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是誰

東荒。

雙峰山獨立兵團的大營。

連日以來的大雨，濕霧籠罩着大地，視野中的景象顯得格外難以辨別。

「你說吧，只要我覺得可以辦到的，我一定滿足你們。」

在自己的大帳里，面對有些盛氣凌人的靳午，尚天恆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獨立兵團跳出外線作戰，連番轉戰後挺進首丘。

在首丘北部的一場血戰擊潰十萬諸侯聯軍，斬殺敵軍主將范澤，震驚了東荒諸侯。

迫於無奈，姜煥不得不調整策略，命令全部圍剿自治區的部隊回防合圍獨立兵團。

戰事進行到這一步，尚天恆前期制定的戰略目標達成。

就在尚天恆打算利用敵人的合圍計劃，徹底解決東荒戰局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按照尚天恆的命令，獨立兵團在雙峰山的西峰大修工事嚴陣以待，期間首丘城也曾派出一部進行了試探性進攻。

三千來犯之敵被獨立兵團圍殲后，首丘方面見雙峰山防守嚴密，遂採取圍而不攻的態度，等待合圍各路大軍的到來。

經過數月的奔襲作戰，獨立兵團損失嚴重，各縱隊兵員不足六成，部隊缺編嚴重。

因為這個原因，尚天恆甚至無力構建東峰的陣地，只能偏守西峰一側。

他深知這個時候部隊最容易失控，為了保證戰鬥力，他下達了特殊的作戰命令：部隊按照大隊編製輪番出擊，採取敵強我退，敵弱我追，敵疲我打的策略。

獨立兵團以大隊為作戰單位，開始對四周的首丘軍不斷進行襲擾，連續吃掉多股敵人小部隊。

在連連失利之後，首丘軍不得不後撤，兩軍擺脫了接觸，隱隱對峙。

此時圍困在雙峰山的敵軍並不多，尚天恆完全可以率獨立兵團主動跳出包圍圈，回到東海自治區。

這個季節沿海地區不時會突降暴雨颶風，對於長途奔襲不利，自衛軍的遠程武器使用也頗為受限。

在對整個戰略再三考慮后，他還是選擇留在雙峰山配合東海兵團的外線作戰。

而後戰局急轉直下，各路諸侯聯軍紛紛到來，雙峰山外圍營帳密佈，旌旗飄揚，不時有大隊騎兵輪番在周圍平治，致使獨立兵團對外消息隔絕。

聯軍合圍的包圍圈完成後，自衛軍這邊就與自治區斷了聯繫，東海兵團是否出擊也無從得知。

在天氣晴好的情況下，尚天恆不得已下令幾艘飛艇升空，對周邊軍情作了一番偵查，也極大的震懾了東荒的諸侯們。

飛艇偵得的消息並不太好，四周密佈了超過五十萬的諸侯聯軍，雙峰山已經被團團包圍。

讓尚天恆意外的是，在可見的範圍內並沒有東海兵團的蹤影。

也就是說，尚天恆指望外線配合作戰根本不存在，東海兵團沒有在指定的時間和地域出現。

這不禁讓他驚出一身冷汗，幸虧謹慎的他沒有貿然揮師出擊，否則就是孤軍奮戰的下場。

偵查的結果把尚天恆氣得夠嗆，沒有敵軍圍困的東海兵團竟不敢出戰，白白浪費如此絕佳的戰機。

最初尚天恆在心中不停的問候薄菇檀等人的母系尊長，冷靜下來后他琢磨了很久。

薄菇檀和其他東海兵團的將領並非是貪生怕死之輩，這個結果肯定事出有因。

面對這個結果他還是忍不住嘆息，錯失如此良機，可惜了如今大好局面。

是誰阻止了東海兵團參戰，尚天恆並不知道。

不過他卻弄清楚了如今獨立兵團的處境，孤立無援陷入重圍。

這邊飛艇升空給東荒諸侯聯軍造成了巨大的恐慌，獨立兵團在雙峰山龜縮緊守，陣形嚴整，誰也沒有輕易突破的把握。

互相推諉的諸侯們無奈之下只好一邊嚴令重兵防範，一邊決定派出使者和尚天恆和談，姑幕國相靳午就是那個被選派的特使。

靳午拍著胸脯向尚天恆承諾：「只要總司令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當然也會滿足您的要求，這就是咱們雙方的合作開始，也是咱們攜手對抗季氏的第一步。」

