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誰種下一顆種子(五更)

第96章 誰種下一顆種子(五更)

從前,昆崙山的某人因根骨欠佳,修行進度極為緩慢,所以他在無聊的許多年裏編了個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周七怪,是個修行頑童,一生充滿傳奇。

七歲修行,九歲悟道踏入鳳初境,十歲入琴心,十二踏騰雲,十四入暉陽,十八歲成為了崑崙界最年輕的乾元境修行者。

他修行昆崙山通天道法,習得劍聖所修天律劍訣,無所不能,種種高深莫測的武學信手捏來。

二十二歲那一年,他成就無相,開始書寫一生傳奇。

他縱橫崑崙界數十年,所向披靡,睥睨天下。

四十歲那年,他回到了昆崙山,然後便一直隱世不出。

很多很多年後,昆崙山上的各個角落裏經常會看到某個活潑的身形,他的頭髮總是亂糟糟的,一臉鬍鬚遮掩,看不清模樣。

但是他的性格很開放。

年輕的弟子都很喜歡他。

他叫周七怪。

這個故事是某人編撰的,後來這個故事被他交給了一個裴姓師兄,並傳播到了崑崙界。

很多人都相信了這個故事。

那時候還是個普通人的薛儒也相信了。

於是他的那個謊言裏有了周七怪這個名字,因為只有周七怪才會隨時出現在昆崙山的各個角落。

唐戈盯着薛儒,說道:「這個故事是我編的,周七怪是我想像出來的,所以你的謊言不堪一擊。」

薛儒的身體猛然一顫,他不自覺的扶著身後的石台,想到了那天他初次見到唐戈時說的話,實在是可笑至極。

原來那個時候便已經露餡了。

唐戈又說道:「你投靠了魁流,他送給了你神源石和三枚淬元符,同時把元力化生陣也教給了你,你對他真的很重要嗎?」

薛儒的身體如墜冰窖,自己的人生本就是被人控制設計,現在又被一個少年看穿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顫聲道:「是……是池靖告訴你這些的?」

朝天城中,除了朝天堂,沒人能將他調查的如此清楚,朝天堂的諜報系統乃是崑崙界之最。

唐戈平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但薛儒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只感覺心力交瘁,無力的靠在了石台上,雙目空洞無神,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獨角戲,連三枚淬元符被偷了都不知道,難道我的修行之路當真是個笑話?

唐戈說道:「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的事情了。」

薛儒的眼神中突然湧現驚恐之色,那種驚懼害怕比面臨死亡的時候還要深沉。

「其實我是……不,我不能說,我說了會死的……不,不,不,是比死還要可怕……」

薛儒像個瘋子一般,胡言亂語。

唐戈眉頭一皺,指尖有劍氣呼嘯而出,直接沒入了薛儒的眉心之中。

薛儒眼中的迷濛混亂逐漸消失不見,被空洞平靜取代,他的情緒也漸漸的穩定了下來,看到唐戈的時候,心頭一顫。

許久之後,他突然開口道:「我是不是只能當一個普通人,根本不適合修行?」

唐戈說道:「做任何事情都沒有適合或者不適合的說法,但要懂得適當的放棄一些,否則會很累。」

薛儒安靜的靠着石台坐在地面上,說道:「那一年我還不是禮部尚書,也還未成親,還沒有文山這個孩子,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在我的身體里埋下了一顆種子,讓我為他做事,卻不交給我修行之法。」

唐戈臉色微異,卻沒有打斷他,安靜的聽着。

「他只是在我身體里埋了顆種子,卻沒有讓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而且我現在甚至感覺他距離回來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但我還是一個普通人,我成親了,有了文山,但是髮妻卻死了。」

「後來我來到了朝天城,取了當時的名門望族王家的長女,然後有幸結實了流雲神將。」

「他教給了我元力化生陣,我終於可以修行了。」

「這是我從小的夢想……」

「所以我成為了流雲神將的傀儡,替他做了很多事情。」

「我現在都不明白,他是武道界的大人物,為何要關心這麼多俗世間的事情,但是我不敢問。」

「但是我終於可以修行了……」

「我很感激流雲神將。」

「但是我還是有疑惑……」

薛儒沉默了,低着頭盯着地面,嘴唇動着,卻沒有任何聲音。

唐戈問道:「他是誰?」

薛儒木訥的搖了搖頭,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在自己體內埋下種子的人是誰,他說道:「我見過他,我也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但是每當我想提筆畫出他的模樣時,卻動彈不了,他就像是天神一般不可侵犯。」

