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生死也是小事

蒼茫大海上空，出現了兩道身影，於空中疾馳而過，拖着極長的劍光，在海面上投射下一條灰色的線。

能夠踏空飛行，說明已達無相境，

細細看去，在劍光之中，年齡稍小一人被另一人抓着肩膀。

他還未入無相，只能如此行進，路過如此年輕的乾元境修行者亦是世間少有。

這已經是他們從梅嶺巫族離開的第二十日。

他們二人這幾年一直在梅嶺中尋找空玄門，終於在數十日前有所收穫，在即將回到聽潮靈谷時，卻突然改道羅剎海。

「你這麼着急做什麼？」

高速行進之中，劍氣與空氣摩擦出極其刺耳的聲音，隱隱泛起火花，孟今煩的聲音聽起來都是有些模糊。

他的衣衫更白了，顯得更為破舊。

念黎被他抓着肩膀，目光卻一直凝重的盯着前方一望無垠的海面，手中緊握著寒光長劍，劍身微顫，似在悲鳴，

他說道：「游天劍乃是師父親手重鑄，從未有過這般異樣，定是師父出了事，我們得更快些。」

游天劍比幾年前更加鋒銳，劍身上的星辰紋路閃爍著幽異的光澤。

聽着念黎越發擔憂的聲音，孟今煩也不敢怠慢，口中卻仍是抱怨道：「能讓他陷入危險，定是極為兇險之事，我們去了又能如何？」

念黎低頭看了一眼嗡鳴作響的游天劍，說道：「這柄劍可以幫他。」

……

……

溪神劍將天空撕開了一個口子，無盡劍光從裏面涌了出來，猶如吞噬天地的岩漿一般落向唐戈。

他僅僅是張開左手，劍氣如洪流般激射而出。

面對着劍道頂尖的劍仙，面對着祭出神兵的劍仙，他仍舊沒有出劍，僅憑多年來修鍊的劍氣和一副肉身相迎。

轟！

巨大的聲音瞬間席捲了整片天地，無盡的嗡鳴聲令井輕靈短暫失聰，即便是井昊天的臉色都變得複雜起來。

古之月盤坐在地面上，操控著鯨神符湧出的數道黑線，逐漸融於虛空之中。

洛纖兒一面望着天空中的戰局，一面為古之月渡著真氣，面色越來越凝重。

無論是劍仙十一，還是唐戈，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劍道，此二人都足可以與隕落之前的劍聖比肩。

沒有花里胡哨的劍訣，只有用最純粹的劍道和劍氣發起的強大攻擊，簡單而又恐怖。

天空中，唐戈的身影再度不見，不是化作殘影消失，而是被劍氣巨浪吞噬，他的阻擋，僅僅持續了片刻。

十一站在遠方，面色卻越來越凝重，溪神劍隨着劍氣巨浪沖向了唐戈，可是卻有一種剝離的感覺在心中若隱若現。

之前和半尺劍失去聯繫便是這種感覺。

天空中仍舊充斥着無窮無盡的劍氣，當劍氣巨浪消失的時候，一道金芒飛了出來，在空中顫抖了片刻，險些跌落，最後無力的落回了十一的手中。

他盯着手中暗淡無光的溪神劍，心頭猛然一遍，赫然抬頭望去。

唐戈從劍光中走了出來，黑袍碎裂成數道布條，隨風輕輕擺着，他的肩膀上，胸口處、大腿上都有幾道劍痕。

可劍痕上卻沒有血，只有凝實的殷紅色，像是血晶。

即便如此，無論是唐戈的氣息還是臉色都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仍舊平靜的如同深淵。

「很強大的劍。」

唐戈緩緩開口，但也只說了這麼五個字。

十一的臉色漸漸恢復平靜，眼中的情緒也盡數收斂，握劍的力道也輕了很多，他說道：「你知道三夜傳承的並不是我的劍道。」

唐戈背着雙手，說道：「你生性自負，不願承他人之道，一心渴求自創劍道，好在你收了一個徒弟，也算是完成了你師尊的心愿。」

十一淡淡一笑，說道：「你知道的還真是挺多的。」

唐戈說道：「可你還是修行了十二劍門的縱橫劍訣。」

十一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暗淡，但很快又亮起一抹明光，認真說道：「我本就是十二劍門後人，為何不能修行？」