短暫的交談之後，靳午向尚天恆介紹了眼下的形勢，也將東荒諸侯的條件擺到了桌面上。

季氏建立大周新王朝，整個局勢隨之發生巨變。

繼姜煥和徑曠首丘決裂后，東荒諸侯勢力重新整合了一番。

如今姜樾領導的姑幕聯軍和徑曠領導的首丘聯軍雙方勢均力敵，正在重新規劃勢力範圍。

武庚出人意料的接受了大周王朝的分封，誅殺了飛廉后率領帝國殘部回師太陽城。

季發會盟天下諸侯時，為了保證自己支持者的利益，在分封方案中有意撇開了東荒原本的諸侯。

在大周王朝公佈的分封告示中，西鳳城國相姜尚受封齊公，帝國降臣子啟受封宋公，兩人成為東荒封地最大的兩位諸侯。

在東荒諸侯眼中，這就是季氏對自己的掠奪和輕視，他們自然不肯奉詔。

因為自衛軍的原因，眼下尚天恆依然是東荒諸侯面前最可怕的競爭者。

但是目前的形勢就像是靳午說的那樣，東荒諸侯希望和尚天恆媾和，能夠聯手對抗新建立的大周王國。

只能說形勢比人強，只要尚天恆同意東荒諸侯的條件，自衛軍也能從東荒諸侯的敵人轉變成對抗季氏王朝的盟友。

在靳午看來，無論是眼前脫困，還是長遠戰略考慮，尚天恆都會答應自己提出的條件。

「你們就不怕我答應后反悔？」

尚天恆看着靳午，嘴角還是那絲詭異的笑。

「總司令說笑了，對於您的人品，我們還是欽佩的。不過我認為，現在您最好還是和我們合作比較好。」

「哦？這話怎麼講？」

「在總司令面前，我也不說假話，您不覺得東海兵團沒有按時出現很奇怪嗎？」

靳午的話讓尚天恆的臉色頓時一變，顯然對方對於自己的計劃十分了解，這裏面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薄菇檀在那個什麼長老會上被人刺殺了，如今東海兵團還老老實實的呆在靜海軍營里呢。」

尚天恆聞言一愣，許多想不通的問題顯然有了答案。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找我？直接和他們談不好嗎？」

「我們要的東西他們給不了，真正核心的東西他們誰也掌控不了，據說您還在海外的島上建立了基地，總司令真是高明，我們喜歡和聰明人合作。

其實我們的條件真的不高，只要您點頭答應，咱們就能攜手合作了，我們聯軍還可以幫您收拾那幫叛徒家賊，如何？」

「我要是不同意又如何？」

「總司令這又何必致氣呢，和為貴嘛。」

「你們真以為仗着人多就能困住我獨立兵團？」

「總司令，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誠意，也清楚您目前的處境，雖然自衛軍的遠程武器和飛艇確實厲害，可是那些叛徒們也出賣了您。我們都知道天氣對這些東西的限制，現在又是雨季，獨立兵團不足三萬將士，恐怕很難突出我五十萬聯軍的合圍。」

說這話的時候，靳午竭力顯示著自己的真誠。

不過他的努力並沒有效果，和談不成，擺在面前只剩下開打這一條路了。

大周王都西鳳新城。

作為王朝國君的新宮殿，武王宮有些簡陋。

大殿上，剛剛回到故鄉的季發臉色蒼白靠坐在御椅寶座上。

陛階之下，季氏諸子正在為分封爭執不休。

「你們都給我出去！」

季發突然臉色一變怒吼起來，隨即轉身背對着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自己徑往窗邊走去。

眾人沒有開口，互視一番一言不發，默默地沖着武王的背影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等待眾人的聲音漸漸遠去，殿內恢復了寂靜。

季發終於從窗邊回首時，他的眼角濕潤淚流滿面，神色疲憊面色晦暗。

「你們兩個出來吧！」

隨着他的招呼，季旦和季奭從屏風後轉身走了出來。

「據說當年季歷公接位，兄弟間也是爭論不和，泰伯公和雍仲公不服，大家最後刀兵相見，最終兩位叔祖廝殺一番后離開西鳳城遠走他鄉，結果就是一去不返，難道這就是我們季氏子孫的宿命嗎？」

