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結束在開始的地方

第164章 結束在開始的地方

唐戈再一次走進那座火山的那片漆黑森林,他離開了鬼界,這一行並沒有對鬼界產生任何影響。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冰冷潮濕、暗無天日的地下洞府內,月光石依舊散發着微光,劍氣冷冽肅殺,守護著那個少女。

黑色石柱中,漆黑的劍氣呼嘯盤旋,唐戈走了出來,辛渝緊隨其後。

咻!

短小的光劍掠回唐戈的眉心,那是他的本命飛劍。

咻!

劍符也回到了氣海中。

崑崙印被他收回如意袋。

他手掌一揮,四角的四柄血紅光劍合而為一,鬼泣劍也掠了回來。

四極劍陣散去,水綠色的倩影暴露了出來。

古之月盤坐在那裏,紋絲不動,臉色蒼白到極致,全身散發着極深的寒意,她的眼睛不知在何時緊閉,睫毛上沾滿了寒霜。

唐戈迅速走過去,一道劍識掠進古之月的體內,在她的四肢百骸內遊走,檢查著身體的狀態。

隨着劍識接連不斷的反饋信息,唐戈的臉色越來越沉,如深潭似寒冰,不遠處的辛渝看着他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劍符、崑崙印以及四極劍陣雖然護住了古之月不被可能發生的變故而傷害,但日月亂宮象依然惡化到了最嚴重的地步。

唐戈蹲在古之月身邊,摟着她的肩膀,生死鬼獄書悄然運轉,瞬間便有無數漆黑如墨的劍氣席捲而出,將二人的身影皆是包裹進去。

劍嘯聲回蕩在空曠的空間里,尖銳森然,辛渝找了一塊石頭安靜的坐着,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團漆黑劍光。

他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等待。

生死鬼獄書的劍氣源源不斷的從唐戈體內釋放出來,匯入古之月體內,片刻后又化作濁氣散出體外。

這個過程無限重複著,持續了很久,並且一直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辛渝似乎有些累了,雙手托著胖嘟嘟的臉蛋,有些疲累的眼睛仍舊一直盯着那團劍光。

很久之後,他的眼瞳中竟是浮現血絲,想來是盯着看了太久,被生死鬼獄書的陰寒劍氣侵蝕所致。

他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疲憊之感瞬間傳遍全身,索性直接靠在崖壁上,沉沉睡了過去。

劍氣依舊在呼嘯。

辛渝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了母親,但光影一閃而過,他又見到一座被黑霧籠罩的石台,石台上似乎有一道身影,但卻看不清容貌。

