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離開的聖主

洞口處那道遮住天光的身影異常高大，並不是他真的是個巨人，只是他的氣息太過強大，如山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雖是白日，他的身體表面卻籠罩着如黑夜一般的黑色。

古之月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繼續盯着在療傷中的唐戈。

孟今煩手掌一握，有些緊張，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壓迫之感。

季青雲和海晴兒認出了他，前者更是恭敬抱拳道：「神將大人。」

此人正是夜淵神將，子夜。

鄔滄雨、聞卓等人微微愣神，子夜身上隱隱散發的氣息令他們感覺到一絲窒息感。

子夜就站在洞府外沒有動，黑暗波動了片刻，他似乎在看着角落裏的唐戈，說道：「你們都出去。」

聞言，眾人各有所思，古之月、鄔滄雨和聞卓甚至眉頭微挑，如同真實的劍一般。

季青雲看了一眼唐戈，隨後輕嘆道：「我們都出去吧，放心。」

話音落下，季青雲率先走出山洞。

澹臺漓、鄔滄雨和聞卓緊隨其後。

海晴兒拉起戀戀不捨的古之月，隨即走了出去。

孟今煩是最後走出去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子夜身上，總感覺哪裏不對。

他們在與子夜擦肩而過的時候，皆是忍不住偷看一眼，但映入眼帘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就像是不真實的存在。

洞府內只剩下盤坐在角落裏療傷的唐戈，劍氣縱橫交錯，子夜走了進去，毫無阻礙的穿過劍氣阻隔，在他面前駐足良久。

許久之後，一聲長嘆從黑暗中傳出，回蕩在山洞內，經久不息。

……

……

子夜在山洞裏做什麼，沒人知道。

他為何要與唐戈單獨見面，也沒人知道。

古之月、鄔滄雨等人在山洞外等了很久，雪景很美，卻無人有心欣賞，時間飛速流逝，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子夜從山洞內走了出來。

星月之光落在他身體表面的黑暗中，無法驅散半分，反而看起來更加深邃詭異。

他一句話沒說，便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夜幕之下。

眾人急忙進入山洞，見到了背對着洞口負手而立的唐戈。

聽到腳步聲，唐戈緩緩轉身，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周身散發的氣息也沒有任何紊亂情形。

他看着一臉錯愕的眾人，淡笑道：「怎麼了？這麼驚訝？」

古之月立刻跑到他身邊，轉圈打量著說道：「師叔，你沒事了？」

唐戈點頭說道：「無礙了。」

鄔滄雨、海晴兒等人長鬆了一口氣。

季青雲走到唐戈身邊，面色凝重說道：「子夜做了什麼？」

唐戈說道：「他給我療傷了，還說了很多話，然後就走了。」

季青雲眉頭一挑，驚疑道：「他找你做什麼？他認識你？」

唐戈看着他輕輕搖頭，季青雲明白了什麼，不再繼續追問。

他看向眾人說道：「鬼界修行者已經降臨，各宗門的無相境強者想必也已經出動，目標應該都是遠古戰場遺跡中那處最大的機緣，那裏應該便是曠世之戰最後的戰場。」

說着話，他看向孟今煩說道：「你能否探查到那處戰場的位置？」

孟今煩身負十二字劍訣的其中三道，又得到了十二劍門那道聖術級別的劍道功法，甚至稱他為十二劍門的再世傳人也不為過。

如果說雲劍宗對遠古戰場遺跡最為了解，那麼孟今煩便是對十二劍門最敏感之人。

孟今煩聞言，摩挲著下巴開始思考，片刻后說道：「我試一下。」

於是他走出山洞，登上這座山的山頂，于山巔處盤膝而坐，劍氣將他的身體籠罩，無數劍識開始朝着四面八方飛掠而去。

其餘眾人也都分散開來，但都是在這座山的方圓千丈內活動。

唐戈獨自一人于山崖邊緣負手而立，他的臉色平靜，目光中卻隱隱有些擔憂。

他沒在想幽靈，也沒有想鬼界修行者會給上界帶來多少災難，他的腦海中只有一道身影。

那個異族強者。

曠世之戰是整個崑崙界頂尖高手與異族強者之間的戰爭，如今戰場遺跡重開，異族應該不會只派那一人前來。

那異族又會派多少強者降臨崑崙界？會不會有崑崙界難以抵抗的力量降臨？

要知道當年的曠世之戰也是有太清境強者參戰，但崑崙界依舊慘敗，如今的崑崙界，唯一一位太清境強者已經失蹤多年，生死不明，若真的有媲美太清境修行者的異族強者降臨，崑崙界又當如何抵擋？

