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血染長街

十三年前的上一任守塔人名叫方中玉。

哪個方中玉？

自然便是青龍區方府那個富可敵國的方中玉。

守塔人沒有為難唐戈，他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石塔。

聖象街道上空無一人，瀰漫着令人壓抑的恐怖和寂靜，就連星月之光都變得冰冷肅殺，灑滿了長街，猶如一層寒霜。

唐戈走在街上，不知為何他看起來有些獃滯，靈魂猶如被放空一般，魂不附體，兀自遊盪。

空蕩蕩的長街之上，唐戈拖着劍，劍刃劃過青石板地面，發出一陣陣令人心驚的尖銳之聲，他如孤魂野鬼一般，影子被月光拉長，孤獨守候着它的主人。

巨大的石塔在身後慢慢遠去，像是一個巨人，俯視着那個渺小的身影，愈走愈遠。

唐戈在石塔中遇到了什麼？那個神秘的幽僻之所，還有那個詭異莫測的守塔人，皆是未知。

一道黑影在唐戈身後百丈外的距離一閃而過，就連月光也難以捕捉其分毫，他的目光落到了唐戈的背影之上。

唐戈毫無察覺，完全不似往日的警覺。

月黑風高，一陣陣節奏平緩卻異常詭異的敲擊聲從石塔頂端緩緩傳出，一如往日一樣，在寂靜長街之上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似和尚在敲打木魚的聲音。

唐戈的身軀猛然一震，雙目之中的晦暗之色瞬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無情。

黑暗裏的那道身影悄然消失，如青煙一般，悄無聲息。

唐戈的眼皮動了動，瞥了一眼身後的漆黑角落，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敲擊的聲音一直持續著，唐戈停住了腳步，手裏的劍立在地面上，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如入定一般。

長街之上，這一幕顯得尤為詭異。

他的雙臂自然垂下，氣息一絲一縷的內斂，任憑夜風拂過紅衣。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微弱起來，甚至就連身體的溫度都開始緩緩下降。

漆黑的角落裏，那道如幽靈般的身影再度出現，再次望向唐戈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疑惑。

黑暗中的影子似是有着猶豫，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就要一步踏出。

突然，他的神色一凝，目光越過唐戈的背影，望向了遠處，在那裏，有一道身影正緩緩走來。

那是個胖子，大腹便便，一身肥肉隨着行走起伏不定，錦衣玉袍彰顯着他的富貴氣息。

從石塔之中傳出的敲擊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這個夜晚，聖象街上出現的三個人讓夜色顯得更加森然而凄涼。

躲在黑暗角落裏的幽靈。

陷入假死狀態的唐戈。

迎面走來的胖子……方中玉。

這個漫長的夜晚，方中玉模樣大變，森然猙獰取代了圓滑笑臉。

角落裏的影子認出了方中玉，在看到他判若兩人的模樣時，瞳孔驟然一縮，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方中玉的速度很慢，但很有規律，他一步一步朝着唐戈走去，月光照在他的胖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盯着緊閉雙目的唐戈，感受到他沒有絲毫體溫與氣息的軀體，笑容愈發的濃郁起來，那兩顆如黃豆般大小的眼睛突然閃過一抹幽綠之色。

「怎麼可能？」

黑暗的角落裏響起了一聲低吟，方中玉眼中的那抹幽綠之色令他心神一顫，在腦海中久久揮散不去。

方中玉盯着唐戈，猶如看待籠中獵物一般，他的雙手有些費力的背在身後，繞着唐戈轉起了圈。

唐戈手裏的紫金之劍靜靜的懸著。

「沒想到你也會落在我手上。」

方中玉轉了幾圈之後，盯着唐戈那張俊逸的少年臉龐，慢慢靠了上去，二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寸許。

「昆崙山的小師叔，也不過如此。」

「真想不明白，姓裴的那傢伙為何會讓你下山？」

「唉...可悲啊...」

方中玉盯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自顧自的低聲說着，臉上的笑意忽而變得冰冷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為何會找上我，還給了我這個扳指。」

方中玉舉起左手，大拇指上有一個紫金扳指，在月光之下閃著寒光。

他抬起頭，盯着透過月光的扳指，眼神愈發的冰冷起來。

「你是誰啊？」

「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兩個問題很古怪，方中玉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臉色反而變得愁苦起來，他盯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久久不能回神。