季旦和季奭對視一眼，季旦開口勸道，

「大王請寬懷，如今的形勢和那時候大不同，結果也不會一樣，何況我聽說兩位叔祖的後人已在東荒建國。」

「哦，是嗎？」

季發麵色木然地隨口應了一聲，在案幾后的靠椅上坐了下來。

「我的身體不行了，這些事情你們處理吧，將來你們兩個輔佐我兒監國，大事你們兩個商量著辦，要多關注季氏諸子和帝國那些降臣的動靜。」

二人再度對視，雙雙跪倒在季發的腳下。

「好了，表忠心的話就不要說了。」

見二人不敢接話，只是低頭伏在地上，季發點點頭，頓了一會，「起來吧，明天我會召集文武和諸子當眾宣佈此事，今後這季氏的天下就拜託你們二位了。」

東荒雙峰山。

靳午離開后，諸侯聯軍加大了襲擾的力度。

顯然他們在等待時機，此刻只是圍困住獨立兵團，並不想立刻發起攻擊。

這種天氣若和自衛軍決戰，只要對方使出各種殺器，聯軍肯定傷亡慘重。

因此這些天雙方只是對峙，都沒有發起進攻，經常只是通過弓箭對射一番后草草收兵。

今天餉午天氣悶熱無風，顯然一場大雨即將到來，交戰的雙方都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真是一群熊蛋，五十萬大軍居然膽怯成這樣，還想攔住咱們？」

站在寨牆上，尚天恆扭過頭朝着身後大聲說道。

在他身後，整裝待發的獨立兵團官兵列隊整齊等待着命令。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沖着顧期吩咐道：「命令，射擊！」

「不要慌，各隊全速射擊。」

隨着紅色令旗揮動，各射擊方陣的指揮官們紛紛下達口令。

隨着指揮員聲聲口令嘶喊，沉寂許久的遠程武器如同從睡夢中驚醒，不斷射出一波波利器呼嘯著升空，無情地撲向聯軍的陣中。

正在整裝等候天氣變化后出擊的聯軍官兵，密密麻麻的簇擁在一起，突如其來連續射擊讓他們根本沒有可能閃避。

弩箭、梭槍、飛石、鏈錘和火球交錯著劃破雙峰山的上空，隨即而來的爆炸、大火和硝煙頓時籠罩了聯軍陣地。

聯軍官兵從最初的恐慌到幾乎是麻木的崩潰，有些人一聲不吭的倒地斃命，有些人聲嘶力竭的慘叫哀嚎，更多人揮舞著武器的四下亂竄。

一支弩箭、一顆爆石、一桿梭槍、一根鏈錘，隨意落下就激起一片血花，捲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隨着遠程武器不斷的從天而降，每時每刻都有聯軍官兵倒下。

尚天恆站在寨牆上冷眼注視着戰場，這波攻擊確實給聯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但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甚至崩潰的程度。

東荒軍隊人數眾多，這波遠程打擊對於敵軍的主力並沒有造成威脅。

「總司令，他們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在打下去咱們的這點家當就全部耗盡了。」

馬靖站在尚天恆身邊小聲提醒道，外線作戰以來，獨立兵團的耗材一直沒有得到補充，今天這一頓急射算是掏了箱子底。

「打完后把裝備毀掉，你們作為後備隊跟上。」

「是！」

突然，尚天恆感到手背上有些異樣，雨滴，一滴，兩滴。。。

大雨終於來了。

呼嘯的射擊終於停了下來，獨立兵團的官兵們明白關鍵的時刻已經到來。

「出擊！」尚天恆的聲音在山谷回蕩。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冒雨衝出營寨的自衛軍官兵迅速組成戰鬥隊形，戰士們揮舞着手裏的武器撲向敵陣。

雙方等待已久的肉搏戰迅速拉開帷幕，雨霧中紅着眼發出怒吼的兩軍將士立刻廝殺成一團。

雨越下越大，諸侯聯軍這邊依仗着自己人多的優勢，不斷的投入兵力組成一道道人牆，試圖頂住自衛軍的突擊。

雖然推進速度不快，自衛軍將士們還是在利用自己精良武器裝備，發揮出遠超對手的戰鬥力，造成敵人巨大傷亡。

眼見進攻速度不如預期，尚天恆抽出破軍長劍，沖着身後的親衛們招呼了一聲，跨進了衝鋒的隊伍。

狂風席捲著暴雨，尚天恆帶着親衛們硬著頭皮不停的廝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周邊已經沒有了敵人，雨也似乎突然停了。

「總司令，咱們殺出來了！」

顧期有些興奮的在他身邊大叫起來，他的笑臉上還可以看到正在流淌的雨滴。

尚天恆深呼了一口氣，看了看方向。

他正要開口，突然感覺腳下的大地在顫動。

「騎兵，有大隊騎兵在向我靠攏。」

劫後餘生的眾人互相交換着眼神，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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