一切皆是未知。

即將到來的戰爭雖比不上七星劫難，但也足以令崑崙界陷入水深火熱的地步。

夜色下的遠古戰場遺跡看似安靜，實際上卻無比兇險，這些時日，已經不知有多少修行者隕落其中。

就在唐戈仰望星空沉思的時候，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後。

……

……

夜風撲面而來，夾雜着寒氣與淡淡的血腥氣味。

唐戈與隱藏在黑袍中的人影並肩站着，黑袍上仍舊有被燒焦的痕迹。

凶名傳天下的幽靈三仙此刻竟是與唐戈安靜的站在一起，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殺氣與詭異的氣息。

他是聖主，本該遵守承諾離開遠古戰場遺跡回到朝天城。

「沒想到這些年來，崑崙界又出了你這麼個年輕人。」

聖主的聲音中沒有了邪惡冷冽，平靜之中隱隱有一絲內疚。

唐戈瞄了他一眼，然後望向夜幕說道：「你就這麼放棄了？」

聖主淡笑道：「其實我並沒有什麼目的，當初離開朝天城也不過是與我那妹妹賭氣罷了。」

唐戈沉默片刻說道：「你對你妹妹還真是好。」

聖主輕嘆一聲，又道：「那小傢伙給你當徒弟怎麼樣？」

唐戈想了想說道：「挺好。」

一陣安靜，某處山頂上隱約還能聽到劍氣呼嘯的聲音。

許久之後，聖主再次開口道：「如果有一天，你也面對着整個世界的敵意時，你會怎麼做？」

唐戈收回目光，眼帘低垂，沉思片刻說道：「要麼強大到可以與世界為敵，要麼便離開這個世界。」

「離開？」

聖主有些驚訝，說道：「死了有什麼意義，不過一堆黃土。」

唐戈說道：「離開有很多種，不只是死亡。」

聖主沉默了會兒，說道：「或許你說得對，死亡太可怕。」

唐戈緊接着說道：「對於經歷過死亡的人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聖主再次沉默，而且沉默的更久。

唐戈又說道：「如果你真的決定回去，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

聖主苦笑道：「我知道我的仇家很多，但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唐戈歪頭看着他說道：「你就不為你那妹妹和大周着想一下？若是你的身份世人皆知，你認為她和大周帝國還會像如今這般安穩？」

聖主沉默不語。

幽靈的仇人的確很多，包括六大頂尖宗門，尤其是桐鄉一役之後，幽靈更是成為舉世之敵，若聖主的身份暴露，各宗門強者定會對大周帝國施壓，就算是女帝也保不住他。

片刻后，聖主說道：「多謝。」

唐戈沒有說話，望着夜幕怔怔出神，他知道聖主還有話說。

果不其然，聖主又說道：「你願不願意加入幽靈？」

如果被別人聽到這個問題，一定會以為這是天大的笑話。

唐戈沒有驚訝，也沒有動怒，依舊平靜的望着夜幕中最亮的那顆星，他說道：「你離開幽靈，我加入幽靈，怎麼聽都不對勁，你的目的是什麼？」

聖術笑着說道：「只是隨口一說，我只是感覺你更適合黑暗。」

唐戈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聖主說道：「昆崙山必定會亂，你打算如何自處？」

唐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潛雷等人接受雇傭企圖謀殺古之月，你可知曉此事？」

聖主說道：「不知道。」

唐戈眉頭一挑道：「那就是青煙的命令了？」

聖主沒有說話，但已是默認。

唐戈又問道：「幽冥在哪裏？」

聖主說道：「不知道，還有，我離開幽靈不假，但並不會出賣幽靈。」

唐戈沉默不語。

聖主周身忽有黑霧涌動，將他的身體包裹，隨即消失不見。

山崖之上只剩下唐戈，許久之後，他呢喃道：「真的能夠安穩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