「算了，想不明白，你是個禍患，還是先將你殺了吧。」

方中玉似乎很喜歡自言自語，他再次看向唐戈，雙目之中浮現殺意，隨即有幽綠之色再次湧出。

他的掌心中忽而有綠芒浮現而出，手掌彎曲成爪，在綠芒的包裹下，猶如魔刃一般，向唐戈的喉嚨處抓去。

他的臉上再度浮現詭異笑容。

不過僅僅是瞬間之後，那笑容便是僵住了，恐懼之色瞬間溢出了瞳孔，眼珠在黃豆大小的眼眶中轉了轉，他看到了一隻修長的手如同鐵鉗一般將自己的手腕牢牢扣住。

綠芒覆蓋的手距離唐戈的喉嚨僅有半指距離，卻再也動彈不了。

紫金色的天律劍上忽然有一股強大的劍氣沿着唐戈的手臂匯入了氣海中，與此同時，劍身上的紫金劍芒逐漸暗了下來。

唐戈的目光如同北境的萬年寒冰一般，彷彿只要看一眼便會被凍僵血脈。

方中玉渾身猛然一顫，顫聲道：「你...你...怎麼會...」

「你果然有問題。」

唐戈卿盯着方中玉的眼睛，道：「真正的方中玉早就被你殺了吧？」

方中玉一臉死灰之色，道：「你究竟是誰？你是如何破了我的陣法的？你的氣息為何瞬間強了這麼多？」

「你的問題真多。」

唐戈語氣平淡，卻有着無盡的壓迫之力，雖然方中玉的體型比他肥碩了許多，在此刻卻猶如螻蟻一般，任憑宰割。

更令方中玉絕望的是在唐戈扣住他的手腕時，他發現體內的真氣竟是紊亂了起來，彷彿有無數道劍氣在破壞他的氣海。

一道紫金色的劍光閃過方中玉的眼睛，劃過黑夜。

他的喉嚨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慢慢的低下頭，無力的看着那一柄貫穿胸口的紫金之劍，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胸前的錦袍。

天律劍刺穿了方中玉的心臟，他的腦袋無力的垂了下去，帶着絕望與不甘，口鼻之間已是沒了呼吸。

唐戈面色微白，他的手劃過方中玉的手腕，掠過大拇指，順勢摘下了那枚紫金扳指，那是他親手送給方中玉的，如今又被他親手收回。

方中玉的肥胖身軀向後倒去，天律劍隨之緩緩被抽出。

當劍尖離開方中玉的胸口時，頓時有滾燙鮮血噴薄而出，唐戈身形一動果斷避開，方中玉的身軀倒地，鮮血染紅了方圓幾丈之地。

唐戈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便是將目光移開，寒聲道：「你看戲也看夠了，出來吧。」

隨着話音落下，黑暗角落裏有腳步聲傳來，一道黑影緩緩走出。

天律劍的劍刃不斷有鮮血滴落，血跡中隱約可見微弱的綠芒。

黑衣人的胸前有一枚金色的火焰圖騰，他盯着唐戈的背影，道：「你早就知道我在？」

唐戈緩緩轉過身，道：「青煙統領，你不是應該直接跳出來將我殺了嗎，怎麼還躲在黑暗裏不肯露面？」

黑衣人便是幽靈的九幽之首青煙，他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任務了，早已經被撤銷，不算數了。」

唐戈說道：「我知道，我以血菩提為代價讓你去殺池靖卻無結果，我還想知道是誰讓你跟着我的？」

青煙說道：「今晚我只是感覺這裏會有事發生，所以才出現的。」

唐戈眉頭一挑，道：「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

青煙瞳孔驟縮，道：「你……」

唐戈舉起了手，又道：「不必多言。」

青煙緩緩點頭，眼神閃爍不定。

唐戈問道：「現在可以說是誰讓你來的了嗎？」

青煙說道：「是裴先生。」

唐戈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他手掌微顫，有劍氣呼嘯而出，震散了天律劍上的血跡，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問道：「他究竟是誰？」

青煙朝着方中玉的屍體走了過去，腳步很輕，似在飄浮前行，他盯着那張已經毫無血色的臉，道：「他應該是幽冥三身的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