唐戈一怔，臉色微異，隨即說道：「原來如此。」

誰會想到，早已覆滅千年的十二劍門竟然還有後人存在？

唐戈又說道：「之前我說過，我所修功法乃是三種劍道功法融合而成，你可知第三種是什麼？」

十一眼角微抽，心中忽然生出一抹難以形容的感覺。

唐戈說道：「十二重樓劍經。」

十一臉色驟變，說道：「你從何處得來的我派至高功法？」

唐戈平靜說道：「遠古現場遺跡中，我見到了李三劍。」

「先祖李三劍？」

十一的心臟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李三劍自然不會還活着，只是為何見到他的是唐戈，而不是自己？

唐戈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不要驚訝，你能得到縱橫二字劍訣已經算是幸運，不過有人比你更幸運，他在很小的時候便得到了十二重樓劍經。」

十一眼底微寒，說道：「你說的是孟今煩？」

唐戈輕輕點頭，道：「我現在才有所明白，他能夠得到十二重樓劍經和十二字劍訣的其中三道，不是因為運氣好，或許他和你是一樣的身份。」

十一冷說道：「不可能，十二劍門怎麼可能還有其他後人在世？」

唐戈微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你不是也存在着嗎？」

……

……

天空中安靜了很久。

十一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卻越來越平靜。

唐戈似乎在等他。

古之月緩緩睜開了眼睛，額頭上的鯨神符越發深邃，她望着天空上的黑袍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卻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氣息更頹。

十一忽然開口道：「我一直看不起雲劍宗自詡劍道正宗，也一直想光復十二劍門正統，可多年來卻毫無建樹，昆崙山在這一點上做的很好。」

眾所周知，昆崙山的劍道越來越興盛，直逼雲劍宗。

若不是唐戈被驅逐，現在的昆崙山劍道只會更強。

後輩之中，鄔滄雨、聞卓等弟子皆是被他指點過劍道。

唐戈伸出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劍氣深淵忽然抖動了片刻，一道幽深劍光飛了出來。

黑藍之光，就像是宇宙最深處的顏色。

劍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唐戈手裏。

劍身表面的光芒如水波般流動，就像是鬼界的冥河之水。

十一瞳孔驟縮，手中忽然傳來一陣猛烈的震顫，溪神劍不受控制的險些要脫離掌控。

人會生出恐懼心裏。

劍自然也會。

溪神劍位列神兵之列，在見到唐戈手中的那柄劍時，竟是表現出了極為害怕的狀態。

要知道就算是游天劍，甚至是鬼界那柄神兵榜上排名第五的鬼神怒都無法令溪神劍有這種反應。

「這是什麼劍？」

這位睥睨天下的劍仙，第一次有了驚意。

唐戈說道：「冥河。」

「冥河……」

十一念念有詞，眉頭越皺越深，這個名字他總覺的在哪裏聽說過，可又觸摸不得。

唐戈又說道：「不用想了，這是我的劍，真正屬於我的劍。」

無論是游天劍還是鬼泣劍，都不如冥河劍，不是說冥河劍的強大，而是它已經追隨了唐戈很多年。

某個時刻，十一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是睥睨天下的豪邁和痴迷劍道的戰意。

他朗聲道：「此一戰，生死皆為世間微毫。」

一股比之前更強大的劍氣從他體內涌了出來，覆蓋在溪神劍上，徹底將震顫抹去。

戰鬥已經接近尾聲，卻將是最強的一次。

唐戈輕輕握著冥河劍，竟閉上了眼睛。

古之月抹去嘴角的血跡，目光不留痕迹的瞄了一眼井昊天，雙手再度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