唐戈沉默了許久,又道:「他可有什麼特徵?」

薛儒耷拉着腦袋,半晌都未發出任何聲音,他似乎睡著了,又像是入定,又像是死了。

唐戈知道他在想,而且很痛苦。

外面是黑夜,這裏的空間卻很亮。

這裏沒有時間的概念,也無法去計算時間,唐戈安靜的等待着。

直到某個時刻,薛儒猛然抬起頭,雙目中有異樣的神采,他說道:「他總有一個摸眉毛的動作,而且他特別喜歡這個動作。」

摸眉毛?

唐戈驚疑。

薛儒又道:「而且是用大拇指反過來摸。」

唐戈本想嘗試一下這個動作,但是看到薛儒在場,只能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

這個動作並不彆扭,只是有些古怪。

唐戈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雇傭幽靈的地點的?」

薛儒苦笑道:「也是那人告訴我的。」

唐戈心頭一涼,他盯着薛儒凝視了許久,說道:「希望那個人回來的時候,我還能見到你。」

他伸出手,掌心有光芒浮現,三枚淬元符飛向了薛儒,又道:「有些事情與修不修行沒有關係,比如保守秘密,又比如感知力。」

薛儒獃滯住了,他看着唐戈走上了石階,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

……

這個夜晚,唐戈沒有回到問劍閣,他從玄武區又回到了青龍區。

他有些慌。

他去了聖象街的石塔,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

深夜無人。

唐戈又一次登上了石塔,與第一次的時候心境有了明顯的變化。

石塔頂層的黑暗角落裏露出了一對閃爍著幽光的眼睛,守塔人似乎有些驚訝,說道:「你怎麼又來了?」

唐戈說道:「路過。」

守塔人發現他的手裏沒有劍,但自己卻沒有產生殺意甚至是任何其他的心思。

「這裏是石塔,不是黎山這樣的觀光聖地,你把我這裏當什麼了?說來就來?」

守塔人聽起來有些憤怒,唐戈絲毫沒有在意,反而從容的走了幾步,守塔人這才發現,他的眼中有些異樣。

唐戈問道:「你認識薛儒嗎?」

守塔人說道:「不認識,我覺得你有心事?」

唐戈沉默不語,瞥了一眼身後的月光,似有些寒意。

守塔人說道:「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你很有意思,我可以解答你一個疑惑。」

唐戈的目光一凝,隱約能夠看到黑暗角落裏的輪廓。

良久之後,他說道:「石塔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守塔人說道:「不知道。」

唐戈說道:「你是守塔人,為何不知?」

守塔人憤怒道:「我連我自己存在的意義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這鬼石塔為何會存在?」

唐戈無奈說道:「你這守塔人當的還真是稀里糊塗。」

守塔人更加憤怒了,說道:「你以為老子願意當啊!」

唐戈說道:「你現在應該暫時不想離開石塔了,你見到我的時候竟是沒有任何殺意,甚至別的心思都沒有。」

守塔人驚疑,然後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唐戈盯着黑暗中的那雙眼瞳,突然說道:「你身體里也有種子嗎?」

守塔人呆住了,然後破口大罵:「你他媽在說什麼啊!」

唐戈輕嘆了一聲,轉過身背對着守塔人,安靜的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之下。

守塔人望着那個被月光照得更加血紅的背影,雙瞳中逐漸覆蓋上了一層寒意,他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是當年的確有個人在我身體里放了個東西。」

唐戈赫然轉頭,寒聲道:「是誰?什麼時間?放了什麼東西?」

「你的問題真多。」

守塔人遲疑了片刻,又道:「是在我成為守塔人的前一年,大約是十四年前,我遇到了那個人,他在我身體里放了個東西,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感覺就像是一顆花的種子。」

唐戈面色微異,問道:「他是誰?」

守塔人突然笑了,笑聲森然可怖,唐戈甚至看到他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他說道:「你認識,他就是……」

他的話只說了到了一半,便是一口鮮血噴出,血色與月色交織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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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問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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