畫面一轉,他又看到了魂淵,看到了無界山。

他走到了斷靈山腳下,然後開始登山,走了很久很久,他看到了雷電白火籠罩的斷靈山巔。

沒有任何猶豫和懼怕,他走了進去。

眼前的世界一片雷光,忽有天火降落,將他燒成了灰燼。

他猛然驚醒,全身被冷汗濕透,劉海被汗水浸濕,緊貼著額頭,就像是屋檐下的冰溜子。

「呼……呼……呼……」

辛渝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中的驚懼之色久久不散。

他這一覺彷彿睡了數年,醒來之後平復了很久才放鬆下來,視線一轉,卻看到劍氣已經消失。

古之月靠在唐戈的懷裏,雖然依舊閉着眼睛,俏臉上的卻已經開始有血氣浮現。

唐戈看似無礙,體內氣息卻已經萎靡到了極致,他伸出手,掌心中多了一塊指甲大小的黑色晶石。

辛渝臉色微變,他認出了那塊黑色晶石便是冥河晶。

只見唐戈眼神驟冷,掌心中浮現劍光,猛然一握,有碎裂的聲音傳出。

再攤開手掌的時候,冥河晶已經化作粉末,被劍氣拂到了地面上。

辛渝面露疑惑,完全不知道唐戈在做什麼。

冥河晶本是昭容給唐戈用來治療古之月的日月亂宮象的,他不僅沒用,反而摧毀了它。

殊不知,在鬼界魂淵的深處,盤坐在蒲團上的昭容猛然睜開眼睛,噴出一大口精血,氣息瞬間亂了。

她的眼神陰冷到極致,咬牙說道:「好小子!」

遠在漆黑洞府的唐戈同樣自語說道:「你究竟是不是之月的母親?」

……

……

「該走了。」

許久之後,唐戈恢復了一些,抱起尚在昏迷中的古之月,朝着辛渝說了一聲。

辛渝說道:「怎麼離開這裏啊?」

唐戈想了想,說道:「抱我大腿。」

於是辛渝毫不猶豫的再一次抱住了唐戈的大腿。

劍光閃爍,本命飛劍從唐戈的眉心處飄掠而出,然後散發出數千道劍光,那些劍光化作一條條細長的線,然後交織成網,將三人包裹而進。

本命飛劍迅速沿着黑暗悠長的通道飛走,牽動着劍網以及裏面的三個人。

唐戈抱着古之月,辛渝抱着他的大腿,隨着本命飛劍高速飛行,黑暗不停的從身旁掠過。

許久之後,一汪碧綠湖泊現於眼前,本命飛劍一個急轉,垂直而上。

辛渝的臉緊貼在唐戈的大腿上,後腦勺上的小辮子隨着風劇烈晃動。

當那一抹帶着寒意的微光出現在視線之中時,唐戈悄然鬆了口氣。

以飛劍御人的本事還是在鬼界魂淵之中,昭容教給他的。

從樹洞出來,唐戈才發現外界又已經到了冬天。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整座梅嶺一片銀裝素裹,千里花海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當承受不住的時候,便會簌簌落下,格外好看。

戰爭留下的血腥之氣被徹底掩埋。

「好漂亮啊!」

辛渝揉着被風吹紅的小臉,一雙大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完全被冰雪下的世界吸引而去。

唐戈抱着古之月朝着不遠處一片被廢墟遮掩的空地走去,同時說道:「不要亂跑。」

辛渝重重點頭,跟上唐戈的步伐,目光卻一直望着梅嶺的一草一木。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地上世界,又童心未泯,自然充滿著無限好奇,就像破繭而出的蝴蝶第一次聞到花香一樣。

由於廢墟遮掩,這裏有一片還算乾淨的地方,唐戈讓古之月坐在一塊石頭上,輕靠着自己。

辛渝在唐戈視線範圍之內的雪地里來回奔跑,留下一串串腳印,同時還傳出孩童天真的笑聲。

唐戈看了他一眼,那一身黑袍在白色世界裏實在是顯眼,他又低下頭看向古之月,這才注意到自己也還穿着那一身黑袍。

……

……

古之月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唐戈的臉,第二眼看到雪白世界,第三眼看到了雪地中的那個孩童。

這一次她彷彿沉睡了數年。

她曾觸碰到死亡的湖泊邊緣,在即將墜入的時候,被人拉了回來。

經歷死亡,又獲重生,實乃大道。

她安靜的靠在唐戈的肩上,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不用說。

許久之後,她小聲說道:「師叔。」

唐戈說道:「嗯,在呢。」

古之月的嘴角浮現笑意,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唐戈看向雪地中的辛渝說道:「小渝,過來。」

辛渝聞言,立刻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小臉通紅,滿是興奮之色。

唐戈沉默了一會,說道:「我還有些事情,你準備去哪?」

辛渝仰著頭,眼珠轉了好幾圈,想了想才說道:「跟着你。」

唐戈說道:「不行。」

辛渝撇了撇嘴,忽然間想到了什麼,雙手掐著腰,一副驕傲模樣,說道:「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一件事,就這個吧。」

唐戈想了想,說道:「好吧。」

辛渝興奮的跳了起來,同時伴隨着尖銳的喝彩聲。

唐戈抬起手,示意他安靜,又說道:「有時間先帶你換件衣服。」

辛渝低頭看着一身黑袍,心想挺好的啊,為啥要換?

……

……

自從魁林族和滄瀾族的戰爭之後,雲劍宗斷霄三人便一直在尋找唐戈和鄔滄雨的下落。

近一年的時間,他們都毫無頭緒,甚至開始懷疑唐戈等人根本就不在梅嶺之中,難道泠泉和江神兒騙了他們?

戰爭之後,覆蓋在梅嶺上空的禁制隨着兩位族長的隕落也消散於天地間。

在梅嶺北部的某片山林中,斷霄三人各自在一棵參天巨樹的枝幹上盤腿修鍊。

近一年的南陸之行,他們的外表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氣息卻越發沉穩,瀰漫在身體表面的雲霧劍氣,也越發鋒銳起來。

他們在等,等雪化了如果還沒遇到唐戈等人,便回東陸劍池。

或許上天知道他們太辛苦,不願意讓他們回劍池受罰,便將唐戈安排到了這條路上。

當雙方碰面的時候,唐戈有些意外,斷霄驚喜之餘便是憤怒。

雪從樹上簌簌落下,大部分都落到了地面上,一小部分落在了他們的衣襟上,遮住了雲和劍。

唐戈和古之月並肩站着,辛渝躲在唐戈身後。

斷霄盯着唐戈,面色陰沉。

雲劍宗數十人進入南陸,如今卻只剩下了他們三人,這一切都和唐戈有關,所以必須將他擒下,或者殺了他。

斷霄寒聲說道:「你還真能躲!」

唐戈平靜的看着他說道:「你們也挺能等。」

斷霄蒼白的皮膚映着漫山遍野的積雪,更顯冰冷,他說道:「雲劍宗的血仇,你必須償命!」

唐戈說道:「你就只剩一張嘴了?」

斷霄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另外兩個雲劍宗弟子更是釋放出劍氣。

唐戈看向古之月說道:「攔住一個就可以。」

古之月重重點頭,劍光閃爍,唐戈將鬼泣劍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身形一動,便是與其中一個雲劍宗弟子激戰到了一起,兩種劍氣碰撞,割裂積雪,樹上的雪隨之落下。

