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雪落下的聲音
唐戈伸出右手揉了揉古之月的腦袋，後者嘟著小嘴收回雙手。
塵壘被古月鐲釋放的真氣困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一片雷光漸漸消散，劍嘯之聲響起，孟今煩從裏面躍了出來，他沒有任何反應，絲毫不像經歷過戰鬥。
一眾幽靈現出身來，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多了些劍傷，即便是身為新晉九幽的潛雷也不可倖免。
他有了突破到乾元上境的契機，卻始終不是真正的乾元上境，自然不是孟今煩的對手，即便眾幽靈聯手，也沒有令孟今煩如何。
唐戈看了一眼一臉高傲的孟今煩，沒說什麼，然後看向潛雷，一指探出，劍氣朝着四面八方席捲而出，直接封閉了潛雷等幽靈的退路。
人群中一陣哄亂，就連潛雷眼底的里的雷光都顫抖了起來，唐戈的手段遠比他想像的要厲害的多。
塵壘被困住。
潛雷等一眾幽靈退無可退。
唐戈、古之月和孟今煩三人各有所思，安靜等待。
古月鐲是古月洞天的至寶，有着玄妙神奇的功能，即便身處忘斷山上的那座小島內，也能夠看到那道青光。
不過半日時間，便有古月洞天門人相繼趕到，羽陽、釋一等人皆在其中，隨着時間流逝，唯有一人還未到來，他是古月洞天五大鎮山使之一，無楓。
羽陽看到此間場景，臉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隨即沖着古之月恭敬說道：「長老，這是發生了何事？」
唐戈和孟今煩安靜的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古之月說道：「塵壘勾結幽靈，於此處截殺於我，如何處置？」
羽陽臉色驟變，看向同樣震驚不已的釋一等人，視線最後落到地上的塵壘身上，目光一寒說道：「塵壘師兄，你的膽子也實在是太大了。」
塵壘驚懼道：「不，不是我。」
古之月平靜的看着他，寒聲道：「你是說我在冤枉你？」
塵壘身體微微顫抖，嘴角抽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反駁。
羽陽的目光轉向潛雷等幽靈，厲聲喝道：「我派執印長老你們也敢殺？」
潛雷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這便已是承認。
塵壘的身體徹底冷了下去。
羽陽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古之月。
古之月說道：「我叫你們來只是想讓你們知道，古月洞天之內有人不想我活着，塵壘只是個開始。」
羽陽趕緊抱拳說道：「長老，此事我等定會徹查到底。」
釋一等人紛紛低頭表明態度，人群中有幾人目光閃爍，似猶豫不定，但還是隨着人群恭敬行禮。
古之月說道：「塵壘的氣海已經被我用古月鐲封禁，我希望在離開遠古戰場遺跡的時候，此事能有個交代。」
羽陽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后重重點頭。
隨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幽靈一眾，一直平靜的潛雷終於察覺到了危險。
古之月沉默了一會，看向羽陽說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羽陽的視線從潛雷身上收回說道：「押回無盡青山，受盡山刑之苦，以慰問隕落的同門以及同道。」
古之月想了想，螓首微點。
「不行。」
忽有聲音響起，眾人還未來得及看向那開口之人，便有一道模糊的紅影迅速掠過，血色劍光呼嘯而出，在幽靈人群中縱橫交錯。
片刻之後，紅影掠回，那些幽靈紛紛倒地，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已是身隕。
潛雷跪在地上，瞳孔緊縮到極致，眸子裏映着那個紅衣少年，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如此死去。
成為位高權重的九幽不過一年時間，他怎會甘心隕落？
生機散盡，所有的野心與不甘都隨着歲月湮滅。
古之月、孟今煩以及古月洞天等人皆是看向唐戈。
他手中的劍已是消失不見，只是平靜的望着潛雷等幽靈的屍體說道：「我懲罰幽靈的方式便是殺了他們。」
羽陽和釋一對視一眼，皆是輕嘆一聲，他們自然可以或多或少的猜測到唐戈如此做的原因，多半是因為潛雷等人對古之月下手。
他們又看向驚嚇得半死不活的塵壘，心想你能在昆崙山小師叔手裏活下來也是萬幸了。
孟今煩有一絲錯愕，隨即看向唐戈的目光中浮現讚許之色。
沒人會責怪唐戈，當然也不敢責怪，他們是幽靈，死有餘辜，至少這是絕大多數修行者的共識。
……
……
不知因為何種原因，無楓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羽陽等古月洞天門人押著塵壘尋得一處山崖，暫做休整，如今有人想要暗殺他們的執印長老，此事比起探索遠古戰場遺跡無疑是重要太多。
唐戈三人在不遠處的一座山崖畔駐足，他們沒有繼續趕路，因為遠古戰場遺跡中開始落雪了。
寒冬再臨。
古之月停住腳步完全是為了看雪，或許是因為想起了南陸的那幾場大雪。
唐戈是因為古之月停住腳步。
孟今煩是因為唐戈。
起初，雪緩緩飄落，隨之即化。
忽而驟急，萬里銀裝。
風雪阻隔了視線，也阻隔了那些從忘斷山下來的諸多修行者。
這場雪實在是太大，除了忘斷山頂那座島內不見落雪，遺跡中的每個角落皆是被白色覆蓋。
唐戈和古之月退到了山崖的隱蔽處，勉強可以遮擋風雪。
孟今煩則一直安靜站在崖邊，任憑風雪侵襲，很快便化作一座雪雕。
他一動不動，宛如入定。
唐戈看着那個雪人，隱隱間猜到了什麼。
……
……
一片雪落下，無聲無息。
漫天雪落下，通常會伴隨着狂風。
雪落下是什麼聲音？
對於文人雅士來說，是詩意，是人間聖景，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
對於唐戈、孟今煩等劍道修行者來說，每一片雪花都是劍意，每一道風雪呼號的聲音都是劍嘯。
雪人緩緩轉過身，最外面一層積雪沿着身體表面簌簌落下，露出一雙比劍氣還要鋒銳的眼睛，和一張高傲的少年臉龐。
他看着唐戈說道：「現在有時間，可以一戰，這是你的承諾。」
唐戈走進風雪之中，周身劍氣激蕩，不斷碾碎那些不斷落向身體上的雪花。
他靜靜的看着孟今煩說道：「此戰之後，我想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孟今煩回之以輕蔑的目光，說道：「你就這麼有信心能夠打敗我？」
唐戈說道：「一般我打不過的人都會直接跑。」
孟今煩無奈撇嘴，體內瞬間有劍氣席捲而出，身上的積雪被震散狂飛，與此同時，朽劍再現。
雪花落在劍身上，瞬間融化。
唐戈的掌心有血色劍光浮現，目光陡然一凝，孟今煩的確是他所見年輕一輩中的最強者。
乾元上境的修為，修鍊著神秘莫測的功法，又握有神兵朽劍，同等級之中恐怕也就季青雲、布天言等人能夠壓他一線。
風暴驟急，雪浪席捲。
一道血線和一道灰線在風雪中相遇。
雪落下的聲音，是雙劍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