看到自己的胸腔空空蕩蕩。吳神醫此時會驚醒，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感受自己的心跳，質問自己為何還要活着。
然後有一天，突然就有了天翻教的消息。
世界彷彿又不大。在世界這個大舞台上，雖然發生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細細觀賞起來，好像每個人都有着各不相同的迷人經歷。但若是仔細研究一下，每個人經歷的事情又只是外衣有些不同，就好像世間就那麼幾個劇本，被不同的作者翻來覆去的抄寫，勉強有了不同的故事。
吳神醫又見到了盧常務副教主。
盧常務副教主走進了吳神醫的醫館，見到吳神醫，只說了一句：「沒想到在此時，又會遇見你。或許是天意。」
吳神醫也是淡定的問盧常務副教主：「你怎麼來了？」
盧常務副教主說：「說來話長。」
吳神醫說：「你來做什麼？」
盧常務副教主說：「這次來真不是要來做什麼，真的只是命運安排，讓我在死前再遇見你。或許做出這種安排的不是我的命運，而是你的命運。我反正都是要死了，死在你這裏，或許正好了卻你的一番心事。」
吳神醫說：「看來我走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盧常務副教主說：「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天翻教完蛋了。」
吳神醫說：「天翻教怎麼會完蛋？」
盧常務副教主說：「如果讓你給天翻教選一個完蛋的方式，你會怎麼選？」
吳神醫說：「我做夢都希望天翻教會完蛋。我當然也堅信你們天翻教早晚會有完蛋的一天。但是我做夢也想不到天翻教居然會就這樣沒有聲息的完蛋。」
盧常務副教主說：「在你們走後，天翻教分裂了。」
吳神醫說：「分裂？你們怎麼會分裂？你們還沒有成功呢，不都是在成功之後才會出現分裂嗎？」
盧常務副教主說：「或許是因為我們天翻教突然之間就有了一個明確目標的原因。在沒有目標之前，我們天翻教只是一個愉快的小團體，在有了目標之後，我們天翻教就成了一個被目標驅策的組織。在成為一個目標驅策的組織之後，教中就有些容不下每個人自己的想法，教中所有人都只能有一個想法。教中的歡快氣氛消失了。天翻教中，原本所有人都算是地位平等，雖然也有教主和副教主的職位，但這種職位沒有什麼權力，所有人都將彼此當做兄弟。有了目標之後，所有人都明白天翻教再以這種方式運行，當然是不可能了。但是有的人認為，雖然教主應當有教主應有的權力，但所有人在教中應該都是平等的人，不應有尊卑的區別，有的人就認為，權力就代表尊卑。無名教主開始的時候還會說，教中所有人雖然職位不同，職位只是代表每個人權力範圍不同，但大家沒有高低之分。教中一些人開始不聽從教主的命令，根據自己的意願行事的，教主開始的時候還會說，雖然我教主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不強迫你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但是時間一長，教主還沒有說什麼，教中一些人就開始對這種現象表現出了深惡痛絕。當時有人提議追殺你和神經病，並且在江湖中發出對你們的懸賞令。我作為負責教中紀律的副教主，否定了這個做法。」
吳神醫說：「那我要謝謝你。」
盧常務副教主說：「也不用謝我。我並不是想要放過你們，我只是想着如果發佈懸賞令，說不定會讓江湖中人察覺到我們這樣一個天翻教的存在，我們天翻教還是低調一些好。」
吳神醫說：「我也認為你這種想法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