辛渝早已經遠遠的躲到了一顆大樹的後面,探出了腦袋。

唐戈淡漠的看着斷霄,劍符自掌心之中飄掠而出,卻落到了另外一個雲劍宗弟子的頭頂。

劍氣呼嘯而出,化作囚籠將他困住,任憑他如何反抗都無法移動半步。

斷霄臉色更沉,天地大同劍呼嘯而出,化作一道三種顏色的劍光刺向唐戈。

唐戈盯着那道急速掠來的劍光,以他目前的修為,加上手中無劍,要想正面擊敗斷霄極難。

所以唯有以血換血。

他動了,速度極快,以一種刁鑽的角度避開天地大同劍,直奔斷霄而去。

斷霄微感驚訝,嘴角隨即浮現冷笑,單手捏著劍印,天地大同劍迅速調轉方向,朝着唐戈的後背刺去。

而唐戈已經欺近斷霄面前,一指刺出,指尖劍氣激蕩。

斷霄冷漠一笑,同樣一指與之對上,與此同時,天地大同劍距離唐戈的後背只有一丈距離。

雙指觸碰,劍氣席捲山林,樹上的積雪瘋狂落下。

在天地大同劍刺進唐戈的後背時,他的眉心忽然浮現劍光,一道光劍飛了出來。

斷霄瞳孔驟縮。

那是唐戈的本命飛劍,在如此近的距離里,他根本無法閃躲。

天地大同劍刺穿了唐戈的胸膛,唐戈的本命飛劍刺入了斷霄的眉心。

天光突然暗淡,厚厚的積雪從上方落下,將二人淹沒。

……

……

躲在遠處巨樹之後的辛渝見到唐戈被雪掩埋,臉上湧現驚駭之色。

古之月執鬼泣劍,劍勢凌厲,對戰雲劍宗乾元中境的弟子竟絲毫不落下風。

她看了一眼那如同小山一般的雪堆,柳眉緊蹙,血紅劍芒陡然大盛,竟逼得那雲劍宗弟子連連後退。

片刻之後,劍氣從雪堆中席捲而出,瞬間激蕩出漫天雪花。

再次落雪。

雪花落盡的時候,現出了唐戈和斷霄的身影。

唐戈渾身是血,被天地大同劍刺穿胸口無疑是重傷。

斷霄怔怔的站在原地,雙目空洞無神,眉心處一道血紅貫穿到後腦,他的氣息正在迅速減弱,直到完全消失。

天地大同劍插在不遠處的地面上,血水和雪水在劍刃上混在一起。

唐戈緩緩走向天地大同劍,地面上留下一行殷紅血跡,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劍柄的時候,忽然一聲劍嘯,天地大同劍劇烈抖動起來,隨即化作一道三色劍光直衝天際,飛向東北方向,轉瞬間消失不見。

唐戈抬起頭望向劍光消失的地方,眸子逐漸冷了起來,那是劍池的方向,原來雲劍宗早就在天地大同劍上做了手腳。

咻!

一道血紅劍光刺穿了雲劍宗弟子的胸口,正中心臟。他帶着不可思議的目光倒在了雪堆里。

古之月喘息微急,身體表面有幾處劍傷,但都沒有大礙。

她以乾元初境的修為殺死乾元中境的雲劍宗弟子,足以見得她這次在死亡邊緣行走一遭也不是沒有好處。

唐戈看着她,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他走向了那個被劍符控制住的雲劍宗弟子,目光冷漠至極。

那雲劍宗弟子顫抖著身體,看着唐戈就像看着一隻惡魔,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以尋求一線生機。

但唐戈已經伸出手指點在他的眉心,片刻後手指縮回的時候,他的眉心處已是多了道血痕,生機迅速散去。

做完這些,唐戈走向了古之月。

古之月低頭看着鬼泣劍上的血跡,又看向那具雲劍宗弟子的屍體,身體微微顫抖著。

唐戈伸出手就要去摸她的腦袋,氣海突然一陣紊亂,他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鮮血瞬間染紅大片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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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問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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